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离开后，世子也回到了问花小院，只是一入门，夏星儿便汇报道：“刚刚四王子与六公主奉陛下旨意送来了两箱时令水果以及八两人参”
“知道了。”世子迟疑了一下，又道：“以后凡是宫里送来的东西，除了补品药材全数给赵野，其余的都交给林嬷嬷，不必再跟我说了。”
“好！”夏星儿应了话后便下去了。
半晌，夏十二笑盈盈地进来，只见他今日穿着藏青色的侍卫服，见面后便道：“今日看来精神不错啊，想必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吧。”
世子看了人一眼，示意让人将门关上，然后坐在茶桌前，拿起一只精美的紫砂壶开始煮水。
夏十二将门紧闭后便熟门熟路地坐在世子对面，然后又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摆了个茶杯，“今日的水可是山泉水？山泉水煮的茶好喝。”
世子抬眸瞥了一眼对方，只见还是一张笑盈盈的脸，一张谁看了都会欢喜的脸，“那边有消息了？”
“嗯！大哥回话，说将军已经准备抵达北崖了。”
“让夏小一他们继续暗中关注那边的情况，有什么消息都要记得往回送，另外还要注意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嗯嗯，知道了！”夏十二用手撑着桌面，抿唇笑道：“世子可是担心将军安危了？”
闻言，世子沉默不语，夏十二又继续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将军也是很关心你的，要不怎么会让我们兄弟十二人全部留在丹凤城听你指挥！”说完还不忘朝人挑了挑眉。
世子将人睨了一眼，沉声道：“看来有人最近皮痒了，要不拉出去赏几板子？”
见人目光不善，似乎真的在生气，夏十二立马识趣地换了个话题：“那敢问我们面冷心热的世子爷接下来有何吩咐？”
世子想了想，半晌才道：“隔壁那位，给我派人死盯着。”
“隔壁······那位看起来病怏怏的质子？”
“嗯！”恰好此时水沸了，世子往里面下了少许盐，并除去浮在表面上的水沫，“虽说赵野给他诊过脉，确实有风寒之症，但我总觉得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不管怎样，先盯着吧。”
“好！等一下就安排几个兄弟日夜盯着。”十二看着对方将再次沸腾的水舀出一瓢，随即又用夹竹取了适量的茶末，“世子，你今年过年好像还没进宫面圣，皇上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啊？”
闻言，世子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估计还乐得我病了这几回！不过，礼貌上我还是得见见这位皇帝舅舅的。”
说话间，世子已经将煮好的茶往十二的杯中斟，十二盯着香茶看了半会儿，叹息道：“喝了这杯好茶，估计又得继续干死干活的了。”
世子抬目，小抿一口，冷冷说道：“你不喝，也得干死干活的。”
“啊！好狠心的主子！”十二生气地说着，然后将那茶水如酒水一般一口闷了。
“那个小婢女的身份可查清了？”
“只查到她四年前在一个戏园子里面做艺妓，专门弹琴的，后来那戏园子倒闭了才来到我们府里。”
“那更久以前的事情呢？”
“听说自小是个孤儿，就跟她自己说的一样。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东西少了，比如她在做艺妓前是做什么的，我们压根没查到。”顿了顿，十二又补充道：“还要继续查吗？世子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另外找别人代替她的。”
“不用了。”世子摇了摇头，沉吟良久，又道：“不用管她的事情了，我这里有一桩更重要的事需你亲自去办。”
闻言，夏十二抬眸，假装震惊地说道：“什么事？还需要出动你十二爷爷？”
世子苦笑一番，又给人斟了一杯热茶，方缓缓道：“先太子的死因。”
“这······”听到此话，十二立马不再嬉皮笑脸，转而满脸严肃，很是为难地说道：“这件事将军不是说不要查吗？你忘了当年你就是因为这件事被禁足了多久？”
世子叹了一口气，白皙的指节不由紧紧地握住了杯壁，“我最近又梦见他了，他一直喊我小曦，还说对不起我······我觉得他的死肯定有问题，我与他一同长大，我去天河之前他都好好的，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心绞痛，怎么我醒来的时候他就病死了？说实话我不信。”
“可是查出来又如何呢？陛下已经是这么定夺了，即便我们查出先太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可是······”
“可是夏靖极力反对我去追查，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吧！可正是如此，我越发想知道真相，不然，他不安息，我也不会安息。”
夏十二颔首，良久才笑着说道：“看在你今日的茶泡得不错的份上，你十二小哥哥为你亲自跑腿行了吧。只是因为要暗地里追查又加上这事过了好几年了，可能花费的时间会比较长，你得等等。”
“嗯！别太久就行了。”说着，世子站起身来，上前就携着他的肩膀不客气道：“现在就去查吧，主要从他去世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查起。”
“哎！”夏十二看了一眼杯中那半杯茶，又看了一眼那副极丑的面具，咬牙叹道：“你这主子不人道！我那茶还没喝完呢！”
闻言，世子将十二剩下的那半杯茶举起，双手奉上，“十二小哥哥，请喝茶！喝完就上路了！”
“哼！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十二跺了几下脚，顿时觉得茶不香了，而他自己则像一只小蚂蚁一般，被人翻来覆去玩弄了半天还不知道，如今还得匆匆地去替人卖命干活。想到此处，十二连茶也不喝了，愤愤地就要离开，但左脚刚迈，右脚却转了回来，怒气冲冲地说了句：“就该让将军打得你下不了床！”
世子看着十二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抿唇一笑，回到座位上重新端起香茶，仔细地品尝了一番，但很快黑色面具下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弧度，只见人淡淡地说道：“看来下个月的工钱有人不想要了。”
“你······”闻言，夏十二气得有些岔气，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心里忍不住怨道：哪有主子整日惦记着下属那一点点零钱，还整日就知道凭着那一点小钱来威胁，果然最毒妇人心！
当夜月明星稀，世子于问花小院的庭院中赏月，夏星儿侍奉其右，两人均静默无言。忽然，世子轻声问道：“今晚的月色甚美，怎么不见少夫人了？”
夏星儿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答道：“今日恰好经过少夫人的住处，听里面的姐姐说，少夫人好像生病了。”
“病了？”世子似乎在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暗忖：难怪如此良辰美景不见她拉着赵野一同来胡作非为，这下倒是有些清净了。
夏星儿看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光，又联想到宝珠那绝色容颜，想来如此良辰美景，少了美人美酒实在是一大憾事，不由竟心生聊赖。
次日，世子入宫面圣。因已过了初五，城内许多店铺已开市，街上买卖的人也多了起来，世子在车厢内听着外面的嘈杂声，一路上可谓热闹非凡。
到达庆心殿时，刚巧遇上北帝在朝堂上与大臣开朝会。世子站在殿外闲逛了一会儿，很快便被宫里的大太监苏和看见了，苏和与她行礼寒暄一番后便领着人到殿内等候。
不时，北帝回来了，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外甥，连忙道：“这里是庆心殿，又没外人，你就知道跟你父亲学些虚的，快快起来吧。”
世子低声答了一句：“是。”然后咳嗽几声便站了起来。
北帝打量了人半日，见对方唇色发白，眼神忧虑，身材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瘦削几分，顿时怒容满面，“你之前那突发重病是怎么回事？”
“老样子了，让陛下担心了······”
“你还帮他！”北帝愤怒地吼道，吓得殿内的奴婢纷纷下跪，世子则别过脸，悄然用衣角抹掉眼角一滴泪。北帝向来没见过此人这般委屈，连忙又温声道：“是舅舅不好，说话大声了。”
世子又跪在地上，红着双眼，咬牙哽咽道：“外甥是个福浅之人，母亲与胞妹早殇，幼时虽浴火重生，但又容貌尽失，时常自卑不已，幸得陛下疼爱，赐予面具示人，待到舞象之年，虽有报国之志，却无将才之能，更在天河之战中留有病根，以致于无缘承袭父业，愧对陛下期许，父亲为此殚精竭虑却毫无成效，兼之心拙口夯，那日才惹得父亲生气，舅舅千万不要怪罪他。”
世子说得情真意切，句句扣人心弦，北帝听后似乎大为所动，亲自上前将其扶起，“朕如何不知道你父亲的心思，你们夏家历来是出猛将的，要不是你当日中毒毁了根基，你这将门之后必然也会成就一番事业，只是······你父亲······”
世子哀求道：“父亲向来希望自己能够比别人强些，只可惜事与愿违，而我这身子即使父亲不教训，也是个不见得长寿的······”
还未等人说完，北帝已经喝止住了，好言安慰了几句，世子再次跪地谢恩，又道：“臣失态了。但有一言，臣还是想如实道出。”
北帝再次扶人站起，温言道：“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还臣不臣的，在舅舅面前何须如此。”
“舅舅！”世子眼神似有悲痛，哭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那日若早到了，望舅舅看在母亲的份上帮忙照顾一下父亲！”
北帝也红着眼，勉强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笑道：“大孩子了还哭成这样，待会儿下去好好洗把脸整理一下，你舅母多日不见你，提了好几次了，等一下你去常乐宫向她请安吧，舅舅今日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用膳了。”
世子应允，在常乐宫内与皇后，以及几位王子公主一同用过午膳后才出了宫门。回去的路上并无来时那般热闹，世子独自一人在车厢内拆了面具，随手擦拭了一下脸颊，只见满面冰霜。
夜里北帝宿在常乐宫，皇后面有愁容地说道：“小曦今日来我这里了，虽然也是跟几位公主王子有说有笑的，但臣妾能感觉到他不高兴。”
北帝忿然道：“今日在庆心殿里哭了，还求朕好好照顾他父亲。”
皇后思索片刻，方道：“这是什么话？”
“还能什么话！”北帝冷哼一声，“学人家托付后事！”
“哎！那陛下不会教训了吧？”
“朕倒想教训啊！但都哭了，能怎么办！”
“小曦打小经历就不好，又有病魔缠身，心事重点是正常的，但既然都跟陛下坦诚这些事，想必心里是知道陛下的好，是信赖陛下的。”
“朕倒希望他真是信赖！只是好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朕还能不知道他想什么？”
皇后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位帝王级别的丈夫，不解道：“这又是什么话？”
北帝又是一声冷哼，只是这次带了些轻蔑之态，“雕虫小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