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婉和婆婆面面相觑, 刚才淘淘开口伴着口水,有些含混不清,俩人没听清她到底说的啥。
苗婉眼含希望问耿氏:“娘, 她是开口说话了吗?”
耿氏想了想,将蛋羹的碗在淘淘面前晃悠了一圈, “来, 淘淘,再说一遍。”
但是淘淘完全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视线顺着蛋羹的碗转了一圈, 幸亏耿氏碗拿开的快, 不然她咧开嘴笑,口水都要滴碗里了。
苗婉也不肯放弃, 跑去厨房特地盛了块香喷喷的红烧肉放在盘子里, 在淘淘面前晃, “淘淘乖, 来跟着我叫, 娘~~~叫娘给你吃肉!”
淘淘口水哗哗流,但是始终不见好吃的喂过来,真当崽崽脾气好吗?
淘淘白嫩眉头一皱就要嚎, 被眼疾手快的耿氏一小勺蛋羹给堵住了。
耿氏笑得不行, “算了, 卤蛋比她大一个月都还不会说话呢, 瑞臣和小蕊都是八·九个月才开始叫爹娘,再等等吧。”
苗婉遗憾地起身,“好吧……”
她话没说完, 淘淘一口吞下滑溜溜的鲜嫩蛋羹, 滋味儿确实很好, 可是没有娘手里端着的那个香,她鼻子可好使了。
淘淘悄悄爬了几下,到炕沿附近,一使劲儿,撑着身子抬头认真看着苗婉,可能是太使劲儿了,口水与屁齐飞——
“呲!”“嘭!”
婆媳俩:“……”
当娘的肯定不会嫌弃自家闺女的口水,她愤愤一口吞了红烧肉,“我天天喊娘,每天教她最多的也是娘,她怎么第一个字说的是吃呢!而且她一个小公……女娃,怎的屁这么多!”
也不知道淘淘是不是听懂了娘亲的嫌弃,更可能是看到好吃的没了,呆愣楞的颤了几下,撑不住身体趴下去,脸被炕挤扁了都顾不上,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耿氏哭笑不得拍苗婉一下,“你说你逗她干啥!闺女不哭你浑身难受是吧?”
再说,耿氏为孙女叫屈了,“前头喂奶好些时候你都把自己喂睡着了,她不吃快点都够不着你,她又是急脾气,小孩子吞咽急了才会屁多,要怪也得怪你这个当娘的!”
苗婉摸摸鼻子,那不就是早晨才会这样,其他时候她也没睡着……太多次啊,怪还是要怪那个靠枕太舒服了。
淘淘平时很好哄,可今天大概是被馋狠了又希望落空,抽抽噎噎哭了好半天。
倒是没耽误她吃蛋羹,一大口咽下去,耿氏还来不及吹凉的功夫再抽抽几声,看得苗婉这个当娘的都有些心疼了。
没法子,她往厨房去,从红烧肉熬到透明的肥肉上咬下来米粒大小的一块,喂给淘淘,让她咂摸下味儿,这才算是结束了午饭。
淘淘哭累了睡过去,出了一身汗,耿氏和苗婉又一起给她擦洗了下,这才有时间惦记千金楼那边的生意。
乔瑞臣就在这边盯着呢。
他早就看到了苏日娜和巴音在茶坊,并没有凑过去,只在附近的角落里看着,以防跟聚福食肆似的,有人趁热闹找麻烦。
实则还真没人有功夫找茬。
千金楼跟聚福食肆那敞开了门迎客的性质不一样,门口就站着两个壮硕的小伙子,是阮嘉麟亲自去牙行,照着他两倍体格挑回来的。
俩人还特地穿上苗婉指指点点,张娘子和于氏他们给做出来的杀手版保安袍。
除了没有面罩,阔挺的立领藏青色束身长袍,别上两柄闪光的杀猪刀,特别有架势。
至于为啥用杀猪刀?
嗐,西宁镇跟旁处不一样,行商多,那钱财货物就不少,都给固北军捐了军饷,起码在镇子上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所以在西宁镇正经刀剑只有军营的士兵和瓦市坊丁可以持有,一般铁匠可不敢随便给人打刀剑,就怕给贼寇添家伙事儿,出了镇子烧杀抢掠,那谁还敢出去走动?
当然了,交了银子的行商或者有钱人家肯定有刀剑,但也没人会拿出来在街上晃悠,至于老百姓就更别想了,家里最多有菜刀和镰刀就不错。
这两柄杀猪刀还是因为有杨家这个亲家,张屠夫淘换下来的,重新叫杨家给开了刃。
不怕被人查,还特别有震慑力,前头抢着进门的时候都没有人推推搡搡闹得太厉害,都是这俩壮小伙的功劳。
免费的黄金露领完以后,行商们被烈日下那一片片金灿灿的香气迷了心神,只一门心思想进去买东西,更没时间找麻烦。
苏日娜隔着半条街都闻到了好闻的香气,即便没看到人胳膊上的金粉,也忍不住起身想过去看看。
女人,尤其是有钱有闲的女人,对于生香的东西都没什么抵抗力。
巴音在后头拦,“阿嫂咱们不是在打赌吗?不如等千金楼打烊了咱们再去。”
苏日娜心想,这香气她闻着心动,外头那些行商们就不心动?
他们拿到货去郡城叫卖,她铺子里就算有货还能拼得过这些走街串巷的?
再等下去屁都赶不上热乎的。
“打赌归打赌,我只是过去看看,若他们生意不好,咱也好给乔家添个开张头彩,我不会找他们麻烦,难道你对阿嫂这点信任都没有?”
巴音见阿贡不动声色冲他点头,咧开嘴笑,“那就去看看,我不是不信任阿嫂,我是怕阿嫂脸疼。”
苏日娜:“……”
她面无表情跟巴音进了千金楼,于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过来招呼她们。
本来于氏她们还有点胆怯,哪怕训练了好多天,只有自家人看着和在外人面前真的是两码事。
孙氏紧张到发牌子的时候,腿跟棉花一样,这会儿还站不起来,就在一旁坐着,负责验看可以半价采买的黄金露。
其他人已经没时间紧张了,人太多,一拨拨进来,全是数不完的问题和雪花一样的订单。
“贵客请上座,贵客请喝茶,贵客是进来看看还是想买东西?”于氏麻木地问闭着眼都不会错的三个问题。
“凭免费发放的黄金露可半价购买三次货物,采购满二百两可上二楼与掌柜详谈。”
苏日娜看见门口的牌子了,故意问,“那我找旁人买点黄金露自己做一瓶差不多,或者后头等拿到货,再来半价买你们的货不就得了?”
不等于氏回答,旁边孙氏就小声道:“对不住,您这黄金露不是上午发出去的六十六瓶正品之一,不能半价购买咱们的货物。”
那行商皱眉,看出孙氏胆小,拍着桌子喊,“你凭什么说我这不是正品?我花二十两银子从那六十六个免费领取的人手里买的!要么是你们千金楼信口开河,要么是你们送的东西骗人,你们得给我个说法!”
现场有心思灵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这个问题,都凑过来瞧热闹,甚至还有人附和这行商的说法,看样子是都想到了这个法子。
一旁苏日娜冲巴音扬了扬眉,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阮嘉麟很快听到动静下来了,问过孙氏发生了什么,面上依然带着笑。
“这位贵客,不同的黄金露咱们千金楼用了不同的防伪法子,传自前朝皇宫的秘法,您若是愿意支付黄金百两,我可以告诉您如何验看,若是无法叫贵客心服口服,千金楼赔您千金,如何?”
那行商听见阮嘉麟说黄金百两的时候,眉头一竖,差点想问他是不是疯了,可听到后半句瞳孔缩了缩。
百两换千两,还是黄金,到时候咬死了不服气,这买卖能干。
阮嘉麟不等他坏水儿吐出来,又笑道:“自然,验看时会有守备府的大人以及有名望的行商作证,千金楼信誉千金不换,若是您做了假,此后便是千金楼的黑户,所有货物都不再卖给您及您的亲朋,百两黄金退一半,客人若是想好了,我这就去安排。”
那行商愣了下,“那要是你们买通了大人和行商呢?岂不是你们说啥就是啥?这分明是骗钱!”
“对!千金楼是不是穷疯了!这样的骗钱法子也能想出来!”
“算了算了,人家就是个噱头,根本就是诚心骗咱们进来宰客,不买了!”
“走走走,不就是什么黄金露,当咱稀罕呢!”
话是这么说,凑热闹的不少,走的没几个,走的估摸着要不就是买完了,要么是买不起的。
阮嘉麟虽然有些怕这些人闹起来打砸东西,可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壮小伙,想到门外守着的乔瑞臣,深吸了口气,支棱起来。
在江南叫人欺负,还能说是因为苗婉投鼠忌器,在西北据说背后可是定北将军和北蒙王商哩,还怕个锤子。
他收了笑,挺直腰板,“咱们的防伪图腾做得栩栩如生,清清楚楚,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别人仿不出来,就是仿出来我们也能让大伙儿清楚看明白正品和仿品,若是诚心想验,就要承担得起代价,不诚心的,那千金楼只能视为客人在找麻烦,门口就在客人身后,请吧!”
今天除了那六十六瓶不卖黄金露现货。
那行商本来就是花银子买了一个老百姓的半瓶黄金露,自己用差不多的瓶子兑水来造假,就想着占便宜,怎么肯就这么出去。
可是要他验,他见掌柜的这么信誓旦旦,也舍不得五十两金子,总不能钱还没挣到,先亏五百两银子出去。
他立刻换了笑脸,“可能是我被人给骗了,回头我就找那人算账去,至于验看就不必了,我也没那么多金子,我再找个能采买的便是。”
其他人一看,这行商脸变得这么快,心里骂了句怂货,谁也没往外走。
走是不可能的,铁板钉钉赚钱的买卖,脑子进了水才会出去。
苏日娜来了兴致,“真有前朝防伪的秘法?”
她看了眼巴音,“说起来咱们都算是千金楼的东家,没道理这法子不告诉咱们吧?”
“若阿古拉夫人和巴音兄想知道,自然可以告诉你们。”乔瑞臣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进门后他笑得很温和,“只是我如今为义父办事,还等着拿金子孝敬义父呢,这样的秘法想必阿古拉夫人不会吝啬用金子来买吧?当然,用干利抵扣也无妨。”
苏日娜见到乔瑞臣,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苗婉那个财神爷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家里男人像个狐狸,做娘子的可不就不用那么聪明?
她心里有点酸,若非阿古拉不够圆滑,做事也太讲义气,来自王室的压力都是她在担着,她又何必那么精明。
输人不输阵,苏日娜看了眼那些带着衣衫褴褛的百姓在采买的客人,凉凉道:“那我的金子怕是省不下了,六十几个能有三次半价购买机会的客人,一个月下来就是小两百人次,若上不封顶,千金楼真能挣得着钱?”
乔瑞臣相信媳妇赚钱的本事,她可能没那么聪明,可她手里变废为宝的法子层出不穷。
按她的话说,那是老天爷想方设法追着给她喂饭吃呢,绝不可能赔钱。
“那阿古拉夫人不如拭目以待。”
一般胭脂铺子都是要落日后才打烊。
别看今天千金楼热闹,那是因为六十多个半价采买的人被行商们抓住了大半,再加上还有五十位客人的招待名额,所以才这般人声鼎沸。
但等半价采买的人都下了订单,只五十个人,从上午忙活到半下午就差不多了,未时一过,千金楼就挂了打样的牌子。
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累得够呛,很难说是身体累还是心累,总之在场负责招呼客人们的妇人,腿都有些软,后返劲儿让心窝子砰砰狂跳,脸色都发白呢。
不过等阮嘉麟捧着账本子从二楼下来,瞧见他脸上灿烂的笑,所有人都支棱起来了,比阮嘉麟看起来还高兴。
这让半下午休息,趁机过来瞧热闹的张三壮咋舌不已,不愧是阿婉带出来的娘子军,比他们张罗聚福食肆头天开张的时候强多了。
女人有时候那恢复能力,可以比男人强得多。
“麟哥儿,咱们今天挣钱了吗?”于氏在乔家跟阮嘉麟打交道多,是被阮嘉麟哄得眉开眼笑次数最多的,这会儿不见外先开口问。
乔瑞臣陪着苏日娜和巴音坐在高脚椅子的待客区等着,俩人不管是对千金楼的货物还是流水都非常感兴趣,那劳什子防伪秘法,俩人也……咳咳。
阮嘉麟往乔瑞臣他们那边走,“嘿,大嫂怎么说话呢,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千金楼诶,不可能不挣钱啊!您得问咱们今天准备仨钱匣子够不够用。”
苏日娜感觉自己中了一箭,脸还好,膝盖有点疼。
但于氏在旁边‘啪’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替她补上了,“怪嫂子不会说话,就找今天这人山人海的热闹,怕不是比聚福食肆都挣钱!”
乔瑞臣忍笑看了眼愈发不自在的苏日娜,冲阮嘉麟使了个眼色。
阮嘉麟立刻明白过来,语气更夸张,揉着自己的脸,“哎哟喂,大嫂你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出来,今儿个我脸都笑僵了。”
张三壮搭茬:“我懂我懂,我开张的时候也是哩!”
阮嘉麟嘿嘿笑,“是吧?主要也是听着钱匣子一块块往下砸银子,还有银票,我这嘴不自觉就往耳根子后头咧。”
张三壮猛点头:“对对对,我也是哩!”
苏日娜:“……”哩你奶奶个腿儿!你俩有完没完!
巴音在一旁憋不住笑,低头肩膀颤抖个不停。
阮嘉麟见差不多,‘啪’一声把账本子拍在高脚长桌上,“你们猜,咱们今天流水有多少?”
众人屏气凝神等他开口说话。
他伸出手,手指大张,正反盖了两次。
于氏小心问:“一百两?”
阮嘉麟摇头,“大胆一点猜!”
张三壮身为掌柜比大嫂敢想:“难不成是一千两?”
阮嘉麟嘿嘿笑,“三壮哥猜中零头了。”
众人目瞪口呆,啥,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