第三十九章
作家在村里住了下来,住在青年的隔壁,矮矮的一面墙,隔开两个人。
青年家里养了条狗,经常来作家院子里找吃的,日落的时候青年就会带着一身的酒味儿回来,把狗拎回去。
哦,他并不是单纯的农民,是个酒吧里陪酒的。
他经常找作家借书,由于都是未上市的样书,青年逐渐觉察到不对,于是作家擦着头发从偏房里出来时,就看到了站在院里的青年,狗兴奋地摇着尾巴,作家身上的水珠被夜风拂掉,剩下刺骨的凉,她静静看着青年,像是终于等到什么一般,咧嘴笑起来。
青年的肤色泛着健康的麦色,那是阳光与汗水的共同作用,他的眼睛在月光里闪着光,里面装着炽热的直白的,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只知道那是激烈的,快装不住的,就直勾勾的盯在作家身上。
作家很享受这种感觉,哪怕她并不能清晰的分辨那双望向自己的眼中到底想要传达出怎样的情感与态度,但只要被这双眼睛看着,她就生出一种奇异的快感。她知道自己并不会拥有爱或者是怎样的感情,所以她从青年还未换下的衣服内袋中抽了一根烟,眯眼看了看,还是枚女士的。
烟被塞进青年嘴里,作家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洒在青年手背上,他闻到无法形容的香。
没有任何循序渐进,他点燃了那支烟,然后问出了口。
作家和青年就这么成了互不打扰的肉体关系,好像就该如此,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部电影的吻戏在后半部分几乎可以用密集来形容。
秦玫瑰回想了一下,在神色各异的几人面上扫过,终究是妥协一般,说出那位演员的名字,而后不忘给自己找补:“职业需要嘛。”
她说完瞥见纪盐唇角,心猿意马地喝了口唐慕偲放在自己身侧的酒。
秦玫瑰惦记着手机里那份文件,在下次转瓶子时自告奋勇,她呼了口气,指尖下意识在手心挠了挠,希望今晚可以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她伸出手拿过瓶子,手指轻轻一拧,瓶身轱辘滚过半圈,瓶口指着纪盐不动了,这实在是有些太刻意,连唐慕偲都愣了两秒才合上微张的嘴巴。
不过她在看了一眼秦玫瑰后便迅速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始维持局面,不动声色的就要把天平往死党这边偏。
“那我们的纪小少爷,请呗。”她拿起一堆卡玩扑克一样顺了顺牌。
秦玫瑰侧眼看过去,只见那张张牌面上全部都是大冒险,也不知道唐慕偲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确分离出这一堆乱糟糟的卡片的。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坐的纪盐。在被众人发现纹身后他干脆不藏了,衬衫卷到小臂中间位置,露出筋肉紧实的一段胳膊,秦玫瑰望着那几片纹身忍不住思考自己要不要也纹身.........
视线里那节手臂向前伸了伸,随意抽出一张卡后递给了唐慕偲,在看清卡片内容后唐慕偲挑了挑眉,大声读了出来:“来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吧。请你无条件答应提问者的一个要求。”
她轻轻“嘶”了一声,把球踢给了秦玫瑰:“我是提问者么?那我的要求就是无条件答应秦玫瑰的一条要求。”
对面啃鸡翅的古宙立马瞪大了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秦玫瑰有些心虚,毕竟作弊确实是太明显,她有些讨好的看着纪盐,眼里装着无辜的笑意,却不给古宙看好戏的机会。
“要求涉及商业机密,私下提。”
这轮游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关,唐慕偲悄咪咪的把扔到腿上的卡牌混进去,一边凑近了说话:“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他答应你重归于好呢。”
秦玫瑰抓着头发绑了个低马尾,打算把桌上快要被古宙扫荡一空的烧烤解救下来,无奈的小声回复:“真那样不得把他吓跑了。”
唐慕偲乐了两声。
又转了两圈,这群人玩游戏的热情就淡了下来,开始窝在一起谈天说地。
秦玫瑰重新坐到沙发上,姿态放松地翘着细长的腿,唐慕偲侧着靠在她的臂侧,秦玫瑰闻出她身上的香水是某小众高奢品牌,她刚要侧过头询问,余光中对面的纪盐换了个姿势,在这迟疑的两秒中,放在腿侧的手机震动两下。
隔着衣物的震感在嘈杂的环境中其实很微不足道,她却好似感受到什么一般,拿起手机解了锁,置顶的纪盐旁边果然亮着一个红点。
她点进去,对面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什么要求?”
秦玫瑰低头打字:“接下那个综艺。”
纪YAN:“喵汪?”
秦玫瑰嘴角一撇,他还能接到别的综艺么?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只安安分分回复:“是的。”
对面发过来一个“OK”的表情,秦玫瑰手指停在按键上迟迟按不下去,最后回复:“到时候见咯。”
这时唐慕偲笑着靠过来,肩上一沉,手里的手机被她下意识摁灭,秦玫瑰把手机扔回身侧,接住明显有些醉意的唐慕偲。
古宙醉的比唐慕偲还要厉害,他坐的东倒西歪的,说话有些含糊:“就说这个孩子吧,我们俩都不喜欢小孩是一回事,那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那肯定是谁受罪谁说了算啊。我可舍不得让我的宝贝受罪。”
“是不是啊,纪盐?”像是要寻求认可,他竭力伸长了胳膊想要去捞纪盐,在中途被高阳截下。
纪盐眨了眨眼,点头。
“确实。女性在生育方面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可能会触碰到某些既得受益者敏感的神经,但这件事情作为女性的确是需要多加斟酌,毕竟生产对身体产生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他鲜少在公共场合说一些长篇大论,一时间场面有些安静,古宙打了个酒嗝,粗声粗气的“嗯”了两声。
唐慕偲倒在秦玫瑰身上,闻言道:“就怕有些人装的人模狗样,说的比做的好听多了。”
纪盐看过来,神情肃穆,像是保证,一字一句认真回应:“确实也存在那种情况,所以才更需要思考清楚,他嘴里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于我个人而言,目前男性结扎技术已然非常完备,如果她需要,我会去做。”
秦玫瑰心下一动,唐慕偲的手绕过她的腰轻轻揽了揽。
再抬头时纪盐已经低下了头,但秦玫瑰眼尖的看到他微红的耳尖和飞速滑动的手指,分明是在各个软件间快速切换,估计后台都要开满了。
秦玫瑰轻笑一声,低低气音从鼻腔里发出来,被正好吱哇乱叫的音响盖过去,刺耳的声音吓得唐慕偲抖了抖,她有些无语的问古宙:“我说古大少,你这音响这是害了什么病呢,这么会瞎叫唤。”
古宙果断祸水东引,cue纪盐:“这不是没人用它不开心了嘛,来来来今天我们有大歌手在,纪盐快上去唱一首。”
唐慕偲被他说得一阵恶寒:“你这说什么深夜鬼故事呢?”
纪盐再一次被叫到,有些无奈的放下手机,站起身将衬衣袖口放下来,问:“想听什么?不收门票钱。”
古宙拉长了嗓子:“随便你——”
纪盐于是迈开步子走向酒吧中央的舞台,灿烂灯光从顶处打下,为高大而挺拔的男人勾出一片亮色轮廓,秦玫瑰眯眼看着,恍然觉得少年的背影与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合,她没来由的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慌,离别前看他与重逢后看他,心境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有些想追上那笼罩在灯色下的背影,想将一切全盘托出,最后在看到坐下后望过来的纪盐时被生生压抑下去。
纪盐简单调试了一下话筒的高度,坐在灯光下,他长相俊秀硬朗,骨相极佳,从高处斜斜打下的灯光在男人眼下打出一层暗影,他低着头,双眸半阖,指节攀在深色话筒壁上,轻轻打着拍。
“谁在怀念晴天?”
紫藤下淋湿的眼
透过柔软看见谁的脸
你问我白天烟花为何熄灭
我转身说吉他坏了的弦
我想是我
是我率先抓住那片透明荒诞
清澈雨幕被时间风干
只剩我在四季中温习
拥抱那场念念不忘
或许夏天的风太烫
我的眼睛被灼伤
白日花火早已在心头绽放
落幕的泪总不漂亮
我渴望看向你时坦荡
闪躲眼神是在说谎
永夜之地透出的光
是沉默时你的侧脸
逃脱科学永恒的论证
原来灰烬名为喜欢
在盛夏萌芽的爱,是世界对我成全
断的并不是吉他的弦
是我用借口爱你千万遍
我不再怀念晴天
只拾取与你共处的岁月
......
秦玫瑰在听到第一句时就呆住了,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晕眩,整个人像是被捆住四肢拖进黑暗水底,模糊的歌声从遥远水面断断续续地传来,原本明亮的灯光也炸开来,呼吸被强硬的剥夺,她有些求救的往旁边摸了摸,妄图抓住什么。
唐慕偲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有些失焦的双眼,皱起了眉头:“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白?”
像是忽然被拉出水面,秦玫瑰咬紧了牙关,把身体奇怪的战栗尽力压制,从牙关里挤出一声笑:“喝酒喝多了,去个厕所。”
说完也没看对方神色,快步转身去了厕所。
衣服被冷汗浸湿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秦玫瑰站在镜子前努力提起嘴角,看着镜子里脸色明显不对劲的自己有些烦闷的闭了闭眼。
纪盐唱的那首歌,是她在无数次午夜里强行刻在心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