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市闹腾起来起因很简单, 童子军够给力。
狗蛋一进瓦市就非常大声地问大哥驴蛋:“哥,啥叫盲盒?”
驴蛋觉得狗蛋白读了一年书,更大声教育弟弟, “笨, 就是看不见的盒子。”
苗世仁之所以会用童子军,便是因为大人们做再多事情, 总容易叫人往多了想, 营销手段哪怕是放在古代也是容易留下广告痕迹的。
但孩子则不同,现在还有孩子为了多看会电视多玩会平板,有层出不穷的瞎话可以装筐, 大人孩子都觉得, 小孩子肯定不会撒谎。
说实话苗婉也不大明白为啥, 因为淘淘一岁生日还没过呢,尿了炕就敢指着她姑说姑尿的,孝顺至极。
哪家还没有几个死不认账的熊孩子,怎么就觉得小孩子不会撒谎呢?
不过这认知也方便了苗世仁新店开张的头一炮打响。
她已经跟翠丫和驴蛋叮嘱的非常清楚了,老神在在呆在千金楼等着。
阮嘉麟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半天, 也没见瓦市闹腾起来, 忍不住问苗婉,“你就不过去看看?”
“你想去你去呗, 记得换身衣裳, 别穿二表嫂给你做的新鞋。”苗婉喝着热乎乎的姜汁撞奶,吃着麻辣口味的炸鸡腿,不亦乐乎,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阮嘉麟还真有点好奇, 见问不出什么, 主要是苗婉不带着淘淘, 不用藏着掖着吃炸过的东西,这会儿没嘴回答他。
他换了身旧衣裳,穿着旧鞋溜溜达达往瓦市去。
主要他见苗婉吃那么香,他也搀了,过去找大伯拿点好吃的,算是给店里开张了,他多善解人意一个侄儿啊!
殊不知,他出门的功夫,瓦市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阮家一群孩子还是今天才听驴蛋说去干啥,这会儿是真好奇,扒着驴蛋问个不停。
“驴蛋哥!只要两文钱就能买个盲盒吗?”
“盲盒里真有大鸡腿和鸡骨架吗?”
“有没有炸鸡胗?我喜欢吃!我超喜欢吃,我娘不喜欢就不叫我吃!”
“两文钱给多少啊?”
旁边甭管大人小孩,不知道盲盒是啥,但是肉大家都听明白了的,一听两文钱,忍不住竖起耳朵来。
驴蛋得意洋洋回答围绕着他的小弟小妹们,“就知道你们啥也不懂,大哥我给你们说说,盲盒有五个鸡蛋那么大,三个鸡蛋那么高,里面啥都有可能有,看不见的盒子,咱们两文钱买惊喜咧!”
孩子们不懂为啥用鸡蛋做对比,只哇哇不绝,“啥是惊喜啊?”
驴蛋挠了挠脑门,出门太着急,怕阿达打他,没听那么明白。
但是大哥的派头不能扔,他一挥手,“问那么多干啥,惊喜就是好吃的!有的吃你就去吃呗!”
翠丫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大哥不靠谱,感觉自己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狠狠推驴蛋一把,上前拽住最小的俩孩子毛蛋和禄哥儿。
“惊喜才不是吃的咧,是里面有小牌子,可以抽奖!两文钱最多能抽到五两银子的大餐,能去聚福食肆吃好多好吃的咧!”
他们是一路走一路说,苗婉知道让孩子们停下就太刻意了,只叮嘱他们去的路上可以聊天大声点。
前头听见两文钱就能吃肉,孩子们就不自觉跟了一路,听到这儿就不跟了,飞一般跑回去找家长。
各家家长发现,孩子们以狗撵一样的速度往回冲,都赶紧护住摊子,生怕孩子们给毁了,逼着他们节下揍孩子。
但是孩子们也是能不节外生枝的,绕开自家最值钱的东西,并不熊在毁东西上。
有人直接揣起俩鸡蛋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卖鸡蛋啦!买一个送一个!只要两文钱!”
被抢了鸡蛋的家长气坏了,“臭小子,你给我滚回来!看我不把你屎给揍出来!”
旁边有孩子想,你这么喊你家尕娃子还能回?那你还不得带他看大夫去?
但是这顿打回去是免不了的。
聪明点的直接在家长面前嘘寒问暖,捶胸捶背,就差给家长砸砸脑袋了,“阿达你看我懂事不?这么懂事的孩子,你不给我两文钱买点吃的吗?”
也有不乐意费这么大事的,直接就拉着家长走,“去买肉!两文钱能买到好吃的肉!”
还有没卖完东西的家长直接给孩子一巴掌,“别捣乱,我这儿忙着呢,再捣乱我揍你啊!”
孩子心想,你揍我我也得哭,不让我吃肉我也得哭。
算了,我给你省点事儿,我现在就先来上一段,深吸口气嗷呜嗷呜就开了场。
把家长吓得差点把腊肉扔地上,气得回头就要打孩子。
孩子眼疾腚快,往路上一躺,滚来滚去地哭,就为了两文钱。
在这样拖家带口来看舞龙的日子里,带孩子的太多了,所以热闹很快就像离离原上之火,蔓延起来。
崩溃的家长:“你到底要干啥呀!”
孩子的大声嚷嚷几乎在瓦市各个角落都层出不穷。
“两文钱能吃十几个鸡蛋才能买到的肉!就能吃!就能吃!”
“嗷,疼!还能抽奖!抽五两银子!”
“呜呜呜……我!要!吃!肉!”
家长们被闹得没法子,谁也不信两文钱就能吃肉,别说十几个鸡蛋才能买到的肉了,就是生肉也只能买到肉末,要是能直接吃,回头他们叫孩子阿达。
家长被孩子闹得没法子,只能让人看着摊子,带孩子们去买。
苗婉让起的新铺子,就叫阮氏快餐。
快餐店起在西域香料商人的边上,算是西市的中间位置。
位置不算好,香味儿还刺鼻,甭管是做吃食还是卖其他东西,都太喧宾夺主,所以没啥人,只对面隔着晾布匹的杆子有个鹘族人的染料铺子。
秦茂出手也不小气,实则是让人准备了两块地基的位置给乔家,反正这边也空着,白送的人情。
所以林大志带人给起的铺子不小,前铺后窑的格局,铺子门脸非常大,于家做的一排柜台将人拦在门口,谁也进不去拿东西。
但是这会儿再大的门脸,都已经让人围住了。
内层是孩子,外层是等不及的大人,但也怕踩踏,阮家让家仆在旁边看着,让人排队,谁不排队就不能买盲盒。
这个盲盒阮祈刚听说的时候直接就想拒绝。
两文钱,就能买个鸡蛋,包肉的油纸盒子两文钱也才五张呢,别说卖空了,稍微人多一点他们就得赔死。
苗婉坚持,“大舅,您想想阮家,再想想我,哪怕是冲着我……母亲给我传的梦呢,您信我一回。”
阮祈被憋得说不出话来,他听弟弟说了,别说外甥女,他敢跟祖母比?
只能听苗婉的。
但他觉得,肯定得赔死,已经做好了往里扔钱的准备。
苗婉叫准备一千个盲盒,还要他们多准备出一半的货用来兑奖。
基本上一只鸡能装满三个盲盒,鸭架、鸡架和鸡鸭的内脏能装满五个盲盒。
一千五百个盲盒合计最少要用五十只鸡和一百只鸭架并着内脏。
总共卖两贯钱,一只老母鸡还要六十文呢,这用血亏都不足以形容。
阮祈就想不明白了,外甥女为啥要这么卖?
她直接送不行吗?还落个好名声。
驴蛋数出四文钱大声道:“我要两个盲盒!”
阮祈的徒弟阮大了然敲着小黑板大声回过去——
“看清楚啦!一人只能买一个盲盒,所有盲盒原价十文,现在只要两文,限时三天!”
“其他所有东西今天都只要半价,同样限时三天!”
“每个盲盒都有奖,兑奖必须得在一个月之内,一个月后作废。”
驴蛋指了指自己和弟弟,“那我们俩一人要一个!”
阮大吆喝:“好咧!小客人现在打开看看吗?咱们现在吃食充足,晚了东西都卖完,今天可就兑不了奖了。”
狗蛋在一旁猛点头,他已经闻见香味儿了,迫不及待打开油纸盒,“哇!是大鸡腿和鸡架!”
他先拿了块剁碎到拇指大小的鸡架放进口中,才找里面的小牌子,很快就在鸡腿下面看到油汪汪的小木牌,上面写着——再来一份无奖盲盒。
“哟,运气不错,小家伙,给,可以再拆一个了!”
驴蛋也很快拆开了自己的盲盒,浓浓的椒盐香味儿从盒子里弥漫出来,“鸭架子和鸭胗!”
驴蛋的奖品比不上狗蛋,上面写着——鸡翅一个。
“啊啊啊,我喜欢鸡胗和鸭胗,大哥等等我,我跟你换!”福哥儿跟弟弟换了位置,赶紧递过去两文钱买了个盲盒。
他的盲盒一打开,孩子们又是一声哇,“炸鸡翅和鸡心还有鸡胗!我也要鸡心,我喜欢那个味儿!”
福哥儿看了眼自己的牌子,“我是一杯饮子!”
阮二眼疾手快用茶壶给小家伙倒了杯姜汁撞奶,“喝完后送回杯子来,完整无损的话送炸鸡米花哦。”
福哥儿猛点头,他弟弟禄哥儿喜欢吃鸡米花。
见孩子们真的买到了吃的,两文钱不但那么多肉,还又送肉,连暖呼呼冒着热气的香甜饮子都送,大人们都等不及了。
等驴蛋他们让开地方,好些人就想挤。
家丁赶紧吆喝,“不许挤,排队啊!排队我们才卖,不排队不收钱给东西!”
大家挤了会儿,才勉强把队排起来,都非常痛快掏出两文钱给自己或者给家人买两文钱的吃食。
但是不管给谁买的,全都是当场打开的,没有一个走的。
很快就有人惊呼出声,“啥是汉堡?这是白面夹肉和菜吗?哇!真是白面吗?”
大人们也哇哇上了,“老天爷,真是五两银子的聚福食肆一顿饭,一个月内去就行。”
这下子众人看阮氏快餐的眼神更灼热了,好些带着孩子来的,忍不住让孩子去跑一趟。
“快,回去叫你阿姆过来!”
“回去把你阿爷叫过来排队,快点跑着去!”
“赶紧的,你阿奶还看着摊子呢,叫她快过来,你快点咱们全家都能吃些肉!”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瓦市大部分人就都知道,瓦市多了间做好吃的铺子,全是肉!而且还是好吃的肉!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半价都没人提了,全都变成了通通只要两文钱!
是人就没有不喜欢占便宜的,尤其是等有人一手端着一个油纸盒过来,里面货真价实是香喷喷的金黄色的肉,并且两盒子只花了两文钱!
这下子大家都抵不住了,好些摊子一收就往阮氏快餐跑。
等阮嘉麟换好衣裳,到瓦市时,就发现人比想象中少。
他有些吃惊地往里走,心里还纳罕呢,炸鸡什么的他也没少吃,是挺好吃的,但是也不至于……叫瓦市空一半儿吧?
确实不只是空一半,他刚走到一半,就被跑去阮氏快餐的人挤得没地儿落脚了。
瓦市也没那么宽敞,好些人挤在他前头,等跑到附近他都被人踩了好几脚了,他总觉得有人是故意的。
等到了阮氏快餐店,已经衣衫不整的阮嘉麟目瞪口呆。
他大伯带着三个徒弟紧张兮兮站在柜台前,好些人拖家带口排了四列队伍,挤得门前严严实实,好些都挤在染料铺子墙根儿上了。
两边的人过不来也过不去,干脆跟着一起挤,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阮氏快餐门口。
千金楼开业的时候都没这里一半人多。
阮家几个仆从嗓子都快喊哑了,“别排队啦,后面的不要再排队啦,没有啦!别挤坏了铺子啊,要赔钱还要吃官司哩!”
阮嘉麟:“……”你们不是江南人吗?还能急出西北口音来。
他动了动生疼的脚趾,心想前头是甭想了,干脆偷偷溜到后门,自己拿点吃的。
这抢着吃就是香,原本还觉得吃多了没啥,这会儿突然特别想吃。
阮嘉麟扭头往铺子后头绕,好不容易绕到后面,就发现——
孩子们都蹲在门口偷偷吃东西呢,周围一圈孩子手里也拿着吃的,围着他们看。
估计是怕在前头吃太馋人,家里还有人在排队的,让他们到后头来吃。
也有可能是孩子们自己跟过来的,要跟前头做宣传的童子军学……怎么没出息。
让阮嘉麟欣慰又哭笑不得的是,三家的孩子都特别有大将之风,在那么多孩子注视的眼神中,都还能吃的极其淡定。
尤其是铁蛋,他吃完一个鸡翅,还特地扭腚偏着坐,露出自己油汪汪的小嘴唇,把啃干净的骨头从头到尾在嘴里再嗦一遍。
一旁蹲在地上也有骨头的,赶紧跟着他学,也嗦。
铁蛋淡定将骨头递给一旁的大哥,驴蛋头都没抬,就把沾满了铁蛋口水的骨头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
孩子们没人可递,有人的……舍不得递,更不嫌弃自己的口水,塞进嘴里嘎嘣嘎嘣也嚼碎。
“哎呀,骨头也香着哩。”有孩子惊呼出声。
他们有孩子看见阮嘉麟咽了下口水,了然露出同病相怜的馋样和对阮嘉麟手里没东西的可怜。
他们手里也只被分了一点点,跟过来看童子军吃东西,是因为他们吃的太多太香了,看看也解馋。
这个大叔估计也是这样的,孩子们抱着微妙的可怜和幸灾乐祸感,继续嗦骨头,嗦一点嚼一点,都舍不得全吃下去。
阮嘉麟:“……”不是,我们不一样,我不是馋的!
可是周围的孩子都不信,阮嘉麟着实没脸在这种时候上前,让小人得志的……小人们叫他舅舅。
就,丢不起这个人。
回到千金楼时,苗婉看他一瘸一拐的,跟被抢了一样,嘿嘿笑了。
“怎么样?是你从来没见过的吃法吧?”
反正肯某基和金某门当年到他们县城的时候,一到周六日,门儿都挤不进去。
阮嘉麟:“……”他确实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