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瑞臣也拿捏不准, 虽然兀良哈氏一直以来都还算挺配合,与乔家关系也不错。
可兀良哈氏是商户,商人重利, 也许不会在这种时候捣乱,可让他们做好事那也有点想太多。
再说,此次西蕃人放火烧镇子, 损失最大的就是商户, 他们是否还会留在西宁镇都是个未知数。
阮嘉麟小声提议, “要不,咱们拿阮氏其他的方子跟他们换?无论如何都得尽快叫百姓们穿上厚衣裳, 住上有炕的房子才成。”
眼瞅着就快冬天了,西北冬天有多冷,自江南来的阮家人体会最深,这里是真能冻死人的。
比起人命,秘方什么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再说阮家人现在心里都很清楚,与其说是阮氏的秘方, 不如说是苗婉的秘方,她若不说, 阮家也得不到那些方子。
苗婉不愿意在这里耽搁时间, “我不会再卖他们方子, 见微知著,若他们现在不守契约,往后也没必要再合作。”
她总结了下大家说的,“如今要解决的问题无非是衣食住行, 尤其是前三样, 必须在天冷之前解决, 我觉得以工代赈的法子更好一些。”
他们这些人不是救世主, 也不能让百姓们形成依赖性,凭借自己的劳动换房子和食物衣裳,自己救自己更靠谱。
但是也有问题,“咱们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号召大家干活,说不准会碰到有人不配合,想发财的有钱人家说不定会给咱们添麻烦,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让灾难尽快过去,活不下去的人少不得要卖身卖子女,有些人还可能会趁火打劫,免费得到许多死契的仆从。
乔瑞臣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明日再去郡城一趟,求圣人一道手谕,令西永县县令配合我们行事。”
如今新守备还没有上任,西永县县令是管辖西宁镇最合适的人选,至于有意见的人,乔瑞臣可以跟上回配合他的骑都尉商量下,派些将士出来坐镇。
谁知不用乔瑞臣去郡城,圣人也忧心西宁镇的百姓如何过冬,他们刚说完话的功夫,孙成就带着圣旨过来了。
“圣人旨意,前户部侍郎乔盛文为陈氏构陷被判流放,如今已查明真相,乔盛文官复原职,押解陈氏罪人入京。
致果校尉乔瑞臣查明陈贼通敌叛国证据有功,特封为固北军六品守备,驻守西宁镇,暂代云麾将军之职,待定北将军上任后另行议定官职,钦此!”
定北将军为三品武官,他不在西北时,一般是他麾下的从三品云麾将军掌管固北军。
以前这职位是陈嗣旭排行老二的义子,现在十二个义子都被抓起来押送进京,固北军中能做主的人不多。
现在在西北,圣人只能相信乔瑞臣,便让他暂代这个职务。
实则圣人也是为乔瑞臣考虑,暂代就代表圣人的态度,即便等程邵到西北后要安插自己的人手来掌管固北军,也会给乔瑞臣往上提升的机会。
送走孙成后,苗婉很是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咱们刚才担忧之事倒是迎刃而解,那些商户不会再闹幺蛾子了。”
乔瑞臣往后至少是掌管西宁镇两营财政和辎重的守备,西永县县令都得听他的,即便兀良哈和江南、登州那两个行商有什么心思,肯定也都会压下去。
乔盛文和乔瑞臣对视一眼,儿媳妇/媳妇还是太嫩了点。
乔瑞臣跟苗婉道:“圣旨先不说,我们去找巴音他们谈谈这烧毁的契约该如何继续。”
苗婉立刻明白过来,点头,“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以工代赈不是说开始就能开始的,还有好些事儿,按往常来算,还有不足一月就可能会下雪,以前下雪是好事,现在可未必。
“先吃点东西再去吧。”耿氏开口道。
她们在外奔波一天,苗婉都没怎么吃东西。
苗婉没那么娇气,有条件可以讲究的时候她乐意折腾,没条件怎么将就她都可以。
“还是在骡车上吃吧,去的太晚就怕巴音他们休息了。”
他们从西平郡回来的时候天就快黑了,又聊了这么久,到巴音他们所在的帐篷时,已经一更天了。
巴音的帐篷离瓦市很近,也被西蕃人特殊照顾过,所以外头也是火烧火燎的状态,全然没了过去那种富贵的模样。
被迎进门,苗婉发现巴音也一副疲惫模样,眼里全是红血丝。
“你们不过来找我,我也想要找你们问问情况。”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巴音脸色很差,语气也不算好。
“西蕃人怎么会突然来袭?你们不是已经将陈嗣旭抓住了?原先说好的北蒙逃奴也没送给我们兀良哈氏,此次袭击你也没有任何防备,导致北蒙在西宁镇的货物都被烧了个干净,怎么也要给北蒙一个交代吧?”
苗婉挑眉,好家伙,他们还没开口,人家就倒打一耙,看样子是打算叫乔家赔偿兀良哈氏的损失?
乔瑞臣也没跟巴音客气,“是于冒财带人杀进来的,他自小在西宁镇长大,又开条街酒楼十几年,对西宁镇再熟悉不过。至于他为何要带西蕃人杀进来,巴音兄应该很清楚才对。”
巴音愣了下,本来还疑惑于冒财是谁,可一听条街酒楼,心就沉了下去。
那条街酒楼是他阿嫂苏日娜派护卫上门,硬买下来的,本来苏日娜还打算杀人灭口,当时是陈志晟派人过来说和,苏日娜才算了的。
没想到竟然留下这么个隐患,他想问责的话问不下去了。
这时候那江南的郑老板和登州的刘老板也被人请过来,巴音眼神闪了闪,没继续说什么,先招呼两人进门。
“乔大人和乔娘子是来说咱们定下的契约之事吧?”郑老板开门见山,哭丧着脸,“我的货物和家当都在条街后头的宅子里,被烧了大半,损失就不必说了,账本和好些契纸都被少了个干净,连乔娘子给咱们的烤鸭方子和织布机图纸也被烧没了。”
苗婉挑了下眉,也没说信不信,只问,“我这边的契约也烧了,请两位老板过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后面是什么打算,是重新立契,还是……”
“不瞒你们说,我在江南生意做的不小,本来打算有此次合作,往后就安心在江南做生意的,发生了此次的事情,损失虽大,可人都保住了,这就是万幸。”郑老板苦笑,面上多了几分愧疚。
“只是谁也不知往后还会不会出这种事情,我真是折腾不起了,往后不打算再来西北,至于这烤鸭和织布机我也不打算用了。
做生意的都信命,这是老天爷告诉咱们,没做这个买卖的命,还是做我原本的买卖更好,如是只能对不住乔家了。”
他说完话后,帐篷内一阵沉默,苗婉这会儿倒是跟乔瑞臣面色很像,都是面无表情垂着眸子,叫人看不出喜怒。
巴音本来也打算是不认账,但北蒙没法子远离西北,即便往后去了郡城,乔瑞臣还在固北军,他也不欲彻底僵了关系,只想着是以赔偿为由,将原定契约砍半就是。
但这会儿乔瑞臣已经说出这场灾祸的起因,他就不好说再用原来的法子了。
巴音跟登州的刘老板对视一眼,才看向乔瑞臣,“我这边倒是还存着契,但兀良哈氏损失也不小,织布机我也暂时不打算碰了,该给的鸭绒和鸭子,咱们还可以按照原先的合作法子来。”
那刘老板也点点头,“鸭绒我也还能提供,织布机我们那边本来就少蚕少棉,着实是顾不上。”
乔瑞臣面色愈发冷凝,他和父亲所料没错,这些商人最会审时度势。
乔家即便进了京城也与他们无忧,若是留在西北也只是个七品校尉罢了,摁下原本要付出的代价,来弥补此次的损失,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
至于他们所说的不碰织布机?就算把人往好处想的苗婉,也一个字也不信。
这些人不过是拿定了,就算是见官乔家也没任何证据,至于从其他方便报复回去,这三个人买卖做的都不小,谁背后还没几个供奉了呢,也不怕他们。
这就是打定主意耍流氓了。
苗婉点点头,突然笑了出来,从昨天的意外发生,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笑得这般灿烂。
人善被人欺啊,所以她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不想当好人。
但两辈子得到的善意居多,她总还是手段太柔软了,都忘了曾经在外头一边打工一边自考的时候的利落劲儿。
连乔瑞臣都愣了一瞬,怕苗婉是气坏了,不动声色握住她的左手。
苗婉回握了他一下,依旧笑着,“各位老板说的都有道理,那咱们先前的契约直接作废吧,至于这方子和图纸是不是真的没了,你们说我就信,大家都各有损失,合作的事情往后再说,鸭绒你们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我也不强求。”
说完她拉着乔瑞臣起身,“不管怎么说,祝各位往后财源广进,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巴音也不知怎的,被苗婉笑得心里发紧,赶忙起身拦,“这样对乔家来说也着实太不公平了些,无论如何该给的鸭绒我们还是……”
“二爷,真不用了,我不是跟你们客气。”苗婉打断巴音的话,微笑着扫了在场的三人一眼。
“孰是孰非,不用多说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往后你们不后悔就行。”
说完夫妻两个人利落出了帐篷,很快就赶着骡车离开了。
留下现场三个人面面相觑。
“二爷,您给我们句实话,这小娘子是不是打算玩儿阴的?”郑老板也感觉苗婉的话听着有点不对劲,“可咱们确实损失不小,再说口说无凭,本就是想着讨价还价的……”
他们是想沾点便宜弥补损失,也没想着就此不认账了啊,谈买卖不就是这样你来我往?
怎么还说着说着散场了呢?
巴音捏了捏涨疼的额角,“算了,先看看再说,我兀良哈毕竟背靠北蒙,他们也不会跟我撕破脸,往后有事情我来出面便是。”
即便乔家真翻脸,北蒙和大岳还有盟约,乔瑞臣也不敢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他们其实跟西蕃人挺像的,我现在倒是明白西蕃人的心态了。”苗婉在骡车上也跟乔瑞臣说着呢。
“连咱们大岳自己的商人都是这样,可见他们烧杀抢夺,也是人之本性。”
乔瑞臣紧紧揽着苗婉,没说出安慰的话来,让媳妇面对这些人性真实的一面,别再自责,也是好事。
苗婉很快就压下了心里的难受,轻哼出声,“不就是耍流氓?真当老娘只会吹彩虹屁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比起懂得更多,我让他们两条街!”
乔瑞臣看着媳妇咬牙放狠话,就,听媳妇鼓着白生生的小脸喊自己老娘,只让他想笑,还想亲亲她的脸颊。
这么想她也这么做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那你先养好身子,先对我耍,你只管教会我,然后支使我就行了。”
苗婉:“……”所以只能对你耍,不能耍别人是吗?
想想这人连鸭舌的醋都吃,她了然点头,有这么体贴的乔白劳,苗世仁必须满足他。
小两口在骡车上腻歪着,把在外头受得恶心都消化掉,回到家表情轻松多了,让正在收拾行李的耿氏和乔盛文两人放心下来。
“他们还肯守约?”乔盛文问。
苗婉摇头,“估计是想讨价还价,但我懒得跟他们废话,我也不是白被爹你们叫财神爷嘛,想从我手里抠钱,他们长得不好看,想的还挺美。”
乔盛文:“……”
“那你打算怎么做?”耿氏一边拍着昏昏欲睡的乔蕊和淘淘,一边问。
苗婉过去亲了亲睁着眼不肯睡,怕她还出去的淘淘,笑道,“我打算跟二舅母学,既然他们不肯好好赚钱,那就都别赚了。”
如果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织布机,家家户户都能养鸡鸭鹅,她还用得着这些人?
以前苗婉只想着该怎么赚钱好反哺乡亲们,现在想来,直接带着乡亲们一起赚钱不是更好?
乔盛文有些担忧,“怕就怕到时候这些商人们联合起来使绊子,没了陈嗣旭这些商人若是不肯捐军饷,固北军以后也要为难,到时候你们也难行事。”
即便有圣旨在,军中将士们也得吃喝,陈嗣旭也不是没做任何好事,起码在军饷上没有亏待军中将士。
苗婉明白公爹的担忧,“百姓们可以自食其力,固北军当然也可以,圣人给了相公一个好官职。”
只要守备府能承担得起固北军的粮草辎重,甚至让将士们过的比以前更好,不怕新来的大将军不支持。
不过这些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苗婉右手不能动,只能劳动乔盛文和乔瑞臣父子将她的规划给写下来。
因为乔盛文很快就要随圣人归京,大家都不敢耽搁时间,三人几乎一夜没睡,才将计划堪堪定下来。
翌日一大早,乔瑞臣就去守备府接手守备之职,耿氏继续收拾行李,连阮衾两口子都在收拾行李。
大李氏要跟着进京,为圣人在皇室宗亲面前作证,让太后再无可能起来。
反倒是阮祈过来找苗婉,“我想过了,让你大表哥跟着你公公去京城便可,我们其他人还是留下来帮你。”
“可是娘跟我说,回京后打算收拾景阳伯府,往后阮家其实可以归江南的。”苗婉不想让阮家跟她在西北受苦。
阮嘉麟抢了大伯的话,“回到江南我们也还是做这些买卖,可阿婉你也知道,就咱们家这些人……想把生意做大有些困难,反倒是听你的张罗,才能攒下家底,在江南还是在西北都没所谓。”
阮祈嘴笨,不会说这些,但侄子说完他立刻点头,“只要家人都在,哪儿都是家。”
苗婉知道大舅肯定把她也算进家人里了,鼻尖一酸,眼眶就有些发烫,她努力将泪意压下去。
奶奶跟她说过,人总哭是会把运气给哭没的,爱笑的人运气才会更好。
所以她嘿嘿笑出来夸赞大舅和二表哥,“我就知道大舅和表哥看人准,跟着我干,阮家往后肯定能成为西北最有钱的人……的舅家!”
阮祈和阮嘉麟:“……”
既然已经做好打算,大家都没有闲话的时间,都各自忙起来。
趁着乔盛文和耿氏还没走,收拾行李的事情只需要耿氏带着耿叔一家三口忙活就行,苗婉请公婆给她画画写章程,一直忙到乔瑞臣从守备府回来。
“秦茂将守备府收拾的很齐整,虽然抄过家,可宅子也比这边方便,咱们和阮家搬到守备府住,这里留给张家住着,等回头张家和阮家的房子重新起好,再将这宅子还回去。”
按理说这个宅子是作为七品致果校尉赏下来的,如今乔瑞臣升了守备,地契要还回去。
可苗婉舍不得自己盖得这样好的房子,“就不能买下来吗?往后让阮家住在这里就好,咱们原先的宅子留给于家和杨家住,往后大家住的近些,也好干活儿。”
“咱们还有多余的银子吗?”乔瑞臣不是没想过,只是他现在俸禄每月不过十两银子,都得靠苗婉手里捏着的钱才能买。
苗婉算了下,拿回来的十五万两,按照比例得分给张家和阮家各一万两,剩下十三万都要拿来重建西宁镇的。
这些肯定不够,所以她也没钱可以浪费。
还是得抓紧时间赚钱才行。
她突然想起来,她在西平郡还有两家铺子呢,虽然地契没了,可官府已经变更过登记,这两座铺子都在她名下,巴音是拿不回去的。
“用一座郡城的铺子换这个宅子可行吗?”苗婉问,“如果行的话,咱们留一家铺子就行。”
这回她不打算遍地开花了,生意主要还是在西宁镇。
郡城的铺子现在可以拿来卖货,往后西宁镇建设好,就变成郡城店家订货的取货驿站用。
这回她要以稳妥为主,不然他们人手也不够。
乔瑞臣点头,“可以,回头我去郡城的时候叫人办好。”
解决完宅子的问题,大家吃过饭,苗婉就拉着乔瑞臣往外走,“那先军营里的话事人还有西宁镇亭长和各村的里正来一趟守备府吧,以工代赈需要用到的人手不少,咱们自己张罗,不如让他们来张罗。”
家里没什么需要乔盛文做的,他现在官复原职算是官职最高的,便跟着儿子和儿媳妇去给他们压阵。
有乔盛文的三品户部侍郎名头在,再加上守备算是军营的钱袋子,也算是西宁镇的现管,出去西宁镇外头村子里住着的里正,其他人很快就到了守备府。
苗婉已经请阮家表哥将章程抄写了几分,先分下去给到来的人看。
“我相公成为守备,自当跟以前的秦守备有所不同,如今西宁镇破败,行商们也离开许多,西宁镇的税收肯定也会受到影响,首当其冲是让西宁镇恢复过来。”
挨着守备府很近的北营骑都尉徐斌还有西郊军营的宁远将军郑远都接过图纸细细看。
西宁镇亭长姓常,是个没有举官的老举人,待得官老爷们拿起图纸后,他才慢悠悠接过图纸也跟着看起来。
苗婉暂时没写太多内容让他们知道,只从简单的衣食住行四个方面,写了现在大家能做的事情。
首先是住,西宁镇西边的富人区并没有收到影响,最多就是路边上有被火熏黑了的地方,重新刷墙就行,都用不着换砖瓦。
可是居住人口最多的南面和条街瓦市所在的东面都被烧的很厉害,苗婉计划里只写了南边的重建。
既然要重起房子,先前那些破破烂烂的土砖房子就都不要了,全都换成青砖瓦房,并且重新规划格局,以巷子为单位,一排一排起房子,这样不但看着整洁美观,往后可以设置巷管,也好管理,还能住更多人。
“青砖灰瓦房?那青砖从哪儿来,灰瓦从哪儿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西永县和州府怕是不会出这笔钱。”
常举人对西宁镇最了解,温和开口质疑,虽说西宁正遭灾,州府会拨银子给各家各户,算作是重建的费用,可也不会给太多,一家能给五两银子就不错了。
五两银子连土砖胚的屋子都很勉强,更不用说青砖灰瓦。
正好几个乡的里正进来,苗婉扬声解释,“我这里有能少砖瓦的人,州府拨下来的银钱只需要在北营附近起砖瓦窑,让聪明些的人报名去学,咱们自己烧砖瓦,成本并不算高,成本不够的,乔家来出。”
常举人算了下,西宁镇这些年发展的不慢,南边至少也得有五百户左右的人家。
一家要用的青砖瓦,就是按照最低的价格也得二十两银子左右,加起来就是一万两白银,这还不算人工和盖房子要用到的工具等。
乔家这是打算做善事?
苗婉在众人把她想成人傻钱多之前,赶紧解释,“乔家是能出这笔钱不假,但是也不是白给大家的,镇子这次被人这么轻易就烧进来,也是因为西宁镇四通八达,坊丁可以守着的地方不严。
所以请里正们过来,也是想让更多人参与到城墙的建设中,只要干活儿的人就能得到工分,积攒够工分,才能换房子。”
这工分让徐斌和郑远都有些感兴趣,不过两人最关注的还是税收,毕竟影响到军饷。
徐斌客气开口,“敢问守备娘子,那条街和瓦市打算怎么办?”
苗婉眨眨眼,“不办,西宁镇开铺子的都是有钱人,就算是没钱需要养家糊口的,攒够工分,可以在南区给他们起铺面,至于条街和瓦市想要重新修整,要么出人,要么出银子,否则就先放着。”
郑远皱眉,“可如此一来,行商们往后也不会往西宁镇来了,西宁镇的生意受到影响,税收怕是要大幅度缩水。”
“哦,行商们不来,咱们西宁镇自己人就可以代替他们嘛。”苗婉笑眯眯推了推图纸,“各位不妨仔细往下看。”
以工代赈,当然不仅仅指烧砖瓦、盖房子和起城墙,总有老人孩子和妇人是做不了体力活儿的。
所以第二项就牵扯到衣,同样是需要人报名,由于家来教他们以流水线的方式制作零件,由于家来负责组装。
所有人都可以登记,以欠工分的方式领织布机和棉花回去,用织出来的布来结算公分。
到时候生产出来的东西可以卖,军饷不必非得行商们来捐。
再有做不了这些的老人孩子,就需要请过来的里正们来帮忙了。
“我想着从各村收购一批鸡鸭苗儿和猪崽子,成猪和鸡鸭还有粮食也要,就按照市价来收,若是全村都将东西卖给守备府的话,守备府承诺可以给该村子修路。”
前后被请进来的六个里正,本来还有些疑惑西宁镇上的事儿为啥要请他们过来,还忐忑着是不是要强制征收粮食,没想到听见这话,都有些激动。
“真的给修路?”
“真是按照市价收购吗?”
“不知道路啥时候能给修呢?”
“我们能报名学烧窑和木匠活儿吗?”
“还有那织布机和棉花,咱们是不是也能欠工分来领?”
……
他们七嘴八舌好多问题,乔瑞臣都在一旁记下来,递给苗婉。
徐斌和郑远对视一眼,对这个安静由着娘子发挥的守备有些诧异,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他们这位新守备倒是由着娘子出头,还极为配合,像极了……吃软饭的。
苗婉不知道自己在俩武官心里已经晋升为富婆了,但她确实很豪气。
“只要西宁镇房子和城墙做好,立刻就可以开始给各村修路,各乡村的百姓不但能跟镇子上的人一样报名学习烧窑、木匠活儿,甚至铁匠活儿和厨艺也都能学,织布机和棉花也能给你们,不过不能独独以工分来结算,还要保证每年卖给守备府多少布匹。”
几个里正一寻思,这分明是保证他们做出来东西就有人收,这样的好事儿如何能不答应?
他们心里非常乐意,已经打算回去就叫各村的村长们来,赶紧将牲畜和粮食送来,赶紧报名,别叫活儿都给旁人抢了。
反倒是常举人有些不乐意,“可十里八村的百姓不少,是不是先紧着西宁镇遭了灾的百姓们为先?”
里正们都眼巴巴看着苗婉。
苗婉摇摇头,“亭长可知,斗米恩升米仇,若是西宁镇的百姓们一点压力都没有,想着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看着他们眼睁睁冻死饿死,又该当如何?”
她想过,守备府,准确点说是乔家和阮家人把事情张罗起来,但凡不傻的就都能看明白,他们是为了救助老百姓而做事。
她原先把人心想的太简单,现在宁愿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起码不会对人心失望。
若真有人仗着有人救助就躺平了想着占便宜,那不好意思,人家没遭灾的乡下人也可以凭借工分换东西。
到时候勤快的有房子住有衣裳穿也有钱挣,懒汉屎都吃不上。
她不是圣母,扶都扶不起来,自己愿意冻死的,她不会管。
常举人知道苗婉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没再说旁的。
接下来是食的部分,对这一条苗婉倒是纯粹当成了善事去做,大灾后就怕疫病,尤其是天气将要转冷,最怕有人生病。
所以她将食材等收购上来,也允许人报名跟着孙老火和阮祈的徒弟们学习熬汤做大锅菜。
有行动力的可以凭借工分来得到食物,老人五十岁往上,小孩六岁以下,都能免费得到食物。
每天的姜汤,隔天一次的四物汤,还有烧开的热水,这些都是免费的,随取随有。
苗婉看向徐斌和郑远,“到时候怕是得需要两位大人帮忙,派遣些士兵过来维护秩序,免得发生争抢偷事件,到时候所有士兵的食宿和工钱都由守备府来负责。”
徐斌和郑远也看不上这点钱,应下是应下,可军饷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
二人看向乔瑞臣,“守备大人,如今两营的军饷最多只能到九月底,敢问年前其他的军饷该如何?”
北营人数三千二,西郊人数两千九,将士们每个月要发的俸禄并着军需品那些,每个月都至少要两万两才够。
可州府那边拨过来的军饷最多只有一半,剩下的以前都是守备府负责解决。
乔瑞臣早就被苗婉叮嘱过,笑道,“军需西宁镇百姓们做出来的东西便可以解决,但是将士们除了练兵外,也可以参与以工代赈嘛,往后西宁镇镇守的军营俸禄都分为底薪和工分提成。
不独以工代赈可以领工分,平时的训练还有值守也都由上峰打分计算工分,到时候凭工分领剩下的俸禄,只要不是浑水摸鱼之辈,我可以保证,他们到手的银子只会比原先的一半更多。”
徐斌和郑远心下一惊,改变发放俸禄一事,可得定北将军点头才得行。
毕竟固北军十五万人,还是轮值,若只有他们这边是如此,往后换了值,不满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乔瑞臣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今我暂代大将军之职,我仔细考虑过了,有意见的人待得发现军需和俸禄都比原先还好的时候也会闭嘴,仍想闹事的人……”
他意味深长看了两人一眼,徐斌和郑远立刻明白过来。
谁也不知道固北军中还有没有陈嗣旭留下的势力,他们未必敢造反,可暗中使坏的法子多得是,谁也没办法保证军中一片太平。
而且固北军在西北算得上受苦,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说,天儿一冷大部分人都会变懒,主要也是冻得慌。
若是有了工分,大家能吃饱穿暖,往后将士们的积极性也会高很多,长此以往倒是个好事。
到时候还要闹事儿的,那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了,就算不是陈氏残留,也不妨碍按照残留给清出去。
两个人迟疑半晌,毕竟如今固北军算是乔瑞臣说了算,他们啥都没说,只打算暗地里将事情告诉郡城那边的人,好歹得让圣人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若是圣人不吭声,那他们自然只有听命的份儿,也没必要跟这位守备兼云麾将军对着干。
俩人也不是陈嗣旭的嫡系,若真想挑事儿,他们今天就不会来的这么痛快。
苗婉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插话的时候就安静听着,至于里正和亭长,有问题则小声请教乔盛文。
乔盛文如今不用忌惮陈家有人盯着,身为户部侍郎他胸中丘壑远飞苗婉能比,低低几句话就说的亭长和里正们直点头。
最着急的还是里正们,虽然地里收成没收到影响,可乡下人也就能稍微填饱点肚子罢了,想要活得滋润那还是白日做梦。
所以对乡下人来说,镇子上和城里低人一等的手艺人,那也是他们眼巴巴羡慕的。
如今能有机会学一门手艺,还不耽误家里的牲畜和粮食赚钱,他们也是泥腿子出身,谁也安稳坐不住。
有个胆大些的先开口,“那咱这就回去,将告示发出去吧?不知道从啥时候能开始报名呢?”
苗婉这才笑着看向乔瑞臣,“自然是越快越好。”
乔瑞臣又看徐斌和郑远,“不知两位大人明日可否各自派出两百将士一早前来?从明天开始就能计工分。”
徐斌和郑远虽然还迟疑着上报的事情,也不耽搁点头,只安排两百人,对俩人来说不是啥难事儿。
苗婉起身,笑得露出小酒窝,“那从明天开始,西宁镇扫榻相迎所有人的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