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红神情呆滞地望着躺在运尸车上,没了呼吸的女儿。
姣好的面容因被凌虐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还是医院稍微处理过的面貌。
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脸颊上左右两侧的巴掌印,肿起的颧骨,咬破的嘴唇,脖子上泛紫的掐痕…
这些痕迹无一不在告知她,女儿生前遭遇了多大的痛苦。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雨晴还趴在她的肩膀上撒娇,让她对陌雪好一点,中考结束一家人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怎么就…
思绪被急促的奔跑声打断,葛红责备的眼神扫向气喘吁吁的陌雪。
太吵,会打扰雨晴的休息。
陌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放轻脚步,快走近时闭上眼睛深呼吸。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睁眼的那一刻破防了,整个人瞬间瘫坐在地。
这不可能是真的,这只是一场噩梦!
睁眼就消失了!
对,现实是姐姐正坐在餐桌前给她夹菜,还要问她这次考试考的好,想要什么礼物。
但现实却狠狠地扇醒了她,准确地说,是母亲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装什么装?啊?”
母亲双手如鹰爪般死死地嵌入她的肩膀,陌雪甚至都没有反抗,顺从地任由母亲摇晃她破布般的身体。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你姐姐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呢?连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你还是人吗?你就是个冷血的怪物。”
“知道吗?你姐姐就是被你这个灾星害死的,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你这个累赘就不该出生,我的不幸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头发散乱,眼眶通红的母亲似厉鬼般恶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陌雪。
掐住她脖颈的双手逐渐用力,陌雪涨红着脸,呼吸越来越急促。
“对…不…起…”陌雪艰难地道歉。
掰开母亲的手在听到“不该出生”时,缓缓垂下,快失去意识时一滴热泪落在葛红的手上。
像是被灼伤般,葛红倏地推开了她,嫌弃地看着躺在地上不停咳嗽的她,冷冷道:“别打扰你姐休息。”
陌雪微愣,立马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嘴,但还是止不住咳嗽,只敢克制地低声咳几下。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陌雪瑟缩地坐在地上往后躲,却还是被父亲莫延狠狠地踢了几脚。
她条件反射地用胳膊挡住脸,缩成一团,以减轻身体的疼痛,耳边却响起父亲的恶毒咒骂。
“赔钱货,害死我女儿,老子恨不得一脚送你下地狱,小贱人。”
又是几脚,见陌雪没有反抗,似乎觉得无趣,撇了撇嘴道:“我早说过她是丧门星,你还硬要把她往家里带。”
“现在好了,给我女儿克死了,幸好老子…不然我莫家的香火不得给你们断了。”
葛红无动于衷的样子毫无意外地激怒了他,但碍于这是外面,他也不好动手,只是草草地扫了几眼推车上的尸体。
“啧,下手那么狠,我姑娘多么好的条件,又是学表演的,将来肯定能赚很多钱的,嫁妆也…”
父亲莫延摸着下巴一脸唏嘘,似乎姐姐的离世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有货架上的商品损坏了,不能卖出好价钱的惋惜。
可能是越想越气,莫延怒气冲冲地又朝陌雪走去…
“死丫头,看老子…”
“时间已经到了,你们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医院有规章制度,请几位迅速离开。”
门外的男医生公事公办的声音无意中解救了陌雪,她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咬牙站起来。
不出意外,莫延刚才不留情面的几脚下来,被踢的地方肯定又肿了。
尤其是腿,是莫延重点照顾的地方,她穿的九分牛仔裤,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陌雪不舍地又看了推车好几眼,姐姐静静地躺在推车上,两个大人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尤其是父亲,悠闲的背影看起来不像是来停尸间认领女儿的尸体,而是来旅游观光般。
如果不是地点不合适的话,他甚至还能吹出欢快的口哨来。
“砰”的一声巨响,陌雪被锁在了太平间,她懵了一瞬,立刻焦急地呼救,朝门口跑去不停地拍门。
“等等我,我还没…”
突然“嗤”的一声,头顶的灯管竟然全部爆裂,停尸间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陌雪什么都看不到,听觉反而更加敏锐。
周围的银制柜子里,似乎传来尸体翻身滚动的声音,“砰砰砰”的,似乎在拍打柜门发泄怨气。
地面上有物体不断向她蠕动,摩擦瓷砖的声音越发清晰,还有扑鼻的腐臭味越来越浓。
似乎…是有尸体朝她的方向缓慢地爬过来。
她脸上吓得已经失去了血色,拍门越发用力,可外面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还没出去吗?陌雪自嘲地苦笑,也早已习惯了被如此对待。
陌雪放弃了拍门,自欺欺人般敛住鼻息,扭头朝着地上的摩擦声望去,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小心翼翼蹲下来背对着门缩成一团,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粽子只要闻不见生人的气息就会离开。
不管这招管不管用,她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捏着鼻子闭气等待粽子的离开。
果然,可能是闻不到她的气息,“粽子”爬行的摩擦声越来越远,似乎朝别处爬去,陌雪也不敢放松警惕。
直到双脚麻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陌雪才敢小口呼气。
下一秒,一双冰冷的手就贴到了她的脸上。
“啊!姐,救我。”
陌雪猛地睁开眼,入目还是一片漆黑,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
陌雪坐起身扫视了四周一番,意识到自己在出租房后,才闭上眼调整了呼吸。
“又是这个梦。”
三年了,每次都被吓醒。
她弯腰打开床头柜上的橘色台灯,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悲催的发现…
她好像…又发烧了。
夏季虽热,陌雪也舍不得每晚都吹风扇,太耗电了,临睡前就给窗户留个不大不小的缝来降降温。
没想到今晚刮大风,吹开了没关好的窗户,书桌上随风翻页的书发出轻微的响声,塞住书中的笔也滚落在地。
无奈,陌雪只能起身关窗,在深夜给自己烧开水冲感冒药。
她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苦中作乐道:“幸好只是感个冒,治疗的成本低。”
兑了点凉白开,陌雪一口把药灌进肚子里,闭上眼睛入睡。
离定的闹钟响只剩一个多小时了,她现在困的要死,明天还有面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