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什么?
能告诉他什么?
他是个古人,能理解什么?
冉子岁眼珠子一转。
她也有疑惑呢。上回她被系统惩罚,疼痛不已,咬破他的脖子才好了,这回陷入沉睡,也靠着他的血醒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奇怪恐怖的东西!
冉子岁点点头,缓缓张嘴:“大人,我饿。”
姬婴居高临下睨着她,幽幽妖眸里一片深浅难测的静澜。冷嗤一声,优雅挥袖,转身离去。
皎洁月光洒下,窗外传来鸟雀的叫声。
不多时,辛奴、桃桃红着眼眶端来热腾喷香的饭菜。
“姑娘!你到底生了什么怪病呀?”桃桃一张嘴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冉子岁一边大口塞饭,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
辛奴望着一处泪涔涔,咬牙切齿道:“肯定是杀千刀的九千岁给你下毒了,只有他的血才能解毒,好歹毒的心肠!”
冉子岁喷饭,咳嗽了一下。“辛奴,大人没那么坏。”
“他......他挺好的。”
闻言,辛奴着急了:“姑娘你怎么为他说话!难不成你......奴婢每日祈求丑姨娘保佑你找个好夫婿,怎么会......”
辛奴越来越着急,许多话涌到嘴边争着抢着要先蹦出去,却只吐出一句无奈的话来:“可他是......太监啊......”
“辛奴你想太多了。”冉子岁低头专心吃饭。
太监?那可不一定呐。
吃完饭,冉子岁拿笔写了两个大大的“静音”贴在床头,确保每日睡觉、起床时都能看到。
躺在床上,闭上眼,全是关于原主悲惨人生的画面。
马车外,原主魂魄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灵魂进入她的身体,夺走她重生复仇的机会,那双流着血泪的眼里有震惊、愤恨、仇怨、哀凄、绝望......
真正的冉子岁带着仇恨与遗憾死了。
她想了想,若非原主多次重生坚持到长街,并积攒了许多武器在工具箱中,她也不能在世子的马下幸存,更遇不到姬婴。
原主走过最艰难的日子,为她铺路,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却没为原主报仇。
对于嫡母、哥哥姐姐们,她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能不与他们纠缠就不与他们纠缠,全然忘却了原主的深仇大恨。
这回与原主感同身受的梦魇,叫她真正讨厌了他们,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们还是太好了。
......
深夜又至,长街人影寥落。
听闻有海国游侦随商人一同混入盛乐,近来常有士兵昼夜定时巡城。
冉子岁披着一件暗色斗篷,提着一只小篮子,伏在墙边。巡城士兵离开后,低头疾步。
暗角阴影里一个矫健的身影跟随着她的脚步。
冉子岁止步,将小篮子里的牌位拿出来立上,再拿出一大把纸钱,点燃。
这是原主最后一回死去的地方,也是她魂魄消散之地。
对不起,抢了她的身子。
亦感激,用她的身子重活一回。
墙上挂着的旧年的灯笼忽然摇动,一只黑影猛然划过。
“怎么回事?”冉子岁谨慎地望着四周,平静得有些可怕。
一个修长的身影落到她身边:“回公主,一只野猫。”
洛青垂下眼睫,遮住一丝慌乱。“是属下紧张了,属下这就护送公主回去。”
冉子岁看着火舌已将排位上的“冉子岁”三字吞去,便放心地点点头,“走吧。”
后门打开一条小缝,冉子岁闪入门中。
时间如指间流沙,眨眼来到四月初九。
靖国将军府张灯结彩、喜乐喧天,无数宫人充斥在府中侍奉忙碌。
太子娶妻,千岁嫁女,难得的好事,自然值得大操大办。
长芜居正屋,在喜嬷嬷的指引下,冉子岁拜别九千岁干爹——姬婴。
“乖女儿!”朱唇微启,悦耳戏谑的男音轻轻响起,同时伸出一只手去摸向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满头珠翠宝石,冰凉的触感让那秀眉微蹙,眉头顿时拢上一抹阴戾。
“起吧。”
冉子岁仰面静静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让喜嬷嬷放下头上的珠帘,接过一把雀翊香云金宝扇,微微掩面,在紫玉、紫烟的搀扶下出了门。
何夫人第一回踏入长芜居,本想因着嫡母的身份,受她拜别,再趁机教训个一两句,没想到这机会被九千岁夺了不说,自己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挤在玄公公身边。
挽着何夫人胳膊的冉子仙瞧见一箱箱缠了红绸的嫁妆流水似的跟着抬出去,源源不断,心中一阵羡慕。
挽着母亲跟宫人们一同出去,靖国将军府大门立满红衣宫人。一顶华美的八人抬红木怡香肩舆停在门口,太子姬元曜着华美宫袍,驾着戴红花的骏马,清冷的俊容晕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无数破烂肮脏的混混围在重重带刀侍卫外,争抢跳跃着想一睹太子妃娘娘的真容,反倒将看热闹的平民百姓隔在最外面。
带刀侍卫用刀背将混混押退,以免他们身上的污秽之气乱了大婚的喜气。混混比平日多了几十倍,且更加难缠。
今日大婚,不宜见血色,不得不强忍住刀他们的冲动,只盼望着早些到吉时,接了嘉祥公主回宫。
见那抹红色的倩影,众人一齐下跪行礼。
礼官伏在姬元曜马下,小声道:“殿下,吉时未到,公主......公主怎么就出来了?”
姬元曜不甚看重这些,只拿眼往那边瞧去。因礼节,他多日不得见她,她早些出来,也算早些解他的相思之苦。
宝扇与珠帘挡去热切目光,冉子岁对身边的紫玉耳语了什么。
紫玉便去吩咐红木怡香肩舆后抬嫁妆的宫人:“公主愿拨出一半嫁妆,大庇天下寒士!”
闻言,混混们激动起来,欢呼声冲破喜乐。
宫人们皆狠狠一惊:嘉祥公主果真不是一般人!
“这......这这这......这不合礼数啊!”礼官立在姬元曜马旁焦急。
姬元曜注视着那边的喧嚣,脸上的笑意愈浓。
嘉祥总是这样出乎他的意料。
吉时到,冉子岁在喜嬷嬷的搀扶下坐上肩舆,绵长盛大的队伍往皇宫去,喜乐宣天,串串爆竹炸开,红色的纸屑漫天。
一道素白的身影从天边而来,飘逸若遗世谪仙,轻巧地落到肩舆上,妖异美眸悠悠,精致朱唇勾出一个极温暖和煦的浅笑:“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