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走后,迎春、探春、惜春几个结伴来坐了一会儿,后来几个管家媳妇儿也来看了看。其他人来了,见了袭人打个招呼,知道贾璋需要休息,也就去了。就这样,断断续续总有人来探望,一直到吃午饭时才消停了。
时值晌午,暑热加上伤痛,贾璋实在没有什么食欲,只勉强用了一碗冰镇莲子粥,就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休息去了。他要静静地想一想,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幻境中经历那么多,哪些可以借鉴过来呢。
首先想到的是造一些器物,幻境中人们生活非常富足,就是因为有很多的器物被创造发明出来,比如建筑方面的玻璃、石灰,日用品方面的香皂、香水,各种人工制造的布料,各样海外传来的果蔬——但是都被贾璋一一否决了。
这些东西,现在很多都有了,比如玻璃,他看向自己屋里的窗户,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在窗前的桌案上。这里的玻璃发青,不及幻境中纯净得常常让人忽略,但是又能相差多少呢?在幻境中,贾璋过得很平庸,文不成,理不就,就算有心提高玻璃品质也做不到啊。
要想造出在幻境中见过的东西,或者把现有的东西提高道幻境中的水平,恐怕需要幻境中所谓的工业化的体系才能做出来。至于外洋传来的东西,现在确实很多还没有,可是贾璋也没有能力漂洋过海去把它弄来啊。别说弄来了,他就算说给别人听,都不会有人信的。所以要想挣钱,一定得在现有的基础上,自己有能力改进的才可以。
贾璋想想这个不行,想想那个也不好,没个定计,不知不觉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喁喁低语之声,似乎是薛宝钗和袭人。贾璋便向外喊道:“是宝姐姐吗?何不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门口就转进两人,正是宝钗和袭人。袭人先跟贾璋说道:“宝姑娘特意来看你,我刚才就说让她进来,可是她怕打扰你休息,说什么都不肯进,只说给你送药,把药给了我就要走了呢。”
贾璋向宝钗望去,只见宝钗托着一个盒子,却向袭人道:“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就好了。”说毕,递与袭人。
又问贾璋:“这会子可好些?”
贾璋忙道谢说:“多劳姐姐挂念,好些了。”又让坐。
宝钗道:“我看你这一阵子很是用功,在内院见你的时候都少了。用功自然是好的,只是如今科举取士才是正途,我以为,倒是不必在习武上花费太多精力的。”
贾璋附和道:“姐姐说的是,以后我会把更多精力放在读书上。”
宝钗本来准备了一堆话想劝贾璋,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劝,刚说了一句,他就听了,一时间愣在当场。
贾璋却笑道:“想请教姐姐一个问题,望姐姐不吝赐教。”
宝钗回过神儿,也笑着说:“宝兄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也值得这么客气?”
贾璋便收起笑容,问道:“姐姐家历代皇商,我想跟姐姐了解一下,时下做什么生意挣钱?都是怎么做的呢?”
宝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收敛,笑着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这种低下卑贱之事,不是你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该问的呢。”
贾璋看到了她的脸色变化,瞬间意识到不该问,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但话说到这里了,也不能骤然停下,于是便随意转移了一下话题:“禄蠹之事,自然不值得咱们多说。只是最近一直没见薛大哥哥去学里,听说姨妈要让他出去跑生意,心里好奇他去跑什么生意。”
宝钗道:“嗐,能有什么生意,不过是把东边的盐运到西边,把南边的粮运到北边,通各方之有无罢了。”
两人都没有了深谈的兴致,随意说了几句,宝钗就离开了。
贾璋也没有多挽留,反而等袭人送宝钗回来特意叮嘱她:“你打发个丫头到二门上跟茗烟说,让他跟几位武师傅说,安心在府上待着,等我伤好了,还要劳烦几位师傅教我习武呢……”
袭人不由得急道:“我的爷,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习武啊?”
“谁说要现在习武了?”贾璋无奈解释道,“我是等伤好以后再习武——难道我这伤就不好了?”
袭人以为他才躺了一天就闲不住要练武,见他如此说,放松不少,但仍然嘟囔道:“伤好了以后也最好不练武了,万一再伤着了怎么办?”
“照你这么说,我都不能出门了,出门还可能得风寒呢——你这是因噎废食。上午我跟老太太、太太不是都说好了吗,习武也只是先练拳脚,不练兵刃,这样就不会伤到自己了。”
袭人是自己的大管家,家里的事儿全凭她一力操持,贾璋才不用费一点心,所以才对她多解释了几句。
然后又接着说:“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上午借了凤姐姐的银子,咱们也有钱了,你把给各位师傅的礼物准备得丰厚一些,让茗烟送去。特别让他代我向严师傅道歉,就说是我说的:‘都是我自己太不小心,受了伤,连累了师傅。请师傅千万留在府上,待我伤好了以后还要再向师傅讨教。’”
袭人只得去了。贾璋躺在床上无聊,有没有困意,遂拿起放在枕边的书读了起来——刚好趁着养病的机会,把功课赶上来。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贾璋的伤根本没有伤到筋骨,家里各种滋养补品也不缺,人又年轻,不出两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又养了十来天后,胳膊已经大好了,除了不成长时间写字,已经没有大碍了。
能够自由走动后,贾璋多次跟贾母说要出去,他没敢提习武的事儿,只说自己要去学堂继续上学。贾母听了却死活不同意,坚持让他再养些日子,把伤完全养好了,免得以后留下暗伤。
贾璋无奈,只得继续养病,无聊的日子里,只有疯狂读书,结果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仅把四书的原文和朱熹的注解全部背了下来,还看了很多杂书。他发现脑子这东西,真是越用越好用,而且自己经历过幻境以后,好像同时拥有了两种视角和思维,记忆翻倍了一样,比原来的自己和在幻境中的自己都强得多。
只是随着自己读书越来越多,积累的疑惑点也越来越多,因为书中有些观点不仅难以自洽,甚至前后相互矛盾,贾璋有些吃不准到底该按照哪一种解释去理解。再加上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肩头上除了留下一个浅浅的十字疤痕,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而且天天在屋里读书,也实在闷得慌,就再三禀明贾母,说要上学。
贾母原本还不肯,怕他上学累着,养不好伤,落下病根儿,贾璋执拗要去,一番软磨硬泡,最后甚至要脱衣服给老太太看伤口。引得周围的人捂着嘴笑,老太太也笑得摇摇晃晃,指着他骂“不知羞的皮猴子!”但总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老太太之所以答应贾璋去上学,一者看他态度坚决,二者行走举动间伤势确实看起来已无大碍,三者上学是好事,不能太打击孩子的上进心;但是心里到底放不下,又让鸳鸯去吩咐李贵,好生看着别让他爬高上低,疯跑野跳。
这一切贾璋自然不知道,他只顾着整理自己这些天看书遇到的疑惑,打算明天请先生帮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