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海外版上线和推广的效果很好,敏总这段时间一直在拉着各项目的负责人开会,研讨是否要去做标准化、批量化的游戏出海。
会议上大家各抒己见,争执与分歧也非常非常多。毕竟如果真的确定了要执行这条策略,那就代表着除了麻将外,还会有更多的棋牌类游戏、休闲小游戏需要开辟新的项目组,涉及到了整个公司人员、金钱上的大量投入,对于一个初创公司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具有风险性的决策。
会议结束后,王敏单独把渺渺留了下来。
两人一直以来都是想法比较在一条线上的工作伙伴,按理说想讨论点什么事应该是很简单的,但今天的王敏却不太对经,他微胖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皱纹,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她,问道:“渺渺,你怎么看出海这件事?”
渺渺直觉王敏真正想问她的事不是这个,但一时间有想不到应该是什么,一时如实回答道:“扩大规模的方向肯定是没问题的,但目前整个市场都非常缺乏长远的策略。复制粘贴式的批量生产当然没问题,但这样标准化、批量化的模式也正注定这个赛道的壁垒有限,有了一家的成功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竞品拥入,最终的最终,抛开一切的市场、运气的外部因素,决定成败的要素其实还是游戏的产品力。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太赞同大规模地去做批量化生产的,这样的模式缺乏生命力。”
话音刚落,王敏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但还没等她回答,王敏接着道:“但是,渺渺啊,你也要理解大家为什么大家都对这件事这么激情。你们项目组这次这么成功,其他人能不眼红吗?谁不想赚钱?”
“是,我能理解。”渺渺无奈地回答道。
在其他项目组看来,他们不过是把国内的游戏产品又复用到了海外,低成本的开发周期、高额的价值回报,简直就是再划算不过的事了,当然会有很多人都想抢着做。
“但是目前仅仅只是投放了一个月,项目其实就已经开始遇到瓶颈了,用户的爆发永远都只是暂时的,为了稳住量级和产品,我们策划的那几个小孩这几天愁得一宿一宿睡不着……我也不多说,这些敏哥你一定也都知道,我会支持你的最终决策。”
渺渺这句话算得上是在表忠心了,可她发现自己说完后,王敏脸上的愁
容依然没有消失,仿佛还更加为难了。
她抿了抿唇,试探道:“敏哥,你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王敏攥了攥拳头,郑重地点头:“是。”
“怎么了?”
“我最近听到了一些消息,路氏集团的大量股份最近一直在被频繁买卖,有业内的朋友告诉我,路氏集团的CEO也就是路景枭路总,可能会被撤职。”王敏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着渺渺的表情:“你也知道,我们能做海外项目全靠路总的支持,哪怕现在整个项目还是盈利的状态,但万一有一天路氏要撤资,那对我们而言将是巨大的风险与损失。”
渺渺表情肃然,她当然知道王敏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问道:“敏哥你最近有和他联系过吗?”
王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真是我今天来问你的原因。我也知道你很为难,但我实在没办法了,事实上,路总从一个月前就基本没再回复过任何工作上的消息了,电话也接不通,我打给他的助理,助理只告诉我一句话,让我想做什么放心做。但我怎么放心的下……”
渺渺想起了路夫人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只是夸张式的说法,现在听起来,路景枭是真的足够狠心,偌大的一个路氏集团,他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一点舍弃都没有。
她不由地觉得心里有了一丝凉意,哪怕这两天路景枭带给了她再多的欢声笑语,依然无法掩盖他本质的私自与薄凉。
“敏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尝试问问路总情况的,但他告不告诉我、或者告诉我多少,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好,麻烦你了,渺渺。”
从办公室离开后,渺渺快步回到了工位,路景枭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点开聊天框,手指在输入法上来回点击切换,最后只留下了两个字【在忙】。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在工位上磨蹭了很久,直到外面天已经有些黑了,她才拿起包准备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在茶水间遇到了最近一直在冥思苦想产品方案的下属,两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她走到路边准备打个车,却意外地看到了一辆停在旁边的车,好像在等她。
她脚步一顿,车窗已经被摇开了,江默辞从驾驶座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声音低沉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那天从医院里离开后,她和江默
辞就再没见过面,时间其实没过多久,但现在再看着他时,她却莫名其妙产感受到了一种陌生感,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堵在了两人的面前。
“是,今天加了会儿班。你怎么在这里?”
江默辞淡淡地看着她:“不是说好了等我忙完S市的事回来后,就送你上下班吗?”
渺渺有些迷茫地对上了江默辞的眼睛,勉强从脑子里翻出了关于这段话的记忆。
那是在她看完路景枭后从医院里出来时,江默辞把她送回了家,对她说:“渺渺,我要回S市一趟,你最近上下班的时候自己小心,等我回来了再接着送你。”
她当时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应该是压根没往心里去就点头同意了,事后更是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江默辞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发型是一如既往的清爽短发,再次仔细地端详他,渺渺发现他的眉毛和他本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一双剑眉犀利至极,可他本人却温文尔雅。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些难受:“我不回家。”
江默辞似乎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答复,骨骼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搭出了好看的弧度,他的声音缓慢而又悠长:“去哪里我都能送你。”
渺渺摇了摇头。
去哪里江默辞都可以送她,可唯独去路景枭那里不可以。
江默辞怎么能把荣渺渺送到有路景枭在的地方。
“默辞哥,我想好了。我们不合适,我放不下他。”她抬起头,说出了那句早就准备好了的话。
江默辞沉默了许久。
周围有车的鸣笛声、有路人的步行声、有从商场里传来的喧闹声,可在两个人的心里都好像格外地寂静,针落可闻。
“想好了吗?”江默辞最终问道。
“嗯。”
“这次也要和我决裂吗?”上一次荣渺渺毫不犹豫地选择路景枭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删除了他的好友关系。
渺渺摇头:“不了。”
江默辞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前方:“那上车吧,我送你。”
渺渺一愣:“不用,我自己可以。”
“来都来了,我送你吧。”江默辞想起了过去,顿了顿:“还是说我会让你很为难?”
渺渺摇头:“不为难。”
过去的她会为了路景枭不和江默辞联系、尽量和江默辞避险,但现在的她不会。路景枭也没有资格限制她的正常社交。
“那就上车吧。”江默辞说道。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小区的
楼下,渺渺远远地看到了单元门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色的衣服和夜色融为一体,个子有些高。
车刚停下,那道身影就朝两人走了过来,渺渺拉了一下车门,门锁还没开。
窗子被摇下,路景枭毫不客气地对江默辞说道:“你来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接她下班。”
路景枭瞬间就像一只被惹怒的猫,浑身上下的毛都仿佛竖了起来:“你凭什么接她下班!你是她的谁!你能不能别总肖想别人的女人!”
江默辞从容道:“不知道是谁在肖想谁的女人。”
路景枭的手用力地握在了窗子边缘,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格外明显,他阴沉着脸:“姓江的,你别惹我生气,小心我……”
“你什么?”渺渺淡淡地问道。
路景枭的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嘴边,他的眼神还盯着江默辞,但动作却已经明显缓了下来,他沉声道:“下车。”
渺渺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回复他的消息,他记性很好,在楼上就已经认出了江默辞的车,虽然不知道江默辞为什么会和渺渺一起来这里,但江默辞给他带来的危机感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是在看到这辆车的瞬间他就下了楼。
江默辞的没有立马开锁,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渺渺,在得到她点头的答复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按下了开锁键。
路景枭立马就打开了车门,像是藏宝贝似的将渺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又像是防贼一样微微扬起下巴看向江默辞。
倒是渺渺没太理会他的这些小动作,和江默辞说道:“今天谢谢你,妈妈说新腌的泡菜好了,有空可以来家里一起吃饭。”
江默辞点头应道:“好。”
见江默辞没用立刻将车开走的打算,渺渺朝他笑了笑后,拉着路景枭转身离开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觉得鼻尖有些发酸,被路景枭拽着的手有些疼、有些紧。
路景枭在一旁叽叽喳喳着:“泡菜?什么泡菜。我也要吃泡菜。”
她说道:“我给你做过,你说你不吃,不健康。”
“那我以后也可以吃,我当时一定是不懂这种菜的美味。”
渺渺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以后有机会做给你吃。”
路景枭再握着荣渺渺的手,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渺渺情绪的不对经,他小声地问道:“渺渺,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刚刚就是太着急了
,都是我的错,我都把你从他身边抢走了,我不该对他态度这么差的。”
路景枭原以为渺渺不会跟他解释,毕竟她从没跟他讲过她和江默辞的事,可没想到这次她却抬起了头,擦了擦眼角,肯定地说道:“是,你都把我从他身边抢走了,你是该对他好一点的。”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江默辞对她说:“渺渺,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觉得辜负了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一直没找到下一个合适的人,你唯一的错只是把我的要求提得太高了而已。”
“就像你说的,我们没有办法做朋友,从今天起,你就当我是你的哥哥吧。”
“我看得出来,路景枭是真心喜欢你的,要不然以他这样大少爷的性子也不至于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去挨了一刀。但他太年轻了,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他。你放心,这次你不是一个人,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选你喜欢的人,如果有一天他欺负了你,你来跟我说。”
“哥罩着你。”
一句哥罩着你,几乎让渺渺泪流满面。
江默辞靠在车的椅背上,目光直直地看向两人并肩离开的方向,他不是第一次看,但这绝对是最心平气和的一次。
其实从那天陪着渺渺一起去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只是他还没完全死心,他只是有些不敢面对地选择了逃避,这次回来后,当从渺渺的父母口中知道她最近都回来得很晚、说外面有事时,他就已经清楚了一切。
坐在车里等渺渺下班的那几个小时里,他想了很多。
关于他们年幼时候的事情、关于他们长大之后的事情,他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自己从小守着的小姑娘就这么说丢就丢了,怎么都找不回来了。可想到最后,他又有些释然了。
他对渺渺真的是爱情吗?就像路景枭说的,如果是的话,他怎么会毅然决然地出国,怎么会舍得与她分别六年。
他开始劝解自己,他对她或许也只是一种执念,抛开爱情的执念后,他们还可以是朋友、是亲人,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最终的结局。
夜色里,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江默辞把玩着手里空落落的烟盒,扭动了钥匙,启动了车。
他已经让她孤独地面对过一次路景枭了,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重复第二次,这一次,他要以亲人的身份看着她幸福,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