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行人继续赶路。
见识过沈雁的武艺后,柳坳村的村民都觉得,有他在,路上就算有个保障,因此对他十分客气。
尤其是村长,与他交谈时称呼都由原来的“沈兄弟”,变成了“沈公子”,还鼓动自己儿子李成多去与沈雁熟络,并且时不时帮迟素照顾甜豆。
照他的谋算就是,与沈雁和迟素打好了关系,下次再遇上什么危险,这两人会先救他们。
迟素看破不说破,乐得与他们来往。
村长在柳坳村很有些威望,大多数时候村民们都愿意听他的,与他相处和睦了,对她也是有利的。
逃难这一路上虽艰苦,但大家互相扶持,倒也还过得下去——除了贺家。
贺老太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往日在村里得罪过不少人,上路后又屡屡闹事,弄得乡亲们不愿与她接近,遇到困难更是没人愿意相帮。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他们家的盘缠用尽了。
是日天将日暮,柳坳村的人在一块四面环山的空地上露宿。
“甜豆,你跟着村长和李成叔叔,我和沈叔叔去找点柴来,顺便到前面探一下路,”迟素拿了只烧饼递给甜豆,蔼声嘱咐道,“不要乱跑哦。”
甜豆坐在干草堆上,用力点头:“你们去吧,我会照顾寄几的。”
李成笑道:“放心,我看着她。”
“谢谢。”迟素冲他一笑,与沈雁往前面的小路去了。
村民们各自找了地方安顿后,都拿出水和食物来吃,而已经饿了一整天的贺老太母子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这一天两天的还勉强能撑得住,要一直没东西吃不得饿死?”贺明羽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唉声叹气。
“娘,大哥,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呀。”
贺明枫抱怨道:“我能想什么办法?手里没钱,还能去抢不成?”
“是得想想办法了。”贺老太目光飘啊飘,飘到了不远处的甜豆身上。
见那小丫头居然捧着个烧饼,吃得正香,不由心头火大。
“我还没吃呢,你倒先吃起来了!”
趁迟素和那个姓沈的都不在,她蹭地一下起身,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
甜豆觉得有点口干,去包袱里翻水袋,一个不留神,手里的饼就被抢了去。
“奶,奶奶?”
“好啊你个赔钱货,有吃的也不知道先孝敬奶奶,竟学那个丧门星吃起独食来!”
烧饼实在太香了,贺老太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骂。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以后不许再跟着她,回去让我好好教导!”
丧门星疼这丫头疼得跟个宝贝似的,把她捏在手里,不怕丧门星不主动送钱和吃的来,如此一来,他们的盘缠就有着落了。
甜豆吓得大哭:“不要,奶奶不要带我走,求求了,包里还有几个烧饼,我可以都给你,让我跟着娘吧,呜呜……”
“没出息的东西,她算你哪门子的娘?你又不是她生的!”
贺老太嫌她哭得吵闹,一巴掌甩在她小脸上,然后去包袱里搜烧饼。
正在帮村民收集干草铺床的李成听到哭声连忙赶过来,抱起甜豆,瞪向老太太。
“贺大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甜豆,还抢她的烧饼,你,你真是……不要脸!”
他素有修养,一般不会顶撞长辈,但此刻实在忍不住了。
贺老太将包袱里的六个烧饼全部拿上,丝毫不觉羞愧。
“你一个小辈,哪里来的脸教训我?你爹没教过你要尊敬长辈吗?”
李成失笑:“你这种长辈也值得我尊敬?”
“不跟你吵,放下我孙女!”贺老太又要去抢甜豆。
“休想,贺二嫂嘱咐我看顾好她,在她回来之前,谁也别想带走这孩子!”李成抱着甜豆就要走。
不料一转身,贺明枫和贺明羽兄弟俩已经逼近过来。
“李成,我劝你还是放人,免得吃苦头。”贺明羽放话要挟。
他和李成是同年到县里入学的,这小子家境比他宽裕也就罢了,学问还比他高,处处抢尽风头,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们想干什么?”李成后退两步,紧了紧手臂。
贺明枫亮出碗大的拳头,冷喝:“我的拳头可不吃素!”
他虽然有一只手没痊愈,腹部的伤也没好全,但对付一个书生已是足够。
李成四下一看,准备呼救,对方却突然抽出一把菜刀来,对准他和甜豆。
“看是你爹跑得快,还是我的刀快?”
“你……”李成有点慌,怀里的甜豆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怜兮兮道:“李叔叔,你快把我交出去吧,我,我,我不要你被砍。”
听到这话,李成心都化了。
“叔叔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他们也不敢真的砍我,”李成冷声笑了笑,故作镇定,“你们要是敢伤我,我爹一定把你们全家逐出去,你们落了单,在外面可不好生存!”
贺明枫一顿,脸色微变,他娘的,他还真不敢动手!
“算了,咱们走。”
贺老太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骂骂咧咧地跟着去了。
李成松了口气,轻轻给甜豆擦泪,“没事了,莫哭。”
“嗯嗯。”甜豆坚强地咬住唇,止住了哭声。
她挨了贺老太一耳光,那老太婆下手又重,此时半张脸已红肿起来,李成这么瞧着,心头愧疚万分。
都是他没尽好职责!
“先坐下喝点水。”
另一边,迟素和沈雁探了一段路后,捡了些柴往回走。
因一个不慎没踩稳,迟素身子一晃,往地上栽去。
“当心!”沈雁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腰。
瞬间,迟素跌进他怀里,贴得极近,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药香味。
沈雁面颊倏地滚烫,忙放开手。
“没,没事吧?”他显然紧张了。
“没事。”迟素倒是淡定得很,故意找话题化解他的尴尬。“沈兄,你是哪里人?家住何方呢?”
沈雁盯着地面,回道:“我是北方定州人,因为战乱来到的南方。”
迟素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回乡了?”
“还不知道,或许回乡,或许不会。”
要先看看南边的局势再做决定。
“北方应该还没乱吧?”迟素侧脸看过去,暮色已深,他的侧脸轮廓很模糊。
沈雁回道:“北方今年也有天灾,揭竿而起的义军同样不少,只是都先后被镇压了,相对来说,没南方这么乱。”
“哦。”迟素点点头,又想问问他当日为何会被官兵追杀,犹豫片刻,到嘴边的话最终没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