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枭的嘴里依然嘟囔着那句话，说一次喝一口酒，饶谦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整瓶酒见底。
在看到好友还在试图再开一瓶时，他终于忍不住了，躲过瓶子，骂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管了是吗？她要和别人在一起你也要拱手相让了吗？”
果然，这句话让路景枭猛地就抬起了头，他哑声道：“谁！”
饶谦一边在心里感叹还好自己有备而来，一边从手机里翻出了来之前路景枭的手下给他发的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可以清楚地看出画面上是江默辞和荣渺渺。
路景枭看着照片上的两人，江默辞穿着笔直板正的西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荣渺渺穿着精致漂亮的小裙子，耳坠上的耳饰微微闪着光，渺渺挽着他的手腕，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真正是印证了从小到大无数人对他们两人评价过的那个词语：般配。
路景枭眼眶红红的，可却并没有像饶谦所预期那样暴跳如雷，他一言不发地拿过手机，手温柔地抚摸着屏幕，低声道：“挺好的。”
饶谦懵了：“什么意思？”
“挺好的，是江默辞总比是别人好。她开心就好。”路景枭小声地喃喃道：“你不知道，她都好久没这样对我笑过了。”
饶谦一阵无言地站在原地，准备好的一堆话术在这样的路景枭面前显得格外地无力，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就在饶谦以为自己今天要无功而返时，路景枭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中途还因为坐的太久了左右摇晃了一下，饶谦连忙扶住了他。
“你慢点，你急什么？”
路景枭的眼睛很亮，这组照片是在荣渺渺公司大楼下拍的，除了饶谦给他看的那一张外还有很多别的，其中一个出镜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是谁？”路景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角落里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言辞犀利地问道。
饶谦愣了一秒，看了眼手机屏幕：“不知道，应该就是不小心拍到的吧。”
路景枭连滑了几张照片，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的眼神不对劲。”
饶谦又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异常。
可路景枭却在原地来回踱步了几圈，然后走到了浴室里冲了个冷水脸，出来的时候虽然身体状态依然看起来不太好，但是精神状态却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好了许多，他把手机开
机，无视了无数个未接来电和99+的消息，直接给下属打了电话。
“帮我查个人。”
一番转变发生地太快，饶谦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问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路景枭皱了皱眉，他说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对劲，他一直在看渺渺。”
饶谦觉得这个说法非常玄学，他盯着照片来回看了几遍都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渺渺和江默辞颜值都很高，大街上被人看一下又怎么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很快，效率很高的下属已经把查到的信息发了过来，偶然入镜的这个人，是荣渺渺的相亲对象李哲。
饶谦在那一刻看向路景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崇拜，那是一种对狗鼻子的盲目的崇拜。
路景枭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冷声道：“继续查，把这个人查清楚！”
“不是，你查人家干嘛？”
路景枭已经行动迅速地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他不假思索道：“我说了，他的眼神不对经。那不是一个普通爱慕者的表情，那是一个加害者的表情。”
他不可能容许有这样的危险因素出现在她的身边。
路景枭开始吃饭了，这是个好信息。可是治标不治本，饶谦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资料时不时还低头做笔记的认真模样，老妈子似的叹了口气，把点的外卖递到了他的面前。
路景枭面不改色道：“我不饿。”
“你想想你自己有多久没吃饭了？你身体垮了怎么保护她？”饶谦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哄道。
路景枭还真的思索了一下自己这十几天是怎么过的，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肚子里确实空空的，犹豫了半晌后，他往嘴里扒了两口饭。饶谦点的是家常裁，其中有一道是番茄炒鸡蛋，他看到路景枭在吃到这个菜的时候明显动作顿了一秒，然后把这道菜吃得干干净净。
爷爷去世后，渺渺为了哄他开心，把爷爷种的番茄做成了番茄酱，在他最难过的那一天给他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她明明曾经对他这么好，他到底是怎么把她弄丢的？
吃完饭抬起头时，他感觉眼前的屏幕都有些模糊，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这才睁开，重新看向了下属发来的和李哲有关的资料。
饶谦又像仆人一样把残羹冷炙给他拿走，打扫卫生的阿姨也总算来了，他盯着阿姨打
扫完，又和路景枭说了一声好好吃饭，这才离开了别墅。
直到他关上门，路景枭都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要不是路氏集团是我们战队最大的赞助商，我才不管他。”回到家的饶谦躺在沙发上，搂着裴栀之的腰，满心疲惫地说道。
裴栀之把手里剥好的葡萄递到了饶谦的嘴里，随意道：“战队今年夺冠了应该拿了不少代言吧？还缺那一个路氏集团？”
被戳破谎言的饶谦讪讪道：“那这不是好赖是我兄弟嘛，而且我最难的时候是他帮了我一把。”
裴栀之翻了个白眼：“帮你的明明是我好嘛？渣男管他去死啊。”
“是是是，你说得对。”老婆宝饶谦毫不犹豫地改口点头。
可过了一会儿后，饶谦还是忍不住问道：“栀之，可我觉得，景枭是真的喜欢渺渺的。虽然他确实做过很多混蛋事，但是浪子回头真的就一点钱都不值吗？”
裴栀之的剥葡萄的动作一顿，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薄凉：“他在做那些混账事之前就应该预料到有今天。六年的时间他都发现不了自己的感情吗？他不是浪子回头，他只是一个赌输了的赌徒，根本不值得同情。”
饶谦没办法反驳，想到路景枭的样子，他心里还是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忍：“如果渺渺真的不喜欢他了，我不会说这些话。但渺渺明显还没放下他，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裴栀之嗤笑了一声：“对渺渺而言，和路景枭分开只存在一个困难，那就是她爱他，她舍不得他，但这么久了，这种困难早就不是困难了。可和他在一起呢？路景枭的身份、他背后的路家、他背后的粉丝都只会带来无数的麻烦，更别说路景枭还有这么多前科，他现在在表演深情剧本，可谁知道半年后他会不会又变成纨绔大少爷。爱情？学生时代的荣渺渺可能会为之头破血流，可现在的荣渺渺可不吃这套，她比谁都清醒。”
“可是，万一他这次是真的醒悟了，不再变了呢？他会处理好家里的事、他会处理好自己的粉丝、他或许可以一直对她好，直到一辈子。如果她放弃了的话……”饶谦接着问道：“那她爱了这么久的男人，以后可能把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全都留给另一个女孩，真的不会遗憾吗？”
微凉的葡萄搭在唇间，裴栀之微微张开唇，带着微涩和微甜的味道盈
满了整个口腔里，微涩的味道顺着口腔留入腹中，喉咙里有些干，她抿了抿唇，将手搭在了饶谦的脸上：“遗憾，怎么能不遗憾呢？”
“和我结婚，你以后可能永远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你遗憾吗？饶谦。”
饶谦愣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放到自己的唇间，轻轻地贴了一下：“我不在乎。”
“人生或许就是会有许多的遗憾，只希望到那一天的时候，渺渺已经真正放下他了。这样她或许就不会再为他难过了。”
一个周末过去了，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渺渺还觉得自己仿佛还躺在农家乐的床上，一睁眼就能听到外面鸡叫的声音。
她换好衣服走下楼的时候，发现江默辞的车正停在门口，江默辞则靠在车边抽烟，似乎是在等她。看到她之后，他第一时间掐灭了烟，走上前想帮她提包。
“你不用送我。”她拒绝道。
江默辞用不容抗拒的声音说道：“在李哲的事情查清楚之前，我送你。”
荣渺渺沉默了半晌。
他的声音轻了一些：“听话。我目前查到的一些信息对他的指向都很不好，别让我担心你。”
“查到什么了？”渺渺没再拒绝，坐上了车。
“他的前女友已经去世了。”
“这个我知道。”
“高中时代，隔壁班的女班长，也意外去世了。”
渺渺的身体一怔。
“女班长的名字叫苗苗。”
“他大学时候那个女朋友的长得和你有八分像。”
渺渺嘴角一僵，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写满名字的练习册、和她同音的名字、和她相似的容颜，哪怕她再心大也无法不把这些事情和自己关联在一起。
“具体的情况还在查。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送你了吗？下班我也回来接你，你最近不要自己出门。有什么事就叫我。”
渺渺说道：“那你S市的工作怎么办？”
江默辞沉默了半晌，硬生生道：“没有工作比你重要。”
“默辞哥。”她下意识地张口叫道，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默辞总是无欲无求地陪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帮助着她、保护着她，她一辈子都还不完。
“嗯？”见她没说话，江默辞趁着红绿灯的时候，转头问道：“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干巴巴地说道：“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她刚刚有一瞬间想说，默辞哥，你要是
不介意我心里有人、不介意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那我们就试试吧。
她没什么能给江默辞的，如果和她在一起是他唯一想要的，那她可以把自己给他。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憋了回去，她怕自己做不好他的伴侣，她怕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自己只能为别人带去痛苦与失望。
江默辞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心底里的情绪，淡淡道：“渺渺，我说过我不会逼你。你可以慢慢想。”
渺渺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匆忙地错开，在看到车里放着的烟时，她下意识地开口道：“烟要少抽，对身体不好。”
绿灯亮起，他的脚轻轻地踩在油门上，眼底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好。”
在离开荣渺渺的六年里，江默辞不得不靠烟来抵抗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思念，直到将这件事做成了习惯。
可现在荣渺渺已经再次回到了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的瘾能比她更重，重到深入他的骨血里，想要戒掉只能剜去那些早已绽放成花的固执腐肉。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同样刚下车的陈柔，陈柔现在已经有些显肚子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
“渺渺，好巧。你今天打车……”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驾驶座上那个儒雅帅气的男人：“哎呀，有人送你上班呀。”
渺渺转头跟江默辞挥了挥手，和陈柔一起走进了公司大楼。
电梯上，陈柔一直在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她无奈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路总和默辞哥你应该选谁。”陈柔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路总和默辞哥都很年少有为，也都非常帅气，选择路总可以一步登天成为富家阔太太，选择默辞哥的话以后生活应该会很幸福，你家江默辞一看就非常地会照顾人。真的好纠结啊！”
渺渺叹了口气：“别笑话我了。”
陈柔笑道：“我可提醒你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当年我和我老公异国的时候也吵得天翻地覆的，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和他完了。后来是他先低了头，跟我道歉，我特别庆幸我当时没有逞一时之气，不然我可能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不过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啦，我只是开个玩笑。具体怎么选肯定还是看你自己。”
随着“滴——”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渺渺抬起脚步，应了一声：“是，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