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铁蛋的问题很关键, 虽然已经是熄了火的状态,瓦罐保温效果好,探头往里看还是热气蒸腾,根本看不清。
用醋点豆腐, 基本上在醋里面倒水八比一的比例就够, 做出来的豆腐会比较嫩。
如果想吃韧一些的豆腐, 水和醋可以是五比一,总共占豆浆的五分之一就可以。
半瓦罐的豆浆差不多是三斤, 苗婉估算着倒了一勺醪醋和水混合, 顺着搅拌的木勺倒下去,搅拌均匀盖上盖子。
既然看不见,那就不看呗。
“那一会儿让你们把雪花吃进嘴里好啦。”
巧丫小声道:“雪不好吃, 扎牙。”
苗婉捏捏她的脸蛋, “那雪花加热后再吃,就不扎牙了呀。”
巧丫咬着手指头点头, 觉得小姑姑好厉害,就是不知道为啥,笑得挺奇怪。
翠丫和乔蕊在一旁捂着嘴笑, 雪花加热就变成水了,还怎么吃。
苗婉坑完了小娃娃们,也不能叫小崽崽们失望,能煮的‘雪花’肯定得有。
家里有饴糖浆和蕴含丰富胶脂的卤汤,用来做简单的豆花是足够了。
一盏茶后,苗婉掀开盖子,用勺子盛出来看, 特别得意。
手残又怎样?还不是一次搞定, 不愧是她苗世仁。
雪白的豆花凝结成功, 表面一层微微泛酸的清水,衬得木勺中的豆花更像是在空中飘舞的雪。
孩子们脾胃弱,豆制品吃多了不太好,起码到时候狂放屁,味道肯定好不了。
所以她只拌了两碗豆花出来,一碗淋上饴糖浆,一碗淋上还有肉末的卤汤,让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分享。
她给大人们也各盛了一碗,瓦罐里豆花就都盛完了。
先一碗豆浆,后一碗豆花,差不多半饱。
苗婉默默选了咸豆花,实际上她喜欢吃更嫩一点的豆腐脑,只是村长爸爸家里人都喜欢吃口感更凿实一点的豆花,她才跟着吃。
但无论是豆腐脑还是豆花,她都喜欢咸口,甜的她总觉得像是双皮奶没做好,感觉怪怪的。
这番言论说出来以后,被甜党晨曦姐指使着家里的二哈汪汪汪跟她狂吵一下午,耳朵都快被叫聋了。
自此她再也不敢提,甜咸都是王道还不行?
谁知道,她没提,孩子们快打起来了。
乔蕊和巧丫坚持甜豆花更好吃,非拉着翠丫吃甜的。
铁蛋好毛蛋倒是喜欢甜的,可翠丫跟铁柱一样,俩人都只吃咸的。
互相都不服气,乔蕊和巧丫觉得翠丫背叛了她们小娘子的阵营,翠丫觉得乔蕊和巧丫舌头有问题。
铁蛋和毛蛋俩兄弟都还小呢,一脸懵懂看着几个姐姐吵得不可开交。
战线弥漫到了长寿这里,所有人都逼着长寿选。
长寿端着一碗咸豆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其实都……都挺好吃的?”
“墙头草!”
“没主见!”
三个小娘子最终统一战线,把长寿给喷了,然后扭头找大人们。
可是发现情况不妙的大人们已经跑了。
苗婉默默点完了铁釜中的豆腐,乔瑞臣和耿叔端着铁釜出去过滤酸水,压豆腐,耿婶扔下儿子去东屋看孩子。
这才暂时避免了一场战事。
不过孩子们也没放弃,端着剩下的两个半碗豆花,谁也没舍得吃,端着去张家。
张家还有好多人呢,肯定可以挑出最好吃的来。
苗婉在一旁看得感叹不已,“这才是万金油啊。”
不论古今,不论老少,但凡两者同时出现,必有一争。
“什么?”乔瑞臣没听清楚她的嘟囔。
苗婉见豆腐都已经被放在木框内,用平整的石块压着,来了精神,“没啥,我去喂淘淘,然后咱们去食肆吃午饭,下午回来豆腐就可以吃啦!”
她现在吃不了麻婆豆腐,还不能吃家常豆腐先解解馋?
麻婆豆腐可以送去食肆里做。
至于为啥不现在带去,一是苗婉等不及了,二是,她都不能吃,为啥要让孙阿达做出来折磨自己?
她可是要去折磨他们的,嘿嘿嘿……
乔瑞臣赶着骡车往条街去的时候,跟他一起坐在车辕上的苗婉叮嘱,“相公……不,阿兄,你到时候可一定得在我身边盯好了,我估摸着,我今天应该比较欠揍。”
乔瑞臣:“……”既然知道,又何必。
不过看了眼明显兴致勃勃的媳妇,他啥也没说。
也不知道苗婉什么时候央着耿氏给做了身男装,还是读书人那种阔挺的束身长袍,里面是天青色,中间拿同色软封箍住,外头罩着藏青色的对襟长袍。
这明显就是预谋已久,乔瑞臣不动声色看了眼闺女的口粮位置,倒不是有什么旖旎心思,只觉得媳妇想要女扮男装,怕是没啥用。
你光把脸上涂黑了有啥用,这鼓囊囊的胸脯不束一下,谁都能看得出你不是儿郎。
苗婉像知道乔瑞臣在想什么,拽着对襟得意地笑,“就是让他们看出来我是小娘子,在条街女客去酒楼就少,但聚福食肆往后菜品又不单独针对男宾,我就是想瞧瞧,他们面对女客是什么态度。”
尤其是狐假虎威的恶客。
她让孙耀祖每日在食肆仔细观察,他回来说的那些内容,叫苗婉很不满意,甚至不大明白。
明明怎么培训服务的册子,她都已经给张三壮了,怎么还能是如今的样子。
甚至生意还会越做越差,这也是苗婉从没想到过的。
她今天不光要找麻烦,也得把威信给树立起来。
如此想着,苗婉拍拍乔瑞臣的胳膊,语重心长,“阿兄,今天弟弟我是龙是虫,就全看你了,千万保护好我呀。”
乔瑞臣:“……好。”
进了三月,哪怕西北早晚还是很冷,正午太阳也比冬日里热情些,温度算得上舒服,愿意出来走动的人多了不少,其中当然少不了觅食的行商们。
条街上的酒楼和食肆生意都还不错,最叫人眼热的,当属刚开张一个多月的聚福食肆。
不过在聚福食肆排不上号的食客,也会分散到其他食肆里去,这叫周边的店主对聚福食肆是又爱又恨。
张三壮会做人,没少为客人们推荐周边食肆的招牌,也有不少人从聚福食肆出来,顺脚就进了他们家吃饭。
所以一时间,街坊邻里的那些店主们,对张三壮态度非常和善,所以张三壮根本没感觉到有问题。
苗婉切了公爹自己做的一把纸扇,这天儿就怼在胸前晃悠着,风不风雅另说,有人瞧见,特别想问她一句——
这天儿扇扇子,你冷不冷?
苗婉翻个白眼当没听着,她拿扇子也不是为了风雅,挡凶啊!
刚行至聚福食肆门前,苗婉对着乔瑞臣自夸,“铺子装的不错,全是我的主意哦,当然,这字儿是爹写的。”
乔瑞臣忍不住露出点笑意,“确实不错,第一次来我就觉得质朴得浑然天成,却处处都见精心,阿……婉弟着实有才。”
苗婉:婉弟是什么鬼?
“阿弟更好听点?”反正你也没弟弟。
当然了,乔瑞臣这言之有物的吹捧她收到了,嘿嘿笑着也不忘商业互捧,“下回再开铺子,用相公的墨宝,听爹说你写得字更有风骨,以后叫淘淘跟着学学。”
说完,不等乔瑞臣说话,苗婉眉峰一挑,上前拦住了一位蹙着眉出来的客人。
“这位兄台怎么出来了?我听人说聚福食肆有旁处都没有的美味,正想着进去尝尝呢,难不成是这家请了托儿,做了虚假宣传?”
客人还没反应过来,在门口送客的跑堂不乐意了,“好叫客人知道,咱家今日正巧做了烧烤,着实是没地儿了,怕客人饿着肚子等,这才请客人去旁处看看。”
说着,伙计还挺得意的,整个条街,像聚福食肆这样动不动就客满的有几个?
苗婉听得心梗都要犯了,客满了就赶客?
她给了乔瑞臣一个眼神,撸起袖子来拦住了要走的客人。
“这位兄台你别拦着我,走遍天南海北,我还没碰到这种往外撵客的食肆,今天我还非得进去吃不可了,不叫我吃,我就砸了你们家食肆!”
食客:咱俩谁拦着谁啊?
不过苗婉这话说的食客心里还挺舒服,虽说是他不愿意等了,可是跑过来却没桌子吃饭,还闻着那么香的味儿,这着实叫人心里不大痛快。
“还不让路!我可跟你说,我内人家的二姨邻居家的大闺女,在圣人老儿面前当差,得罪了我,叫你们家食肆开不下去你信不信!”
耿氏在耿家行三,乔瑞臣二姨母和大姨母嫁的近,在他大姨母未去世前算毗邻而居。
齐望舒是他大姨母的女儿,给圣人做嫔妃,也算是当差吧?
苗婉要是想关铺子,一句歇业修整,孙老火和张三壮都不可能反对,她可一句瞎话没说。
客人在旁边算了半天,没算明白,那当差的闺女跟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跑堂的已经怂了,让开地方叫苗婉进门,“客人息怒,是小的说话不中听,着实是没桌子了,真不是小的不想伺候。”
苗婉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乔瑞臣,还有个五大三粗的食客,瞧着架势还挺足,张三壮远远听见这边有争吵,赶紧过来了。
一过来就倒吸了口凉气,“阿……”他等了好几天,见苗婉在家里忙,流水却上不去,他等得急死了。
现在看见苗婉,张三壮悲喜交加,头顶上悬着的刀,总算是劈下来了,他都快等得梦里都是苗婉了。
苗婉打断他的话:“啊什么啊,我瞧着你们大堂这么大的地儿,就不会置几张茶台,多做几样零嘴儿,就叫咱们干坐着等?小爷我来你们食肆吃饭,那是给你们面子,还不赶紧去准备!”
跟在身后那位客人下意识心想,可不是这么个话儿说呢,字字句句都说到人心坎上。
其他坐在门边兀子上嗑瓜子的客人也点点头,瓜子也挺好吃,但上火啊!
就算是已经吃上的客人,这会儿一口酒炫一口肉,撸串撸得挺爽,就是缺点乐子,见有人找麻烦,全当是听人说书了,都瞧得挺起劲儿。
张三壮欲哭无泪,见苗婉这打扮也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敢坏了苗婉的好事儿?
但凡他表现不好,回去后,阿姆的烧火棍子,阿达的鞋底子,娘子的眼泪全等着他呢。
“客人先坐,先请坐,我这就去后头叫掌勺师傅做几样小食出来,叫客人先甜甜嘴儿。”
苗婉哼哼两声,瞪跑堂一眼,“还不赶紧送张桌子过来你等什么呢?就你这木讷劲儿,笑出花儿来也等不着赏钱了。”
跑堂膝盖中了一箭,他在大堂就是因为表情看起来和善,才让掌柜提拔在门口侯客。
可能是大堂里吃饭的食客没有炕屋里的客人有钱,他干了一个多月,确实没见着几次赏钱。
等跑堂的把矮桌抬过来,乔瑞臣就立在苗婉身后,由着媳妇招呼刚才拽进门的客人说话。
“这位兄台哪儿人?哟,岳京来的呀?”
苗婉一惊一乍的,可着动静大了闹腾,“那可曾听说岳京出了新鲜玩意儿?说是这酒楼里的生意太好,食客也要排队,人家那吃的……啧啧,喝的……啧啧,还有人家好想还玩儿什么鲤鱼跃龙门,听说连读书人都追捧的很哩。”
旁边探着脖子听的食客不乐意了,“不是,你啧啧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解释清楚呀!”
“哎,我这肚子饿着呢,没心思解释啊。”苗婉摸着肚子道,赶着中午出来的,确实饿了。
“小兄弟要不你过来我们这桌?酒肉我都请了,你赶紧说痛快点。”有点了烧烤的人冲苗婉招手。
苗婉走过跑堂,阴阳怪气,“没地儿了,嗯?饿着肚子等,嗯?”
众人:“……”你这嗯的,着实有点欠儿。
不过难得碰上这么个咋呼的,还带着护卫呢,想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肯定少不了见识。
而且众人都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个小娘子。
在这种汉子超标的地儿,茶坊里有个吹拉弹唱的小丫头,茶水卖的都好些,更别说还有个愿意卖关子的小娘子了。
未必有啥坏心思,可大家也愿意听她说。
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比如张三壮这种,已经开始担忧地去看乔瑞臣了,生怕他一气之下跟苗婉吵起来。
但乔瑞臣对这个并不算在意,甚至被媳妇逗得心里一直想笑。
小时他在外祖家练武,外祖母也是这样,外祖父看着规矩大破天,实则拿外祖母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乔瑞臣呢,他不想限制苗婉,她活得越灿烂,他越是高兴,这是乔家欠她的。
苗婉坐定先撸了一个串,不忘怼跑堂:“要不是冲着这口吃的,我真是不乐意叫你气我。”
跑堂:“……”
然后她签子往桌上一拍,“我也是听说啊,在家里的时候家里人不叫我出门,全是我阿兄跟我说的,就是我后头这位,看我阿兄长得好看吧?有主了,家里有姐姐妹妹的别惦记啊。”
苗婉在桌前热闹,不忘了乔瑞臣。
其他人:“……”那你夸个屁啊。
但乔瑞臣眼神含笑,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闲杂人等听的。
“听我阿兄说,人家吃的东西叫怪味兰花豆,据说有蟹黄味儿的,还有麻辣味儿的,有甜香味儿的,还有五香豆和茴香豆,每一种都不同,吃到什么全凭运气,那怪味豆又酥又脆,吃进嘴里嘎嘣着又香又甜,那叫一个回味无穷哟,原先我在西宁镇瞧见了还欢喜来着,谁知道根本没人会做。”
旁人听得口水泛滥,烧烤吃的更起劲儿呢,听到最后一句,来了精神。
“瞧见了?在哪儿瞧见的?”
好些人都忍不住伸着耳朵听,能赶着时候来聚福食肆吃烧烤的,十有八九贪口舌,有好东西谁也不愿意错过。
苗婉嘿嘿笑着不肯说,“咱再说喝的,听说聚福食肆有奶茶?好不好喝?”
客人:“还是真好喝,不管是甜咸都好喝,比奶浓郁,也没腥气,还带着茶叶的清香,热可暖身,凉可解腻,叫跑堂给你来一壶,也不贵。”
苗婉瞪了眼同样听入神的跑堂,“耽误你听故事了是吧?要不你坐下,我站着跟你说?”
跑堂:“……”他被这小娘子怼得都不敢说话了,一溜烟儿跑去后头端奶茶。
奶茶送过来以后,苗婉喝了一口,咂摸了下嘴,“香是香啊,比起我喝过的趣味奶盖还是差得远啊。”
一旁连张三壮都幽幽蹭过来了:差得远你也没跟咱说啊,你这是砸自己场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