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3
片场的人很快就来全了，周洋如愿以偿的拿煎饼果子换到了徐城扬的亲笔签名，当场下单了豪华相框。
纪盐直到中午才姗姗来迟，徐城扬刚拍完那场大戏，现在摊在躺椅上抱着手机给自己大哥和爸爸打电话发信息，纪盐一直不来，不巧的是工作人员今天也没多带钥匙，徐城扬只能缩在秦玫瑰屋里红着眼眶打电话，徐城扬失魂落魄的，秦玫瑰听到那边隐约传来男人劝慰的声音。
纪盐伴随着电话的忙音敲门进来，双眼皮睡成了单眼皮，他凝眉低头看手机，眉目间是去不了的厚重疲惫。
徐城扬见了纪盐后就莫名委屈起来，忍不住的泪夺眶而出，纪盐则一脸疑惑，问：“你们兄弟两个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的见了我就哭。”
徐城扬兀自伤心了一会儿，纪盐看了一眼秦玫瑰，秦玫瑰无奈的耸耸肩膀，徐城扬的性格就是这样，一旦入了戏，出戏就艰难起来，他太过于感性，大大咧咧的人设有一定真实性在里面，但人实在太复杂，再乐观的人也总会有情绪崩塌的时刻，有时连自己都不能说的上是研究透了自己，更遑论别人。
纪盐拍了拍徐城扬的脑袋以示安慰。
看得出来纪盐穿的随意，白衬搭黑色休闲裤，衬衣开了几个扣，露出白皙的皮肤来，两条黑色的皮绳伸进敞开的领口里，不知道末端坠了什么东西，裤子的面料松垮，套在长且直的两条腿上，显得人很挺拔，他冲秦玫瑰点头道谢：“谢谢收留。”
秦玫瑰看着他微敞的领口，道：“那倒不用谢。”
纪盐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两秒，秦玫瑰只当没看见他眼里的探究，淡定的回视。
两人谁也不甘率先移开视线，如若纪盐的目光化为实质，秦玫瑰恐怕早就被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徐城扬伤心够了，打破了两人沉默的对峙，纪盐不带留恋的挪开眼，公式化的告别：“真是麻烦秦老师了，改天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秦玫瑰客气回应：“都说了不麻烦，您又何必见外，我们同在一个剧组，自然是要互相照应，以后都是朋友。”
秦玫瑰目送纪盐离开，休息室的门不轻不重的合上，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她走到桌子边狂灌了半杯水，这才拿出手机给被发配回家拿换洗衣物的周洋发消息：“到了么？”
那边回复的很快：“到了到了，在一个学校门口那堵了挺久的，早知道他们今天放假我才不走那条路。”
又配了一个哭哭表情包。
秦玫瑰不用猜就知道这么晚放假的应该是乐广一中的高三生，不过也比她当时假期长多了，现在教室都安了空调倒是不担心夏天太热，又少了一个放假的理由。
周洋那边又发：【你那边没关系吧？我下午得抓紧赶回去，万一让狗仔拍到你孤单一人，营销号不知道又要怎么说了。】
周洋把车开走了，秦玫瑰早上下了飞机没回酒店，直接打车就来了片场，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但不太解乏，她给周洋发了个消息让她不用着急回来，路上注意点安全，那边回了个表情包说马上拿到衣服正快马加鞭往回赶。
这几天秦玫瑰和王洁琼的交流基本都围绕着白捡，她平时鲜少营业，以至于在看到她的热搜后王洁琼甚至有点莫名的欣慰。
“你微博密码就你自己知道，你还天天不营业。”王洁琼那边白捡喵喵叫了两声，她放轻了声音哄孩子一样哄了哄白捡，随后又说教秦玫瑰，“你天天连照片都不发一张的，你的粉丝们天天去攻占我的微博，我就是个工具人。”
秦玫瑰无奈：“这我也没办法啊，我那个自拍技术每次发出来都让他们嘲笑。”
“哎呀。”王洁琼不满，“你这张脸你再怎么技术差拍出来也丑不到哪去，你那些小粉丝多有意思，我每次看到她们的评论都觉得可好玩了，这么有梗的粉丝你得抓住了啊。”
到底是我没营业还是你想看我笑话啊，秦玫瑰心里腹诽，嘴上没敢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先把那广告图转发一下。”秦玫瑰感觉她又有唠叨下去没完的趋势，忙哄她。
“那个纪盐你是手滑么？”王洁琼一下子想起来这次的热搜。
就算不手滑那一次秦玫瑰以后也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关注纪盐的，她含混道：“算是吧。”
王洁琼：“什么叫算是吧，这件事对你目前来看没什么很大的影响，平白添了些热度，好在对面知名度低，再加上你那些粉丝都很理智，没跑去骂人家蹭热度之类的......”
“又不是傻子。”秦玫瑰笑，“这事真要算起来，那也是我强制捆绑人家，要骂也是来骂我，为什么要去骂无辜的纪盐呢？”
王洁琼没忍住，向她吐槽：“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和纪盐还有cp粉，八竿子打不到的俩人这怎么凑一起的。”
秦玫瑰心道那你是不知道这对娱乐圈cp还没建立起的时候真人cp就be了八年了。
秦玫瑰打开微博搜了搜超话，她和纪盐的cp名叫海盐玫瑰，参与量还不少，她悄悄换上小号点上了关注，又发现自己小号原来关注了纪盐的两个微博，大号却只有刚开始的关注过的NGU成员那个号。
虽然很不懂为什么这个团每个成员都有俩号，但是她清楚的记得，当时NGU解散了后秦玫瑰也关注了纪盐的个人号，连头像他都一直没换，后来自己大号关注的纪盐却没了，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把她拉黑过一段时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拉黑了又放了出来。
王洁琼还在那边说话让她有事没事就和粉丝互动一下，宣传宣传自己的作品，秦玫瑰草草应付着，对面也没想着能劝动她，临挂电话前犹豫的问她：“什么时候去老爷子那看看么？”
七月底了，秦玫瑰抿了抿唇，叹气道：“我抽空去一趟吧。”
秦玫瑰挂了电话坐在凳子上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起身出了门。
中午这段时间太热了，剧组买了一堆西瓜和雪糕，又进了一大桶冰用来冰饮料，大家正搭着棚子纳凉，秦玫瑰路过被扔了一支雪糕，笑着道了谢，叼着雪糕四处溜达。
周坚这次倒也没叼着烟，咬了一根老冰棍，站在自己门口晒着大太阳。
秦玫瑰喜欢咬着吃雪糕，所以吃的很快，她把最后一口雪糕啃进嘴，和周坚问好：“周导，大热天的不进屋在外面晒着干嘛呢？”
周坚眼下乌黑，也没剃胡子，这两天的拍摄正拍高潮，他也疲惫的很，但依旧没什么架子，笑着说：“呦，小秦舍得出来了？”
秦玫瑰正待回复他这句挖苦的玩笑，就见周坚小心翼翼的猫了腰，示意秦玫瑰凑过来。
秦玫瑰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往前凑了凑耳朵。
只见他四处看了看，皱眉问道：“我怎么听人家说你找了个小男孩？”
秦玫瑰闻言挑眉，叼着雪糕棍没说话，周坚也算得上是她半个老师，好坏不分圈只分人，周坚某些方面像个顽固保守派，自己儿子上高二了谈个恋爱他愁的要命，为此吕梦椿还特意找秦玫瑰笑话过他。
“听谁说的？”秦玫瑰把雪糕棍子扔进了垃圾桶，转头看周坚，“您还挺八卦。”
周坚梗了梗，叹气：“我就多余操心你。”
秦玫瑰烦躁更甚，纪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也不知道，硬着头皮往上追又害怕弄巧成拙，想打听也没人问，纪盐是个很自我的人，喜欢把情绪往心里咽，八年未见，这个特质在秦玫瑰眼里更鲜明了，她只能被迫哑火。
没人知道他们当年曾经全心全意依赖过彼此，所以秦玫瑰对他现在的状态无比了解，他防备自己，却又有点挣扎的意思，谁也说不准这点挣扎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
秦玫瑰舔了舔嘴唇，想抽烟了。
周坚肯定随身有烟，秦玫瑰等着他吃完了雪糕，果然等到了他掏出的烟。
周坚记得上次的仇，故意道：“唉，这烟这可不是我吹......”
秦玫瑰咳嗽两声，刚要说话，就扫见不远处的纪盐和徐城扬，眉梢一跳，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少抽点吧，身体最重要。”
周坚奇道：“真戒啦，挺牛逼啊......”
秦玫瑰：“行了我回去换衣服去了啊，不是我说，烟这东西真得少抽，多伤肺。”
徐城扬衣服已经换好了，他上午拍的不错，出了戏心情好了不少，自从秦玫瑰上午给他讲了戏后他见了秦玫瑰就总是一股亲热劲儿。
“玫瑰姐！”秦玫瑰听他叫老师听的耳朵要起茧子，干脆让他改了口，不用叫的那么客气。
纪盐站在徐城扬身边闻言神色微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秦玫瑰。
秦玫瑰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是以他微妙的表情都被收进眼底，秦玫瑰微笑颌首，徐城扬自己开始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发，被纪盐敲开：“造型。”
“哦。”徐城扬把手放下手，道谢，“谢谢玫瑰姐今上午给我讲戏。”
秦玫瑰：“我也没给你太多帮助，我研究的重心还是岑瑶，你要谢还是得谢谢你自己。”
秦玫瑰说的没错，她也没有给徐城扬太多提点，人物都是要靠自己参透理解的，徐城扬私底下一定没少费工夫，要谢还是谢他自己的努力。
纪盐站在一边没说话，秦玫瑰能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佯装不经意间抬眼，视线交会，纪盐率先撇开眼，点头道：“还是要谢谢秦老师了。”
秦老师......
秦玫瑰心下微微一动，看来自己喜不喜欢老师这个称呼得分人。
下午得拍雨中和高雨正的那场戏，秦玫瑰造型方便，换的很快，出来的时候发现天公作美，短短十几分钟竟然阴了天，秦玫瑰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裹着沙子的风吹了一脸。
她环顾了一周没看到纪盐，也没看到徐城扬，兴许是进了屋，秦玫瑰吸了口气站到了高雨正面前。
场外的散水车已经开始喷水，还不算很大，秦玫瑰微微眯眼试图挡住向眼睛里飞溅的水珠。
她现在属于岑瑶，一切的情绪来源都是岑瑶，是猝不及防的事实，不是现实的困扰，也不是叶清渠。
雨渐渐地下的有点大，模糊中岑瑶看到叶清渠的脸，轰隆的雷声炸响，淹没了对方的嘶吼，她茫然的摸了把脸，眼眶包裹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她抹干净了泪水，却抹不净从天而降的雨水。
“我该杀了他。”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岑瑶被大雨浇灭了所有情绪，只麻木的想要杀掉那个自己应该称作父亲的人。
“你会杀了他的，相信我。”叶清渠的手颤了颤，想要抱住面前这个呆愣迷茫的人，他其实对岑瑶没有什么确切的感情，在他眼里当朝天子害得他家破人亡，面前这个身体里流着龙血的人也一样被他记恨，但他从岑瑶的眼里看见了曾经自己拥有过的茫然与悲凉。
当年他跟随父亲一路逃亡，躲避通缉，睡在马棚里，与毒蛇野兽为伴，只觉天地苍茫，他比不上一棵浮萍，就连暂时的归处都没有，他对岑瑶生出一些不忍，但又涨出无边快意。
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不能，岑瑶也不能，他本该阖家圆满，却被昏君害的到了如此田地，这天下总归还得有人坐，他不想坐那肮脏的位子，不如就让岑瑶坐了那位子，让那昏君自食恶果，被自己种下的孽障毁灭。
岑瑶隔着雨幕瞧他，面色如纸，语调却十分平静:“做个交易吧。”
就这么一小段戏中间部分周坚怎么拍也不满意，磨了很久，好在只有中间那段他不满意，倒也不用明天弄干了再拍，秦玫瑰衣服早就湿透了，眼睫被雨珠打的颤动，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早已没了情绪，她将笑不笑，周身带着阴冷，道：“做个交易吧。”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周坚适时喊了卡，纪盐倚在门口，看着高雨正的助理拿着毛巾冲在最前面，皱眉四处巡视了一下，却是没看到周洋的身影，他眼神扫过徐城扬的沙发上那条未拆封的毛巾，再转眼时秦玫瑰已经被现场的工作人员扶到了棚子底下，喷水车已经停了工作，秦玫瑰湿发沾在脸上，微微发着抖，脸色雪白，捧着冒着热气的一次性水杯小口抿了一口。
他终究还是转开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