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大家累得不想说话，正坐着休息，卢母的吼声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迟素自然也听到了，不禁心生厌烦，这事儿还掰扯不清楚了是不是？
“娘，他们在说你什么？”甜豆睁着一双大眼睛，困惑地问道。
“不用管他们。”该说的都说了，而且还主动避嫌，那老太太还是断不掉她的臆想，迟素也是懒得搭理了。
卢田压着声音道：“这跟迟姑娘无关，我都是为咱们的安危考虑，跟着军队走，不比独自出行安全？”
“别跟我扯这些，你心里就是惦记那个寡妇，别以为我不知道！”
卢母之前还能对迟素保持应有的友善，经过这阵子奔波折腾，情绪一天不如一天稳定，发起火来，就寡妇寡妇地叫，好像寡妇怎么她了似的。
迟素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下去，坐在对面的容慧向她瞟去，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寡妇不祥，可不是招人嫌么？
“娘！”卢田急得站起了起来，想跟她发火，又怕刺激她，对她身体不好，最后又强忍了回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别再闹了，行不行？”
卢母就是不肯罢休，一边说一边拿上行李，“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娘您别这样，娘……”卢田的话没说完，老太太就提着包袱走了。
卢田实在没办法，只得赶紧去追。
恰好在这时，一个士兵火急火燎跑来：“不好了，一队官兵向这边来了！”
“什么？哪一路的？”杨朴赶紧召集所有士兵准备迎战。
士兵回道：“看样子像是长沪的，从南边过来。”
那看来应该是之前从长沪出来，猎杀难民的那一批了。
“你们几个，护着难民先走，你们跟我断后！”杨朴拿上佩剑，来到迟素面前，“迟姑娘，你先走。”
“你们当心。”迟素要走时，忽然想到卢田母子，心下一咯噔，“不妙！”
他们方才就是朝南去了！
而卢母和卢田此时已走出山谷，还在纠缠之际，马蹄声逼近，几支穿云箭突袭而至，其中一支直扑向卢母。
“娘！”
卢田拼命往前狂奔，还是晚了一步，那箭猛地刺向卢母的胸膛，将她瘦弱的身体戳了个对穿。
“田……”卢母倒地，当下断气。
“娘，娘！”卢田摔在地上，手上摸到一股热流，抬头看去，是母亲滚烫的鲜血。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杨朴领兵赶到，命人将他们母子拖下去，怒道：“兄弟们，杀了这帮畜生，一个不留！”
这帮官兵见竟另有一支人马出现在此，有些慌神。
领头的强装镇定地质问道：“你们是哪里的？知不知道我们部属潘远上将军？赶紧给我退……”
“杀的就是潘远的走狗！”杨朴抄起长枪，用出十分的力气掷去。
咻的一声，长枪穿透那人的身子，直接将其撞下马背。
“大哥！”
其他人吓得够呛，掉头就要跑。
杨朴一马当先，提枪追去。
“杀！”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才风尘仆仆赶回山谷这边。
卢田跪在卢母的遗体前，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像丢了魂一般。
迟素摇头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问道：“怎么样？”
杨朴回道：“都解决了。”
“那，咱们这边是否有伤亡？”迟素走开了一点，又问。
“有两人受伤。”杨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我去看看。”
迟素找到两个受了伤的士兵，要给他们包扎伤口。
“姑娘，使不得，这……”
“放心，我是大夫，不会害你们的。”迟素只顾拿出药来。
“杨将军，你看这……”两个士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他们还没让女子治过伤呢，这多难为情？
杨朴笑了笑，说：“迟姑娘一番好意，你们就别拒绝了。”
这姑娘确实很特别，难怪相貌差，出身也卑微，却能入得了晏将军的眼。
“你这刀伤比较深，得小心处理才行。”迟素伸手进衣袖掏了掏，取出医用的针线，开始缝合。
缝合完毕，又拿出一瓶自己特制的喷雾药水，往伤口上一喷。
“这药你拿着，之后每隔三个时辰就喷一喷，这样伤口才不容易发炎。”
士兵红着脸接下，磕磕巴巴地说道：“多，多谢姑娘。”
迟素擦了把手，又去给另一个包扎。
等处理完这里的事，迟素回去看卢田，他仍然跪在卢母的遗体前，丝毫没有挪动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又走开。
“我要带我娘回乡安葬。”卢田忽然说。
“回乡？”古人讲究个落叶归根，这也可以理解，只是迟素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可是湖州已经被叛军占领了。”
卢田嚯地起身，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都僵了，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我不能让我娘飘在异乡，死了也不得安生。”
他唯一的亲人都没了，还怕什么叛军？
“早知是这么个结果，当初我就不该带她离开卢阳。”
迟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这个情形下，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随后，卢田将他母亲的遗体背起，离开了山谷。
杨朴叹道：“如果朝廷没有潘远那样的狗官，百姓何至于受苦？”
“如果没有潘远这样的狗官，这天下就不会民怨四起，祸乱横行了。”迟素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今日天色已不早，即便上路也走不了多远，遂索性在此地歇息一夜，明早再继续赶路。
夜里，甜豆和贺明秀都睡下了，迟素却还没睡意。
她用手枕着头，双腿交叠着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发愣。
也不知道沈雁那边情况如何？拿下长沪后，又能否守得住？要是守不住，之后还得逃亡。
再往北去，就是定州，定州过去是北疆，继续往北可就是关外了。
唉，百姓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迟姑娘，”容慧突然踱步过来，“你还没睡？”
迟素被打断思绪，不甚喜悦，“什么事啊？”
容慧在她身侧坐下，视线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你喜欢沈公子，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