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岁头隐隐疼起来。
来人高朗的身姿掩下大片阴霾,极淡的阳光将那妖孽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边,妖异美眸里融着点点金光,伸出一根白玉般的长指往她额上一点:“丫头,发什么呆呢!”
因指尖的一点凉意,冉子岁清醒了不少,顿时惊喜唤道:“大人!”
大庭广众下,这么大的一只大妖孽立在太子妃正式入宫的肩舆上,实在有些不妥。怪异的是浩浩荡荡的宫人眼皮子都没往这里翻一下,拥挤在两旁的百姓仍快快乐乐地看热闹。
仿佛没看见他似的。
“大人……”冉子岁忧虑地轻唤一声。
姬婴却略一低身子,揽过她的细腰,越离肩舆。
二人轻捷地掠过,衣裾、裙角缠绕飘扬。华丽凤冠垂下的珠帘无情地打在脸上,站稳后,姬婴细心地将打了她一路的珠帘掀起来。
按规定,凤冠上的珠帘该由太子在合卺礼时亲自掀。
没想到被这大妖孽抢了先,想来,太子该更厌恶他了。
“大人怎么来了?可是舍不得岁岁?”涂脂抹粉的冉子岁美得明艳张扬,微微偏头,舒展开一个得意得近乎猖狂的笑来。
站在摘星楼顶,高处不胜寒,又一时得意过头,滑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姬婴及时揽住她的胳膊,扶她坐下,自己也坐到她身边。将那白嫩柔软的小手握进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揉捏着。
“自然舍不得你嫁进宫闱。”注视着皇宫的眼眸里忽然阴沉寒冷:“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
姬婴勾唇轻笑,美眸幽幽:“本座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将你白白葬送。”
说着,将那可爱的小脑袋往怀中一摁,让她听着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冉子岁闻着熟悉的冷香,心随着他的心跳悸动。
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哪里不对呢?
略一走神,已被压倒,眼中蔚蓝纯净的天空里闯入一张极妖孽魅惑的脸庞,他的青丝瀑布般垂泄而下,落到她脸上,痒痒的,想挠一挠,两手却被霸道地压过头顶,按在瓦上,手腕与冰凉的瓦厮磨着。
他的吻轻柔地落下,落到哪里,哪里便燃烧一片灼热,渐渐一路往下……
“大人……”冉子岁红了脸,双眼迷离,无措地扭动着柔软的身子。
“嗯?”姬婴的声音又低又轻,难得地盛满宠溺。
冉子岁抓住最后一丝清醒,甜软的声音轻轻颤动:“……大人……大人要做……什么?”
姬婴暂时放过她似的,半撑在她身旁,幽幽美眸里流淌着魅色,挑起她的下巴,精致朱唇弯得温柔宠溺,“别去那虎狼窝了,去北夏,那里没人能认出我们,不妨在那里快乐地活。”
闻言,冉子岁猛然清醒了几分。
面前的人却压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呢喃带着似水的柔情与蜜意。
“去没人认识的北夏,快乐地活……”
“去北夏……”
“没人认识……”
“没有勾心斗角……”
“没有仇恨伤害……”
“没有提心吊胆……”
“没人认识,重新开始”
“快乐地活……”
“快乐……”
……
冉子岁情不自禁地合上眼,在他的呢喃下想象着,想象着与大妖孽在无人认识的北夏开心快乐地活……
挺好的,不必时刻担忧丧命,不必时刻谨慎四面八方的暗害,也不必费心钻营……什么也不必做,完完全全松下紧绷的弦,与大妖孽快乐地活……
挺好的。
但是……
冉子岁忽然睁开眼来,澄净的天空掠过几只鸟儿,脖颈间密密麻麻的吻让她麻木得不想动弹。
那些全不可能!
或许因为她只听过“北夏”两个字,并未去过北夏,想象不出与姬婴平和、无忧无虑地漫步北夏街头的样子。
或许因为她知道姬婴永远不可能温柔到这种程度。
更或许她深感姬婴拥有沉痛的秘密,虽然她还未探出,但坚信他不会甘心就这样一走了之,去过什么和平快乐的日子。
就像她,眼下也没心思去想和平与快乐。
所以不可能!
冉子岁猛然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姬婴,坐了起来,视线往下,却见绵延的队伍仍然不疾不徐地往皇宫去,喜乐喧天,百姓相迎。
就连抬肩舆的宫人与侍奉在一旁的紫玉、紫烟也没意识到人已经没了。
“怎么了?”姬婴慵懒优雅地将遮挡视线的青丝甩到耳后,美眸中的错愕转瞬即逝,随即温柔地上前,揽住她肩膀。“小丫头。”
冉子岁看着那张精致完美的脸,没有一丝破绽。哪怕见她看过街上的异常,美面没有一丝窘迫与慌乱,从容淡然,似乎他就是姬婴。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梦吧?却又如此真实,大抵便是来自北夏的神秘幻术了。
还好曾听古嬷嬷提过一嘴,但没听她说破解之法!
袖子下的手握紧,指甲嵌入掌心。疼痛传来,冉子岁微微蹙眉。
一般说来,除了解药,剧烈疼痛一下便可破解幻术,不知是否可破解来自北夏的幻术。
“小丫头你怎么了?瞪我做什么?”姬婴轻笑着走过来。
冉子岁不动声色地从系统工具箱中唤出一柄精美冰凉的剑来,狠狠划了过去。
她怕疼,舍不得自己剧烈疼痛,那便让这施幻术的北夏流氓剧烈疼痛吧。
“你不是姬婴。”
大抵是来自北夏的人贩子,胆子大到想拐走大越的太子妃。
那姬婴略一挑眉,长睫一眨,美眸似晴空般透明,悦耳的声线搭配着凿凿的语气:“说什么呢,我就是姬婴。”
雪白的剑刃几乎贴着他的笑容而过,他却伸出长胳膊将她往怀中一揽,微微俯身,低声暧昧地吐出几个字来:“你的姬婴。”
冉子岁轻哼一声后,一把流星锤落到他脚上,便不得不松开了他。
那人拎着流星锤,抱着被砸的脚痛嗤一声,一张精致的妖孽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哇!你哪儿藏的锤子呢?你这丫头!”
“天下第一坏丫头!”
冉子岁冷哼一声,同时提裙扬腿,结结实实地将他踢倒。上前,膝盖顶住他的脖子,小下巴骄傲地高抬,垂下睫羽,掩不住水一样的眸光。
天下至柔莫过水,至阴至狠亦如水。
“你不是姬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