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岳柠歌心里尚有疑虑,但还是将药渣带着去了苗春堂,那抓药的学徒嗅了嗅剩余药汤的味道,又比对了药渣,洋洋洒洒地写下药方子,但神情却不大对劲。
学徒望着岳柠歌:“小哥,你这药是给什么人喝的?”
“这药有问题?”
“有很大的问题!”学徒神色凝重,“这里面可有一味砒霜,你若是要毒老鼠,这些用量足够,可又混合了其他的药材,若是熬制出来,那苦味和臭味,可引不来老鼠,所以小哥你是打算……”
濮阳城中也有很多富贵人家,家中纷争颇多,所以学徒也见识过那些人为了争夺家产而爆发出来的矛盾,甚至有儿子用砒霜谋害老子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岳柠歌,试图从对方口中撬出什么来。
岳柠歌问:“那其他几味药呢?”
“都是一些清热下火解毒的药,不过还有些是治风寒的药材,这方子着实怪异。”学徒又仔细地再比对了一番药渣,又仔细地嗅了嗅残余的药汤,最后更是肯定地点头道:“这方子的确很怪异。”
岳柠歌倒是不恼,只是风轻云淡地道:“你替我抓一副这样的药,熬制了让我带走。”
学徒呆如木鸡:“在我们这儿煎药?”
“你这苗春堂不是悬壶济世的么?这药方子可有大作用,你不妨煎一剂出来,我担保过不了几日,苗春堂三个字就会名震海外。”岳柠歌慵懒地倚在高柜之上,仰起头看着学徒,“你就当我用来药老鼠的,淡定一些,反正出了事我来扛着,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话说的十分有技巧,起初说的大气非常,变相地给了学徒一个门路,试问行医之人又如何不想名震海外呢?后面的几句话又将责任全都揽上身,苗春堂亏不着。
学徒想了想,便答应了岳柠歌:“那这药
,几碗水煎成几碗呢?”
“什么?”岳柠歌诧异地看着学徒,她并没有溅过中药,平时就算有什么伤风感冒要吃药那也是直接口服西药,这几碗水煎成几碗还真的难为她了。
“九碗水煎成一碗。”冷冷的声音自岳柠歌身后传来,足足吓了她一大跳。
岳柠歌回头,但见娰尊懒懒地倚在苗春堂的门上,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晒着太阳的猫,慵懒至极。
“你怎么来了?”岳柠歌走过去扶他走到堂中的椅子上坐下。
她知道娰尊并不是想以这么一副慵懒的模样示人,杜嬷嬷曾经告诉过她,娰尊自打从圣域回来,掌管天枢院之后,高傲的不可一世,连大夏的新皇都要忌他三分,那可是他的胞兄呢!
曾经,他还夜闯皇宫,将亥时末入睡的新皇给从龙榻上拖起来,教训了一番。
“身为帝皇,怎么能够这般早的就梦周公!”
这是他训斥新皇的话语,新皇很无语,岳柠歌在听到杜嬷嬷绘声绘色地描述时候,也很无语,亥时末,那可是快11点了,是该睡觉了呀!
一个如此精神抖擞的人,竟然被蛊毒折磨成这样,岳柠歌都为之难受。
娰尊仰起头:“你去将你要救的那个人带来,在这儿医治。”
“为什么?”
“你不用问原因,只需要照章办事就好。”
娰尊的命令让岳柠歌忍不住腹诽一番,但还是乖乖地去将巧姨和南宫询给带了过来。
南宫询已经病的颤颤巍巍,行走都有些苦难,亏得巧姨和岳柠歌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才行至苗春堂。
此番,南宫询的指甲已经呈现出青黑色。
学徒在里面熬药,听到声响走出来,却见南宫询的指甲以及巧姨,登时惊恐地望着岳柠歌:“疯子!你是疯子!这两个人患了疫症,你快点带他们走!你快走!莫要染
了我这苗春堂的空气!”
眼下,邻镇的疫症疯狂爆发,濮阳城早就人心惶惶,这里的城主也下了令,一旦发现城中有人换上了疫症,便要将患病者全都送去邻镇,此举也算是安定民心。
可学徒的这一声叫喊,以至于苗春堂里面等着抓药的病人都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苗春堂,更有甚者立刻去禀告了城主。
巧姨不管那么多,她没有想到岳柠歌只是说三天之内就会有法子救他们,哪知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带着他们来了苗春堂。
巧姨将南宫询先安顿了,又心有戚戚地看着岳柠歌:“柠歌,要不咱们还是……”
“巧姨,性命攸关呢!”岳柠歌握住巧姨的手,巧姨吓得飞快地将手抽走,生怕将她传染了,岳柠歌轻轻一笑,却不做解释,反而是对学徒道:“我的药,熬好了没?”
学徒哪里知道岳柠歌熬药是要给患了疫症的人喝,登时心里很是不快,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语气:“好了!在里面,自己去端!”
他憋着一股气,可苗春堂打开门做生意,眼下于大夫又不在,师兄也不在,他能够怎么办呢!
岳柠歌忍着火气,想着学徒情有可原便自己去端药。
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泛着浓浓的臭味,实在让她又一次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她将药端出来,又瞧了瞧巧姨和南宫询,很明显南宫询的病要重一些,所以在权衡了下之后,岳柠歌将药递给了南宫询。
南宫询诧异地看着她,一脸懵逼。
他不是怕死,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一个做小厮打扮的少女一声不吭地将药递给他,让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南宫询正寻思开口拒绝,药汤便被巧姨给端了过去。
“巧姨?”岳柠歌皱起眉来,登时明白南宫询心里的顾及,竟有一种东郭
先生的感觉,不免心情不大好:“你这是做什么!人家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么?”
“我信你!”巧姨虽然蒙着面纱,但一双眼睛很是坚定。
她掀开面纱正要喝,那学徒却好心地吼道:“那药里面有砒霜!”
这是人之常情,难道见人要赴死,他都不阻止吗?
巧姨一愣,手都忍不住颤了颤,好些药汤跌出碗外,落在地板上。
“柠歌……”
“巧姨,你信我吗?”
岳柠歌不想多做解释,如果巧姨都不信她,那她伏天在被子里面窝了一下午可不就是白白地被折磨了一番。
巧姨想了很久,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般,正要仰头将药汤灌入口中,哪知南宫询却一把夺过药碗,狠狠地将药碗给砸到地板上。
“哐当……”
一声,药汤撒了一地。
岳柠歌气的牙痒痒:“南宫询,老子又不是要救你,你尽会搞破坏!”
南宫询又是一愣,他这本能反应,难道看着同伴喝毒药也不去阻止么!然而岳柠歌的口不择言,当真让他忘记了反击,他堂堂七尺男儿,在世上活了四十余年,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训斥,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岳柠歌气的跺脚:“你怎么都不制止!”
这话,她是对娰尊说的。
从一开始,娰尊都没有出声,学徒如何奚落她,如何制止她,到现在南宫询将乘有解药的汤药给撒了一地,他都不出声,也不为之所动,就像一个旁观者。
“他们自己找死,你还要拦着?”娰尊风轻云淡地说着,简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本来就不打算插手这些事,如果不是岳柠歌执意要救人,如果不是这傻丫头将自己窝在被子里面制造出自己高烧不退的假象,他会这样好心出手相助?
这年头,什么都是虚的,人心更是难以捉摸。
娰尊冷漠地看着这些人,俨如天地主宰那般:“哼,你的好心全都被人当作了驴肝肺,如果我是你,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巧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位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
这是什么人呀!居然教人冷漠待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怎么能够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来?饶是她为细作,在面对魏峰的嘘寒问暖时,也有动心的时候,这个人,一定没心没肺!
娰尊饶有兴趣地看着巧姨:“那你教教我,该怎么说?”
巧姨哑然,事情出乎意料地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怎么说?
这个时候,南宫询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娰尊,心里生出一丝疑虑来:这个人,怎么那么像那个人……
岳柠歌怒道:“你,再去熬制一碗!”
学徒被岳柠歌指使,心中更是不忿,他是来学如何救人的,不是来学如何害人的,平素里面那些富贵人家的龌蹉勾当他当没有看到过,毕竟他只是抓药,也管不得人家做什么,可当下岳柠歌是要在他们苗春堂的地盘上行凶,这就很过分了!
学徒坚定地摇摇头:“我不!”
“你去不去!”岳柠歌眼底凶光乍现,如果她会熬药,还用得着指挥他?
学徒还真的有些害怕,但正义所在,他不能屈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学徒很坚定地说道:“我不去!”
岳柠歌亮出匕首,也不多说半分,径自将匕首架在学徒的脖子上:“你不去,你就只有死!”
学徒吓坏了,他今日还真的遇上了疯子了,明明有刀在手,何必大费周章地用砒霜来害人,直接捅刀子就成,无端端地将他拖下水,还不是个疯子!
正在苗春堂乱成一锅粥,外面的人群围着看热闹的时候,那个被巧姨打伤的学徒却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回来了,场面更是一度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