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得如此精细,怕是连宫中服侍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比不上。
尊贵的皇子,太上皇疼爱的幼弟,不该是这样。
回想起太上皇讲的许多趣事,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备受宠爱的小皇子会成长为如今的九千岁。
姬婴抬眼,讽笑:“本座伺候的人多,你是头一个这般感动的。”
听得冉子岁愈发心疼。
“大人别梳了。”冉子岁起身,夺过木梳来,将姬婴按在妆镜台前坐下。“岁岁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大人伺候了岁岁,岁岁也来伺候大人吧。”
“岁岁伺候的人不多,大人应该感到荣幸。”
姬婴垂眸浅笑:“小狐狸。”
冉子岁从橱中取来柔软香巾,学着他的模样,一寸寸吸干湿发。
他的发太长,垂托在地,冉子岁便铺了一块雪白的香巾。
美人的发似一匹润泽的锦缎,烛光下熠熠生辉。
“大人,真好看。”冉子岁感叹。
姬婴轻笑,优雅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夜深了,本座乏了。”
元贞长公主服毒,宫人们未及时发现劝慰,罚俸三年,整个慈宁宫笼罩在低沉中。
元贞长公主面白如纸,倚靠在床头,负气打翻药碗。
汤药全洒在跪伏在地的小宫女的脖颈间,小宫女疼得哇吱嚷叫。屋中的宫女嬷嬷们齐齐跪地,垂头不语。
“吵得本公主头疼,还不快带出去!”元贞长公主抓了绣枕砸过去,“把她的舌头割了,嘴缝上,看她如何嚷!”
“啊?!公主饶命啊!奴婢错了!公主饶命啊!”小宫女涕泣涟涟求饶。
“人呢?快把她带下去!”元贞长公主捶打着床头。
两个小太监这才进来将小宫女拖出去,刚好撞上匆匆进来的太上皇妃陈氏。
“糊涂东西,没长眼睛么!”陈氏忧心元贞长公主,没时间重罚。
“母妃!”元贞长公主扑进陈氏怀中抹泪。
陈氏让人将一地的碎瓷与汤药打扫干净,含悲温声道:“吃药才能祛除余毒,将来你在海国毒发,要你的母妃生生心疼至死么?”
元贞长公主哽咽:“皇兄不要我了,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所以不来看我。”
“傻孩子,你们都是本宫生的,本宫最清楚,他怎么可能盼着你死呢!”陈氏哽咽不能言。
张嫔上前,诚恳道:“长公主真真是错怪陛下了,陛下最怕长公主有个闪失,昨儿守了您一夜呢。”
元贞长公主抬起泪眼,问陈氏:“此话当真?”
陈氏拉过张嫔的手,“这孩子说得没错,你皇兄日理万机,还守了你一夜,当真是极疼你的。”
“快喝药吧,你早些好,你皇兄也能烧些担忧。”张氏趁机叫人再送汤药来。
元贞长公主接过来大口大口喝着。
陈氏破涕为笑:“烫!这孩子。”
元贞长公主乖乖喝了几日药,等姬元曜来看她,姬元曜总也不来,便打发小太监去请。
用珍珠香粉敷面,佯装出虚弱的气色,斜斜倚着床头。见小太监回来,拧眉不悦:“怎么是你?陛下呢?”
小太监磕头瑟缩着:“回......回长公主,陛下正与肃亲王议事,来......来不了......”
“二皇叔?”元贞长公主将手炉一掷:“二皇叔在北部,扯这样的谎,是要愚弄本公主么?”
“来人,将这个信口雌黄的蠢材拉下去打死!”
小太监抖如筛糠,泪飞涕扬:“奴才冤枉啊!就是再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长公主啊!”
元贞长公主扶额闭目,眼不见心不烦。
休息一番后,招贴身宫女来更衣,而后怒气冲冲出门去。
穿过长廊,进入后殿。
元贞长公主拧眉,怒喝看守的强壮宫女:“给他熏香做什么?可是嫌月钱花不完。”
看守宫女齐齐下跪:“还请长公主明鉴,奴婢不曾给他熏什么香。”
“滚出去。”元贞长公主不想与她们废话,走了几步便再察觉不到香气。
坐在雕花椅上,着人搬开屏风,见到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男子时,突然发狠似的将手边的茶盏掷过去。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元贞长公主怒视半晌,而后从随侍宫女手中取来火折子,轻吹一口后,扔向完颜牺。
“叫人看住这里,不许救火。”元贞长公主起身,搀扶着贴身大宫女的手缓缓离开。
是夜,冉子岁正与紫烟同用晚膳。
主仆二人边吃边聊。
“慈宁宫的火烧完了么?”
紫烟笑道:“一个时辰前扑灭了,听说慈宁宫后殿烧成了灰烬。”
冉子岁笑道:“太好了,桃桃可以安安心心在宫外住着了,紫玉也能回来了。”
紫玉却立刻收了笑,拿着碗筷退下。
玄公公领着一水儿的清秀太监进来撤了桌上的晚膳,呈来满桌更精致可口的。
“玄公公,这......”冉子岁举着筷子,问道。
玄公公未回答,珠帘掀开,姬婴走了进来。
“大人!”冉子岁惊喜地唤了一声。
玄公公接过姬婴解下的鹤氅,领着小太监们又去了。
“大人怎么来了?”冉子岁一边问,一边咀嚼着一块鱼肉,“嗯好吃!”
“沈嬷嬷的厨艺又精进了,大人快坐下吃啊!”
姬婴盛了半玉碗的鲈鱼羹放到冉子岁手边,“本座的手艺自然不错。”
冉子岁水眸圆睁:“这些都是大人做的?真是看不出来。”
不愧是千年的大妖孽,样样都很完美。若不是太监,大概许多女子会扑来吧。
世上真的有完美的人吗?
完美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吧。
冉子岁越发好奇他的经历。
“愣着做什么,吃吧。”姬婴将一匙的汤送到她嘴边。
冉子岁张嘴喝下,“大人也会很多人做过饭菜么?”
“旁人也就罢了,本座愿意做给你吃。”姬婴捏住她软嫩的脸颊,视线却往下:“你长胖些便算报答本座了。”
“大人!”冉子岁负气放下筷子。
门外梅树下,一个雪袍男子静静望着窗上的两个剪影,分分合合。
“百里公子,你该出宫了。”洛青隐在黑暗中。
“你们既引我来,我多看一会子不正合你们大人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