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栀之的语音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渺渺正坐在去往相亲路上的车上。
“什么？你要去相亲？！”
电话另一头，裴栀之的语气里满是惊诧。
“对啊，之前答应了太后出完差回来相亲，我本来定的是周六的票，她就给我约了周日。谁知道临时去看比赛改时间了……”
“不是，谁问你这个了。我的意思是你要去相亲？你真的要去相亲？”裴栀之原本只是礼貌性地打个电话问问好友落地了没，谁想竟然接到了这样劲爆的信息：“当年是谁说的绝对不相亲的？绝对有你荣渺渺一份吧！”
渺渺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一边稳稳地握着眉笔给自己的眉毛上色，一边游刃有余地回复道：“那是十八岁的荣渺渺，和我二十八岁的荣渺渺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早就开始相亲了好吗？上上周还碰到一个挺帅的，在C市有好几套房。”
“哇？！这么好，那你不考虑一下？”
“考虑不了了，帅哥是GAY。想找队友互相解决麻烦的。”
“……我靠。真不愧是你们C市。那这次这个呢？啥情况？我怎么被你说的都有点期待了。”
渺渺乐了，她正在眯着眼睛画眼线，声音有些怪异：“这次这个听说是个老师，等见了再说吧。”
裴栀之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经：“我靠，你不会还在化妆吧！”
渺渺正色道：“那当然了！我们女孩子相亲可以失败，但在美貌上是绝对不能摆烂的！”
两人嘻嘻哈哈地唠了两句，挂断电话的时候，渺渺的妆也化好了。她又舒舒服服地躺在车上玩了会儿手机，终于到了吃饭的地方。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超过了20分钟。
她拉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一家西餐厅，顺着桌号找到了她的相亲对象。
李哲，重点中学物理老师，身高175，28岁，大学时期有过一场感情经历，毕业后分手，单身至今，C市本地人，家里有一张车和一套正在还贷款的房。
按理说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应该很受欢迎，但据介绍人说，他也和她一样，非常拒绝相亲，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信息表后他立马就点头表示愿意接触接触。
面前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头发是比较常见的八字长发，看得出来应该是刻意打扮过，身上没有额外的装饰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地清爽和干净。
既然来都来了，哪怕心底里不是那么情愿，但基本的礼貌还是得有的，她问道：“你好，我是荣渺渺。抱歉迟到了。”
“没关系，他们和我说过，你在出差。”李哲冲她礼貌地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先坐吧，我点了一些菜，你再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她颔首坐下，平心而论，到这一步李哲给她的印象都还不错，翩翩君子、温文尔雅，没有非常唐突的言论或者举措，也不过度热情，在度的把控上让她感到较为舒适。
早上起来没吃东西，飞机上的餐食也不是很好吃，她确实饿了，低头迅速加了两个自己想吃的菜。
点完菜后抬起头时，她发现李哲正在看着她，那样的目光她非常熟悉。
她从容地抬起头笑了笑：“我听说你是看到我的照片后才答应来相亲的。”
李哲清秀的脸上挂起一丝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的，荣小姐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渺渺不紧不慢地问道：“介绍人说你的条件很好，我虽然长得是挺好看的，但如果你只是要求长相，那应该也不至于等到我。方便了解一下，我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吸引到了你吗？”
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李哲愣了一秒，笑道：“那我就直说了，你和我的前女友长得非常像。我和她分手之后就再没见过，刚刚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还以为我看到她了。”
渺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复。
“抱歉，其实和她分手之后我一直都没走出来。看到你的照片之后我就也没多想，一冲动就答应了这次相亲。菜都点了，就当我请你吃顿饭，回家后我会和介绍人解释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李哲的态度非常真诚，她连忙道：“没关系，相亲本来就是互相了解的过程。也谢谢你的坦诚。”
菜很快就上了，她因为饿极了也没在意李哲一直在用深情的眼神盯着她，疯狂低头炫饭。
等第一阵饿意过去后，她这才缓了过来，抬起头，冲一直看着自己的李哲说：“你也吃呀。”
李哲却没理会她的话，问道：“听说你的工作很辛苦。”
“还好，我们比较自由。”
“我的前任曾经是一个自由从业者，特别忙，我当时觉得女人就是要照顾家里的，希望她能跟我一
起考研、一起考编，但她不愿意，我们就分手了。”
“嗯……”渺渺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低头炫了一口饭。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是太傻了，两个人在一起其实是一个互补的过程，是男或者是女并不重要，我的工作稳定、规律，但可能薪资不如她，我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与体力放到家里来，她赚得更多，那她就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事业上。这样一家人才能过得好。”
她随意地问道：“你能想通这点也挺好的，有考虑过找前女友复合吗？”
没想到，李哲沉默了。
“她生病去世了。”
渺渺微微一愣：“抱歉……”
“没关系。”李哲转过头看向窗外：“我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后悔。临终前她告诉我，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在原地踏步了很多年，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荣小姐后，我感觉自己好像又找到了那种初恋的感觉。”
渺渺握住叉子的手一顿。
她要收回刚刚她对眼前男人的一切评价。
她平等地拒绝每一个说着情话的油腻的男人。
“我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厉害。”她诚恳地开口道。
“刚刚那番话说的有点油腻，不过理是一个理。”李哲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他笑了笑：“荣小姐考虑给我一个机会吗？房子可以加上你的名字，未来希望能有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出生之前需要辛苦你，但从出生开始就可以我来带，家里的一切你都不用操心。但希望你能每个月至少抽两天能和家里人一起出去玩……”
李哲说的话都是相亲场上最真实的话，不可不否认的是，他是一个非常坦诚的人，如果是平时，遇到这么坦诚的人说不定她真的会想选择聊聊，毕竟人家女朋友去世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应该也是一个深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抱歉，虽然您说的很诱人，但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她趁他说话的间隙打断了他的话。
李哲愣在了原地，似乎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拒绝了。
他无奈地一笑：“介绍人总跟我说我的条件好，说只要我愿意，想找什么样的都能找到。没想到我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心仪的对象就被这样无情地拒绝了。方便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是我不够优秀？”
“不不不……”渺渺眨了下眼睛，开始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
如果不是上周五拒绝别人的追求用了“有喜欢的人”这个原因，还被路景枭看到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但现在……
她抬起头，认真地开口道：“抱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您也很优秀。但我就是觉得不合适。”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比找任何的理由都重要。
大家都是成年人，听到这番话，李哲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问了能不能加个好友当朋友。这件事的走向和两天前在网吧的走向有些相似，在添加好友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自己是不是从餐馆里走出去就会碰到路景枭的错觉。
然而事实证明她多想了，直到她回到家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路景枭都没出现过。
以往的他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消息，但今天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惊奇地发现就在这么短短的半周时间里，她的情绪已经再次被他牵动了起来，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前兆。
门外依稀传来母上大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偶尔掺杂着父亲的严肃的回应。
她看着家里熟悉的天花板，脑子里不由地想到，或许真的是该找个人了。
李哲不合适，还可以有下一个王哲、张哲。世界上男人这么多，总会有一个合适的、不惹她心烦的。
翌日，她照常来到公司上班。
半周不在，她积累了不少的工作，一整个早上都在和密密麻麻的数据打交道，DAU、MAU、ROI、ARPU、ARPPU、CPA、CPI……原本非常熟络的缩写字样在放肆地休息了两天后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她甚至需要调动脑子里的知识库，将一项项释义、公式再次调取到脑部最活跃的那一块区域，帮助她快速地进行工作的处理。
下午的时候，敏哥用路氏集团给他们公司发的激励奖金搞了个员工福利活动，买了一堆炸鸡零食放在了公司的零食区，陈柔怀孕了不敢吃零食，望眼欲穿地坐在她的旁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渺渺，你看到了那块炸鸡了吗？上面甚至还有芝士，我想吃，我好想吃。”
渺渺哈哈大笑，当着她的面，剥了一个小龙虾，沾满了红油酱汁，放到了嘴里。
陈柔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我恨。明年公司一定要再出一个爆款，让我吃个痛快。”
正常怀孕其实并不需要这样忌口，但陈柔情况比较特殊，她现在的饮食都是医生和营养师在控制的，就连每天喝多少水都要记录和汇报。很多男人都把怀胎十月想得非常简单，可只有真正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妈妈们有多么地辛苦，她突然就想到了和路景枭的最后一次欢爱，那个时候路景枭贴着她的腹部对她说了一句话。
“如果有了宝宝，我们就生下来好不好？”
生生生，生他个大头鬼。
路景枭就是这群张口就来的男人的典范。
她越想越气，又狂炫了两个炸鸡翅。
回到C市之后，生活也终于再次回到了轨道上，工作顺利、家庭幸福、排位都在上大分。她也不用再像在S市那几天一样，情绪长时间处于不稳定的边缘。
唯一让她感到有些隐隐不安的是，路景枭真的不再联系她了。
他就像是一个合格的前任一样，彻彻底底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原本应该觉得喜悦，可每当她回想起两人临别前时他对她说的话时，那根挂在她心中的那根弦却怎么也松不下来。
又过了半个月，C市入秋了。衣服从吊带变成了长袖，头发也有些长了，她抽空去剪了一下，还染了个色。在这期间她又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了两次亲，虽然最后都没有成，但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节奏。李哲也会偶尔给她发消息，分享一些学校中的生活趣事。生活平淡、轻松与寡味。
这天早上，她再次掐着点打上了公司的卡，刚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归属地是B市。
她的心不知为何就狂跳了起来，就好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丢入了一颗石头，荡起的涟漪久久都无法平复，她用有些颤抖的指尖点下了接通键：“你好，哪位？”
“荣小姐你好，我是于央央。”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嗓音依旧清甜动听，却隐隐地少了几分傲骨。
渺渺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在出汗，她克制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荣小姐，我现在在你的公司楼下。之前给你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我感到非常抱歉，希望能当面跟你道个歉。你方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