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叔不敢轻易挪动阮衾, 又怕外头有贼人,一院子的人都会被杀了,又怕又急, 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阮嘉麟回来发现不对, 到底比当爹的靠谱点,跟耿叔把爹抬进屋, 踉跄赶着骡车回乔家报信。
这下子谁都顾不上搬家的事儿了。
乔盛文叫耿氏和张娘子等妇人看着孩子们, 所有人都赶紧往千金楼去。
本来乔盛文还拦着不让苗婉去,苗婉坚决不肯。
“爹您别说了,我肯定得去, 得有人守着嫂子她们, 二嫂怀着身子不好过去, 只有我合适。”
乔盛文也着实没时间说服苗婉,见她白着脸梗着脖子比淘淘还倔,只能同意。
路上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去千金楼,一路将西宁镇几个大夫都拉到千金楼。
等好不容易将娘子们都安顿在屋里躺下, 由着大夫给诊脉的时候, 耿婶和于氏她们都醒了,没出人命, 这就叫大家伙儿都稍稍松了口气。
大李氏因为掐破了手心, 有些发烧,还没醒。
大夫们诊断了一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彻底放松下来。
“各位老爷, 娘子们只是中了些微迷药, 只喝几副排毒的药就好。
外头两个小伙子是被人仓惶间砸破了头, 醒来可能会有些恶心想吐,躺几天喝几服药也就无大碍了。”
乔盛文紧着问,“确定都没事儿?”
要说有没有受了重伤的,大夫说还真有。
替阮衾看病的大夫面色凝重,“阮家老爷受了惊吓,又摔断了腿,伤筋动骨就够受罪的了,现下心神不宁有些起烧,若是夜里高烧不退就有些危险,得仔细看顾,否则外邪入侵,只怕是要出大事的。”
耿叔本来是守着娘子那屋门口,听见后流着泪给了自己一巴掌,“怪我,不该站得太老稳。”
哪怕是扶一把呢,都不至于叫阮家老爷遭这个罪。
众人:“……”
阮嘉麟面色也有些复杂,所以说,被贼人光顾的千金楼,上上下下都无大碍,本来该救人的他爹,一顿舞弄啥用没有,还受了重伤。
阮祈身上还沾着鸡毛,显然是顾不上收拾干净就过来了,这会儿听大夫说完,脸皮子也有些发烫。
比脑子他比不过弟弟,但是二弟这个胆子,就跟外甥女似的,忒小。
怪道都说外甥肖舅,那就是随了她二舅。
脸色苍白未褪的苗婉被大舅微妙看了一眼,突然福至心灵,明白大舅的意思,偷偷鼓了鼓腮帮子。
她,她就是怕嫂子们和耿婶她们出事儿,真要有贼人,她,她肯定会尖叫着以最快的速度蹿出去叫人好嘛!
她给西宁镇最大的药堂里出来的大夫塞了一包银子,“我听说迷药对人也有伤害吧?”
要是劣质秘药,说不定会用毒蘑菇来充当麻醉剂呢,中毒久了是可能把人迷傻的。
“您只管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赶紧康复。”苗婉从不在入口的地方省银子。
“还有那两个护卫,若是您这里有什么祛疤的药膏子,也给他们用上,俩人还没成亲呢。”
大夫哭笑不得接过轻飘飘的荷包,心知里头是银票,这千金楼的主家倒都是良善之辈。
身为大夫他也没想坑苗婉的银子,不过既然她想用好药——
大夫一脸严肃,“老朽一定给他们用最好的药!”整的跟出人命了一样,弄得大家都急赤白脸的,不能白遭罪,该赚也得赚啊!
阮嘉麟也赶紧跟上,“若是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往后大夫您家里往千金楼来买东西,都半价给您。”
大夫:“……”这都被贼寇差点屠了,你还有心思管你家生意?
几个大夫都脸色微妙去开方子抓药了。
乔盛文已经绕着后宅妇人们做工的工作间转了几圈,从窗户上找到了被戳破的洞,却没有丢掉的竹筒。
他也进门仔细看过,没有查出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痕迹,就连门外两个护卫被匆忙打倒,都没留下蛛丝马迹。
醒过来的娘子只说突然觉得困,很快就晕过去了。
只有抗药性比较强的于氏说,“隐约好像看见有蓝衣蒙面的人进来的,衣裳像咱们千金楼的布料,只是我也晕乎乎的,没看清楚。”
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只怕是最晚晕过去的大李氏。
可惜她这会儿也发着烧,两口子都昏着,也问不出什么来。
哦对,还有打了个照面的护卫,俩人也还昏着,醒了估计也不好受,不是问话的时候。
等众人坐到前面的待客区椅子上,还在仔细寻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嘉麟也听见张家大嫂的话了,率先猜:“是不是眼馋千金楼生意的行商干的?”
乔盛文摇头,“行商与我们没有冲突,多数在此根基也并不稳,我们又背靠兀良哈和固北军,不会有人这么没脑子。”
而且以对方的小心谨慎来说,一般行商家也养不出这样的人来。
阮祈沉吟着,面色越来越黑,“会不会……是景阳伯府那对狗男女派人过来了?”
苗婉挑眉,“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景阳伯没胆子,王氏没脑子,就算是来人想做什么,大概也得先上门让我问乔家和阮家要方子。”
毕竟在景阳伯看来,她这个闺女胆小怕事,还由着他们拿捏呢。
张屠夫紧皱着眉头蹲在门槛边上抽旱烟,张大壮也搓着手不肯往椅子上坐,神色很不安。
过了会儿,张大壮才小声猜测,“会不会……是西蕃贼人得知千金楼能做棉衣,想要掳了人去?”
赶过来的于家老汉还有杨家老汉并着林大志三兄弟,脸色都是一变,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早些年边关乱的时候,有谁家出了什么体面的生意人,也遇到过被西蕃人洗劫了货物,人掳走当驴子使的时候。
有逃出来的人,都不成人样儿了,闹到郡城的定北将军府前,这才被众人所知。
那时陈嗣旭刚接手固北军,还算是有血性,跟西蕃人干了好大一仗,杀得西蕃人不敢再随意犯边,也因此陈嗣旭凭军功稳固了在固北军中的威望。
乔盛文听得张大壮提及此事,张了张嘴,却迟疑着没把猜测说出来。
陈嗣旭当年是因陈国公府运作,陷害了前头那位老将军,压着摄政王一派接手西北,在军中并不能服众。
若无此事,估计十几二十年他都未必能坐稳定北将军的位子,若真是杀敌就算了,可若是他跟西蕃人沆瀣一气……
乔盛文心底发寒,按理说千金楼如今是给定北将军供奉而开,又与守备府交好,就算兀良哈氏不知道内情的话,也不敢对千金楼随意动手。
除非……是监守自盗。
乔盛文不明白的是,如若是陈嗣旭所为,他为何要这般做?
如果是瑞臣漏了马脚,他大可以直接灭了乔家。
如果没有漏马脚,陈嗣旭想要千金楼,乔家也不可能硬挺着不给。
只这话不能跟任何人提,乔盛文也就没法子立刻想明白这些问题,只能等儿子回来再从长计议。
乔盛文看了眼缩在角落里快把发髻抓出鸟窝来的儿媳妇,“千金楼先挂上歇业的牌子,就说遭了贼,整顿一番,十日后再开张。
大家都先家去,好好休息一番,往后这些时日,今日在千金楼的众人,都不要落了单,无论做什么,尽量一家子一起。”
乔盛文一提醒,阮嘉麟也立刻反应过来,“对对对,上茅房也尽量人多点,千万不要一个人,贼人之所以不在夜里动手,肯定是因为夜里有人值守,人也不在一处,不如白天都聚在一块儿时方便,所以分开也好,但是不要落单,尤其是娘子们。”
众人不明觉厉,但是遭贼的事儿,都是老百姓没啥经验,只能听乔盛文的,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定北将军府的书房内。
‘啪’的一声,陈嗣旭将茶盏摔到陈志晟脚下。
“愚蠢!让你抓个妇人都能失手,你还能做什么?”
陈志晟都快哭了,缩着脖子小声解释,“那大李氏和小李氏夜里大多时候不在一块,晚上还有人值守库房,咱们的人稍微有点动静,娘子们叫起来,夜里更容易招人注意。所以儿想着,趁她们青天白日在一块,也没人守着的时候动手。”
往常阮衾父子出去后,都是一两个时辰才会回来,谁知道这次回来的那么快。
若非义父不肯让人知道此事乃大将军府所为,还要求将人活着带回来,晚上直接抹了脖子杀干净,一把火啥都看不出来。
陈嗣旭阴沉看了义子一眼没说话,莽夫,他身边着实缺些带脑子的。
若是能杀,他恨不能将跟乔家有关的人全杀个干净,一了百了。
可圣人在西北有暗探,他是清楚的,否则乔家一来西北他就灭了,还能放任他们开铺子?
他打杀乔家还有理由,突然杀两个妇人,但凡露出一点痕迹去,陈家都承受不起。
而且陈嗣旭也不能肯定,李氏有没有将什么证据留在哪儿,人一死就鱼死网破送进圣人手里,到时候更要完犊子。
所以将李氏的后人提回来,严刑拷打,逼问过再行事比较稳妥。
若无此份稳妥,陈国公府一脉怎么可能有今天这份成就?
自从查出那纺车和织布机都是阮家人带来的,阮衾父子的娘子都姓李,陈嗣旭这心里就愈发的不安稳。
既然拿不准是哪个,就都掳了来最稳妥。
但要是没办法掳了来……陈嗣旭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他不能动手,有人可以。
陈嗣旭挥挥手,“成事不足的东西,此事你不用管了,收拾好院子,我去你府上住两天解解郁气。”
陈志晟心神一动,这是要去他府上睡西蕃女人?
老三府上也有西蕃贱妾,义父最近都是去老三府上多,事儿没办成却要去睡那个都护之女,这是要用西蕃人来做事啊。
他面上滴水不漏,只涨红着表现出小心忐忑的姿态,“是是是,儿子这就下去准备好,一定让义父尽兴。”
“去吧。”陈嗣旭随意道,顿了下,“让人看住乔瑞臣,最近多给他安排些事儿,暂时不要让他回西宁镇,什么时候让他回去,我会告诉你。”
陈嗣旭还没下定主意要不要留下乔瑞臣,这小子知情知趣,脑子也算好使,若留下也能让圣人更不会怀疑他。
但他又怕斩草不除根,留下后患,只想着再考虑一阵子,等西蕃人那边定下来动作,再说不迟。
陈志晟满口答应,回头就叫人安排乔瑞臣带队往边境去巡逻。
与乔瑞臣轮值的两个武官那里也叮嘱好,先后出点子事儿,让乔瑞臣一两个月不能回程。
千金楼既然已经关了,苗婉问过大夫,得知可以挪动,就紧着叫人将女工和二舅夫妇并着两个护卫拉回了乔家修养。
一到家她就叮嘱耿叔,“劳烦您跑一趟咱们的地里,把阿墩给叫回来。”
耿叔只想守着娘子,有些不明白,“叫他回来干啥?”
苗婉幽幽看了眼耿叔,“值夜。”
耿叔:“……我这就去!”谁也没阿墩值夜更靠谱!
等众人都安顿好,苗婉只说自己累着了,想好好睡一觉,将淘淘给耿氏看着,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乔盛文还当是儿媳妇吓着了,“娘子,晚上熬些安神汤吧,家里人都喝点,省得晚上睡不踏实。”
耿氏也怕儿媳妇是吓着了,“好,我这就跟张娘子去抓药。”
苗婉是有点害怕,可更多的是懊恼,这会儿一个人趴在炕桌上,使劲儿砸自己的脑袋。
今天这个事情不只是乔盛文觉得蹊跷,她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真要是西蕃人掳人,那些鞑子又不是啥良善之辈,夜里动手杀一部分掳走一部分,就算白日里被人知道了,也都是鞭长莫及。
说不过去。
没动手杀人,却全部迷晕,而且听娘子们说的时间,那些人呆了好一会儿,倒像是找人。
这方面她跟乔盛文想到一块儿去了,要说谁最大胆,光天化日就敢动手,监守自盗的陈老贼最有可能。
类似顿悟般的灵光一闪而过,就跟闪电似的,咔嚓咔嚓往外蹦,但就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叫人抓不住。
要是陈老贼做的,她可是穿书来着,书里……陈国公府好像有什么丑闻,太后被幽禁,连摄政王和贤妃也没能讨着好。
可这丑闻跟她开的千金楼有啥关系?千金楼不是书里没有的蝴蝶翅膀吗?
要么是从未去过京城的老百姓,要么是早死早败落的包子一家,都不可能跟陈国公府沾上边儿啊。
“猪脑子,白看了全本!”她抓着头发怎么都想不出来,郁闷到给自己找借口,“肯定是生淘淘生的,否则我不可能记不起来!”
《春意浓》全本一百多万字,因为男女主的感情张力还有那种让人耳红面赤的暧昧着实写得好,她是整本都看了的,要不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份是出现在番外里。
可也因为宫斗太多,很多地方她都是简单看看就算,当时是想着,再给她十个脑子,换她来也是三集剧终的结果,没必要太较真。
如今要用时方恨,为啥不默诵全文呢!
脑子不够,记忆来凑也行啊!
苗婉干脆拿出纸笔,想不明白,只能画关系图倒推。
女工都是西宁镇这边农家被卖掉的女儿,不可能跟陈国公府有任何关系,划掉。
张家和于家祖祖辈辈都是西宁镇人,连西平郡都没去过,划掉。
杨家人也差不多,但是三个儿媳妇都来自乡下,说不准乡下的村子里出过什么能人?问号。
林家的话,林大志兄弟结个总是出去给人装修,说不准就去过郡城,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事情?双问号。
阮家二房,李氏跟大李氏其实没亲戚关系,只是都姓李。
二表嫂家里爹娘早逝,兄长在苏州做县丞,不知道跟陈国公府的人有没有关系,问号。
二舅母家里被人抢生意杀了全家,妹妹嫁人后难产而亡,全家只剩她一个,那被杀的全家有没有可能是被人灭口?双问号。
由此得知,林家几个娘子和二舅母最有可能是贼人的目标。
翌日。
她从张娘子口中探听得知,杨家媳妇出身跟张于两家一样,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而林家根本就没给贵人家里做过工,贵人们若是要起房子,一般都是找郡城的工匠。
就剩二舅母这边了。
大李氏直到第三天才醒,一醒过来就见阮衾用木板绑着一条腿,坐在炕沿垂泪。
她唇角抽了抽,“你这是提前替我哭丧?”
阮衾见她醒了,心下大喜,“娘子你醒了?麟哥儿,快!快请大夫进来看看。”
大夫被请进来后,给大李氏诊过脉,“夫人郁结于心,心神大惊,导致外邪入侵,如今烧算是退下去了,切不可忧思过度,将养些时日也就无碍了。”
苗婉悄咪咪在一旁听着,等大夫和阮嘉麟一起出去,给大李氏开方子,她才红着眼眶凑过去。
“二舅母……对不起,是我没防备,该多请些人护着千金楼的。”
大李氏摸了摸她脑袋,被包裹住的手嘶啦嘶啦的疼,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只摇摇头,轻声道,“不是阿婉的错,是二舅母引来的祸。”
阮衾眼泪一顿,苗婉也猛地抬起头。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公爹说自己的猜测,现在大舅母却猜出来了?
大李氏神色凄苦,“那几个贼人以为我晕了,只说要找出做纺车和织布机的李氏女,一老一小,都要带走,我就知道了。”
苗婉噌得起身,“二舅母你等等,我去叫爹过来。”
不等两口子说什么,苗婉蹬蹬蹬跑着过去把乔盛文给喊过来了。
“爹,我知道是谁动的手了。”
她一句话惊了三个人。
大李氏也只是怀疑当初的仇家找过来了,还愁苦连累了众人,却不知道该怎么报仇,阿婉竟然知道?
乔盛文不动声色看了眼外头,“等等。”
他让耿叔坐在厨房门口,可以看到东排屋的屋顶和天井。
让阿墩和阮嘉麟藏在乔家外头,看着外面无人可偷听,这才返回阮衾两口子屋里。
“你说说看,是谁?”乔盛文看着儿媳妇,轻声道。
阮衾紧紧握着大李氏的手,也紧张看着苗婉。
苗婉利落爬上炕,盘腿坐在大李氏身边,“是定北将军府!”
乔盛文心下一紧,“怎么说?”
苗婉仔细斟酌着自己按小说上帝视角推算出的内容分析——
“二舅母刚才怀疑是灭了她李氏一族的仇人寻来,但要是外来人,为了抢生意,得知千金楼被定北将军罩着,敢青天白日的动手?”
“况且纺车在江南已经传开,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们为何还要抓二舅母和二表嫂?因为她们姓李!”
“敢这么嚣张抓人的,除了定北将军府就只有守备府,追根究底是一个人,所以我断定,肯定是定北将军指使的。”
大李氏满脸茫然,又有无法报仇的凄苦,“可为何,定北将军这样的人物,为何要杀我全家?”
乔盛文也紧蹙着眉,想不出缘由。
苗婉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有没有可能,李氏当年为陈家做过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若被人得知,陈国公府会因此而败落获罪,所以他们想彻底灭口?”
乔盛文若有所思想了好一会儿,为难地摇摇头,“陈国公府势大欺人,做的事情太多,但若说有什么是会让圣人大怒降罪之事,有太后在,应该不至于。”
苗婉撇了撇嘴,“那要是太后……不在了呢?而且又不是亲娘,说不准当年圣人的生母是被陈国公府害死的?”
大李氏脸色越来越苍白,若陈国公府假李氏之手害死圣人生母,即便是死了也是大罪啊。
而且她虽然当时还年幼,并不记得家里买卖做的那般大,能手眼通天。
乔盛文也立刻否认,“圣人生母姚太后虽是江南织造世家嫡女,可姚家与李家并没有任何关系,否则圣人早查出来了。”
苗婉心里急得要命,可她就是知道太后被幽禁了啊,而且用死换来了陈国公府没被问斩,而是被流放。
能幽禁太后的事情,除了害死圣人老儿的娘,或者要害死圣人老儿,还能是为啥?
圣人在小说里一直好好的,显然还是生母被害死的可能性更大,但这话她也没法说。
毕竟她拿不出证据,也想不通其中的逻辑,真是太愁人了。
乔盛文叹了口气,“他们既然听见动静就跑,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咱们加强防备,暂时不会出事。等瑞臣回来,说不准能知道为什么,他为圣人伴读多年,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只是乔瑞臣嘴严,而且圣人之事也不能随意拿出来说道,乔盛文对圣人的了解也没儿子多。
苗婉皱着小脸仰头看天,“也不知道相公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她从没有这么想念过乔白劳,恨不能立刻就飞到他身边去。
有一件事情靠直觉和上帝视角推理都指向一个答案,却怎么都想不明白过程,着实让人太难受了。
但是再难受,乔瑞臣还没回来,家里人该养病养病,该做生意做生意,也没法子大动干戈。
或者说,即便知道是定北将军所为,他们除了庆幸对方并不想撕破脸,只能想法子拖延,也没啥办法反击。
*
“阿欠——”乔瑞臣猛地打了个喷嚏。
一旁陈武递给他一囊烈酒,“喝一口,这见鬼的天,别处都开始暖和了,就这里雪都不化。”
边境靠近西蕃,因附近有座神女峰,大雪积年不化,将士们在此有好些呼吸不畅,要好多日子才能缓和过来,天气冷得迎风撒尿都冻丁。
所以才十天轮一次,时候久了,都撑不太住。
乔瑞臣不动声色看了眼远处一直在偷偷盯着他的士兵,随手接过酒囊喝了口,火辣辣的热气从喉咙直冲肚里。
“好酒,不便宜吧?”
陈武得意笑了,“这是大将军赏给我兄长的,兄长知道我要来轮值,特地给我暖身子的。”
他左右看了看,凑到乔瑞臣面前,“听说前阵子大将军去了武卫将军府上找贱妾逍遥,我兄长从旁伺候着,得了赏。”
乔瑞臣心一沉,去陈志晟府上找西蕃女人逍遥,还让人盯着自己,拖着他不许回程,他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乔瑞臣笑了笑,叹了口气,“好酒该配好肉才是,听我娘子说要新出烤鸭,配上烈酒,那滋味儿比五·石·散还让人难忘,可惜我回来的急,娘子还催我早些回去,带些来给同僚呢。”
陈武也是个好口舌之欲的,若非乔瑞臣总带好吃的来给他,就冲乔瑞臣对着大将军趋炎附势让人嫌弃的劲儿,他也不想找不痛快亲近。
可谁叫这小子于他有救命之恩,还总能带来叫人舌头都想吞掉的美食呢?
反正他兄长也在陈志晟将军麾下,一个讨好爹,一个讨好儿子,他们也算是有缘分。
他挤了挤乔瑞臣的肩膀,“别说老哥哥不照顾你,当值的云骑尉和武骑尉故意不来,肯定是大将军想给你机会立功。我这些天叫手底下人仔细盯着西蕃那边,要是有什么动静,咱们立个大功回去,你这官职上去了,可别忘了老哥哥我。”
乔瑞臣问他,“你怎知他们是故意不来?”
陈武嗤笑,“那还用问?一个拉肚一个窜稀,这种软脚蛋子要不是上头给了指示,他们来这里不一样拉?”
还是他兄长去通知的俩人,要不他能帮着乔瑞臣立功吗?
乔瑞臣心里愈发下沉,陈嗣旭让他立功的可能,还不如太阳打西边起来的可能性高呢,故意拖住他,定是出了问题。
他跟陈武笑谈几句回到自己帐篷里,立刻冷下脸来,心急如焚,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露了马脚,还是京城出了什么问题,可他现在却走不了。
若他现在往回赶,还不等到家,陈嗣旭就能让人以逃兵的身份杀了他和乔家人。
坐以待毙也不是乔瑞臣的风格,到了夜里,他干脆利落找到圣人安排的暗卫,让他立刻去西宁镇,探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暗卫一听京城可能出事,也不敢耽搁,第二天就想法子被人砍伤,被送回了郡城。
与此同时,陈志晟府中伺候西蕃贱妾的婢子也换上了黑衣,骑马通过小道回西蕃报信。
一潭强压着平静了许久的暗流,依旧在平静之下汹涌动了起来。
乔家这边还没有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危机,等众人养好伤后,千金楼也不能不开,天天都有行商到乔家来催促。
苗婉咬牙,“要不就先不搬家了,二舅和二舅母就在乔家住着,等过阵子相公回来后再说,千金楼照常开门,但是晚上不留人。”
即便是货物被偷,也比人出事儿要强。
乔盛文倒觉得不用这样,“巴音答应会派兀良哈氏的精良护卫过来,夜里还是安排人值夜,而且夜班不是也要做工?咱们若是表现出得知什么的样子,说不得会逼得有些人狗急跳墙,如今以不变应万变当是更合适些。”
苗婉愁得直咬指甲,“可万一他们晚上来人了呢?”
乔盛文安抚她,“只要不是大批人马闯进西宁镇,兀良哈氏和行商们的护卫都不是吃干饭的,就不会出大问题。”
苗婉莫名看了眼公爹,头一次觉得威武的公爹这回不威武了,他改立棋子了。
小说里,‘只要’和‘就没问题’这样的保证一出来,百分百会出事啊!
虽说她有给自己提咖的嫌疑,可她都穿书了,万一她才是女主角……之一呢?
乔盛文被儿媳妇看得莫名,“若是你不放心,夜里停了也行,但是肯定还得有人值守,不可打草惊蛇。”
苗婉眼神复杂摇头,“不是不放心。”是超级不放心好嘛!
“我只是……想着该做些什么陷阱,总不能叫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苗婉咬着指甲,从怂里炸出点好胆来。
“不能打草惊蛇,那就直接让蛇有来无回,炖了喂狗!”
乔盛文倒有些诧异儿媳妇的豪情了,“你打算怎么做?”
苗婉一秒趴窝,“……还没想到!”直播用时方恨少!
她为什么只看吃播?为什么不看点女子防身术和陷阱技术类的直播呢?
后世养猪场里都暗桩监控了,这里连电都靠打雷呢,太为难她苗世仁了咦呜呜……
乔盛文:“……”就,儿媳妇回回都是嘴上志向非常远大。
经过十日的休息,本来妇人们就没啥大事儿,都在家养得挺好,一大早就到千金楼里开始干活儿。
苗婉也过来了,虽然害怕有人拿着刀砍上门,可毕竟她是大家的主心骨,怕大家害怕,她在这里坐镇,起码能加油打气。
大李氏虽然情绪低沉,也没耽误她给猪油膏和爽肤水起了好听的名字——凝肤脂和美人露。
同样是百花系列,因着猪油膏是白色,迷迭香纯露是几近透明的颜色,所以此次定下了玉簪花。
新来的行商等了许久,终于等得千金楼开张,一进门就听说上了新品——
百花之玉簪凝肤脂,用之可细腻肌肤,肤滑如凝脂,十两银子一罐,二十赠一。
百花之玉簪美人露,用之可令皮肤清爽,返老还红颜,五两银子一罐,二十赠一。
这介绍非常简单粗暴,哪个女子不想皮肤滑嫩,能永葆青春呢?
这回的产品竟然能够搭配使用,有这样的效果,哪怕只有宣传效果的十之一二,也够让贵妇人们疯狂的。
比她们先疯的,自然是等了一冬终于等来新品的行商们,他们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下订单。
只半年多的功夫,几个大行商人人手中都存了些打折的黄金露和会员,能得到的优惠更多,他们自然拿货更多。
看起来千金楼赚得是少了,实则苗婉看着账本子心下得意,行商们花的钱可能是少,但她绝对不可能少赚。
于氏从门外一进雅间,就见苗婉唇边露出跟淘淘一样,有点蠢又特别灿烂的笑,被逗得也笑了出来。
这阵子中了迷药的妇人们倒是没啥事儿,却把苗婉吓得够呛,小脸儿都瘦了许多,今天大家看到了还担忧呢。
就她这小体格,还大言不惭要来保护大家,真有人闯进来,还指不定谁护着谁呢。
“这就不用护着咱们啦?”孙氏跟在于氏后头,见着苗婉的笑,也忍不住打趣出声。
苗婉露出小酒窝,这就跟生孩子之前的感觉一样,搞钱治疗所有恐惧症!
她甩着账本子昂起小脑袋,“只要咱们赚钱的速度够快,来再多人也不怕!”
就算是她没看过什么陷阱和防身术一类的,花钱总能找到手艺人吧?
只要千金楼内步步是陷阱,她看谁敢闯进来!
打起精神后,苗婉立刻叫耿叔送她去药房,买了一大批的蒙汗药。
药店都没那么多货,她又买了些制作蒙汗药的药材,回家自己熬,争取熬出能蒙晕一头大象的浓度来。
买完东西她就去了西宁镇在条街唯一一家首饰铺子,定制打开后带针的戒指,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出来。
让大家带上迷药针的戒指,到时候一戳就能将人放倒。
然后她去了杨家定制铁器,先从院墙开始,制作锋利的铁片镶在墙头上,谁敢往上站,脚都给他们划烂了。
还要制作捕兽夹,利齿状的咬合口,谁沾上,不撕下一块肉来不算完。
从杨家出来,她又马不停蹄去了于家找顾师傅,要把千金楼和聚福食肆还有阮氏快餐的所有窗户都换成毛玻璃。
再想戳?除非你打碎玻璃!
回到家苗婉得意洋洋跟公爹说了自己的安排,“您看,这些都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算有人发现,咱们也能说是为了防贼,不会打草惊蛇,还能武装到牙齿,我聪明吧?”
乔盛文得知她一下子花出去近两千两银子,有些哭笑不得,“没必要,会功夫的人一眨眼就能跳过墙,这些拦不住他们。”
苗婉愣了下,对哦。
乔盛文又道,“贼人若持刀杀人,也不会靠近,大家来不及有动作,说不得就被放倒了。”
苗婉下巴低下来了,咦呜呜,怪她不会制作暴雨梨花针,也不知道工匠能不能会。
耿叔拿着一封信进来,“阿婉,兀良哈氏给你送了封信过来。”
苗婉打开信,瞬间大喜,“爹!远攻武器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