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姚琮也知道，自己带着一帮百姓，根本不可能守住紫田。
可他身为这里的县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叛贼烧杀抢掠，而一点反抗也不做，至于弃城和百姓逃跑的勾当，他更是不能做。
因此思来想去，他只有誓死守城这一条路可以走。
“下官没有更好的办法。”
“何不带着百姓，撤往长沪，坚壁清野？”
沈雁缓缓给姚琮分析：“长沪是楚州的第二座大城，可容纳几十万人，城池坚固，地理位置优越，进可攻退可守，只要军民一心，定能挡住叛军的进攻。”
姚琮被他这番话点醒，两只眼睛骤然亮起，可是很快他又似乎是想到什么，眸子再度黯淡下去。
“可是，长沪现在是知州施福和上将潘远做主，下官听说，这两个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徒，只顾自己谋利，恐怕不会收容外来百姓，要靠他们守城，很难。”
“这两个人我倒也有所了解，”沈雁微微蹙眉，“先不用管它，眼下要先组织百姓撤离，等到了长沪再看情况行事，叛军一旦进了紫田，必定生灵涂炭。”
姚琮垂下眼睑，思忖起来。
这人说的没错，身为父母官，他不该让百姓跟着自己一起去死，先前他是没想到出路，现在既然有了办法，当然要另做选择。
“好，我听沈公子的。”
两人又聊了近一个时辰，沈雁才离去。
客栈这边，甜豆待在屋里着实无聊，趁着贺明秀打瞌睡，偷偷溜出房间，独自来到院中玩耍。
她一向是个能自娱自乐的孩子，以前在柳坳村时，泥巴都能玩一整天，只是很多时候，她没有时间玩，因为奶奶会薅她去干活儿。
现在没有奶奶和大伯他们欺负她了，真好呀！
甜豆凑过去，闻了闻花圃里的花儿，犹豫要不要摘一朵。
“甜豆？”
身后传来的熟悉嗓音吓得她脊背一僵。
回头一看，只有大伯母，没见奶奶，这才松口气。
大伯母虽然对她算不上多好，但没打骂过她，所以她不怕。
“大伯母，你找我有事么？”
“你在这里就好了，”陈氏过去牵住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我才从外面回来，看见你娘被人打伤，将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甜豆瞠圆双目，惊骇道：“真的吗？她伤得很重？”
陈氏颔首：“挺重的，都流血了。”
“快，大伯母，快带我去看娘。”甜豆拉着她往外走。
“莫着急，别摔了。”陈氏状似好心地叮嘱，把她引出客栈。
刚出大门，贺老太就冒出来，一把抱住甜豆，捂住她的嘴，恶狠狠警告：“别哭叫，不然撕烂你的嘴！”
甜豆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是看见奶奶就怕得不行，眼泪直往下掉。
“娘，真的把她卖了吗？”陈氏露出一丝不忍。
贺老太低斥道：“都做到这一步了，还装什么好人？”
卖了她？甜豆呆住，大伯母不是要带她去看娘吗？
“不……唔，不要……”甜豆拼命挣扎，贺老太一掌扇过来，警告道：“老实点！”
然后抱起孩子，拐进了前方的巷子。
陈氏也与她一起去，两人路上轮流控制甜豆。
七拐八弯后，从小巷出来，来到一条开着好几家勾栏的街道。
贺老太早就跟其中一家的老鸨约好了，今天上午要过来，因此两人直接朝那家进去，将甜豆带给老鸨看。
“啧，五官倒是精致，可就是太瘦了，黄瘦黄瘦的，年纪也太小。”老鸨捏着甜豆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脸。
“小怕什么，养个几年就水灵了，你看看，这是典型的美人胚子。”贺老太说这话时，还颇有几分得意。
这都是因为她这个祖母长得好看，她儿子才能把好相貌传给这小丫头。
老鸨有点犹豫：“这么小，我得多费多少粮食呢？”
甜豆立马眨巴着水灵灵地眼睛道：“这位婶婶，我很能吃的，你要是买了我，要被我吃垮的，你放过我吧！”
“闭嘴！”贺老太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继而对老鸨说：“年纪小好调教呀，而且这孩子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
老鸨又思考了一会儿，伸出无根手指：“这个数，愿意卖就卖。”
贺老太皱眉：“五十两银子？这也太少了吧？”
“五十两？”老鸨冷嗤，“是五两！你爱卖不卖吧。”
“这……行行行，五两就五两吧，好歹也够我家用一段时间。”贺老太只好答应这笔交易。
老鸨当即掏出一锭银子，抛给贺老太，眼珠子一转，将视线落到陈氏身上。
“这位姿色不错，考不考虑……”
“我不卖！”陈氏尖声叫道。
贺老太瞪眼道：“去，她还要留着给我生孙子呢！”
说着，婆媳俩就要走。
甜豆冲过来，抱住陈氏的腿，大哭求道：“大伯母，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求求你了，快跟奶奶说说，带我回去好不好？娘回去找不到我会着急的，呜呜……”
陈氏心肠要软一些，看她哭得这么可怜，一时怜悯心大起，不知该怎么办。
“回去什么回去？起开！”贺老太一把拧住甜豆的后颈，把她拎起丢开。
甜豆哭得撕心裂肺，要追出去时，被老鸨的人拽住，强行抱回后院去了。
回去的路上，贺老太掂了掂钱袋子，嘟囔道：“只卖了五两银子，果然是个赔钱货！”
陈氏回头看了一眼，没发一言。
从县衙出来，沈雁步行返回客栈。
他一边走一边想事，行至一条狭窄的街道，听见有人喊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寻声望去，见几个壮汉正追着一个女子，很快跑进前面的巷子。
那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裳，梳着简单的发髻，身形偏瘦小，与迟素有八成相似。
沈雁不由一惊，快步追上去。
淡紫色身影又钻进了另一条更深的巷道，几个男人紧追不舍，其中一人指挥道：“你们两个去那边，把她截住！你们两个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