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犊寨就该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刘远山这句话语调平淡,但听在颜、沮二人耳朵里,却是振聋发聩。
沮授首先反应了过来,他拉着颜良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对着刘远山深深地作了一揖。
“公子请息怒,大可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那沮先生有什么办法吗?颜将军的刀都快要架我脖子上了,莫非我还要守着这破瓶子不可?”
“不如,公子容我几天,我再回去与我家主公商量。公子以为如何?”
“不如何!沮先生,你在袁绍帐下,威望比那许攸如何?上一次若不是他害我,我怎么会有今天的危险?
沮先生是想回去禀报袁绍,让他再派一位大将前来吗?”
“沮某断无此念!”沮授急忙解释:“只是,当今之计,容我回去力劝我家主公,你我两家还有所缓和。可若公子将这三件宝物都毁了,那我等怕是只能真的玉碎了。”
“我不毁了它,袁绍也不会放过我!”刘远山说到这里,声音明显拔高了几度。
“我已经说了,你家那个主公袁绍,天生就是个棒槌!沮先生,我敢跟你打赌,不出十年,他必亡!”
对于刘远山的话,此时的沮授,只当是他一时生气口不择言的话。
袁绍刚刚占据了冀州,兵锋所向,剑指青州、并州、幽州,风头一时无量,十年必亡的话,他断然不会相信。
亲耳听着刘远山辱骂自家主公,颜良和沮授心里有气,但看着他和周仓二人随时要摔瓶子的样子,却一时又不敢硬顶。
沮授略默,硬着头皮再施一礼,“其它闲言暂且休提。我二人现在就下令撤军,公子也暂时息怒,咱们从长计议如何?”
这就退让了?
我还有几个逼没装出来呢,这可咋整啊!
刘远山举着瓶子想了想,而后也站起了身来,冷笑了一声,说:“我抱犊寨虽小,可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话音一落,他“咣”的一声,将手里的空瓶子砸到了地上。
“你!”
“竖子尔敢!”
沮授和颜良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郎,竟然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
沮授此时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
自从他和颜良坐在了刘远山的桌前开始,谈话的节奏就完全掌握在了刘远山的手中。
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谈话,他们二人先是对山上有没有伏兵的猜疑;
紧接着又是对菜肴、美酒的震惊;
继而是《高山流水》带来的感动、神异;
马上又是变成了怒摔两件珍宝的震憾。
中间还夹杂着他辱骂袁绍带给他们的愤怒,以及颜良摔碎了酒杯的愧疚、喝不到好酒的着急……
这一桩桩一件件,二人的情绪完完全全被刘远山握在手里,随意地拿捏。
及至此时,沮授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路可退了。
他黑着脸,气压极低地问刘远山:“不让我等离去,你待怎样?”
刘远山伸手一指周仓手里的瓶子:“这是最后一个天之蓝琉璃瓶,你们如果现在撤军,那就回去告诉袁绍,想得此物,我上次开出的价格不变。只不过,那时你们一份价能买一个瓶,这次,这一个瓶我要三份价!”
“当然,若你们不想撤军也行,我的脑袋就在这里,颜将军尽管来砍!”
刘远山说完,负手,转身,留了一个单薄的后背给颜、沮二人,一副高人作派。
这副作派,让周仓看的一脸崇拜,我家主公真是英雄!
刘远山内心:颜良不会忍不住砍我吧,艾玛,我好怕。
看着刘远山的背影,颜、沮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沮授又作了一揖,声音低沉地说:“公子今日之言,在下回去后定向我家主公如实禀报。告辞!”
说完,给颜良使了个眼色,当先退后,就要离开。
离开之前,颜良极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周仓手里的酒瓶,他可太馋这口了。
这时,刚走了几步的沮授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问刘远山:“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应允。”
刘远山转过身,“哦?沮先生有什么事,尽管说。”
沮授指着一地的碎玻璃茬子,无奈地笑着说:“这些破碎之物,在下可否带一些回去?”
这宝物到底是什么材质,他也好奇的紧啊!
如今虽然摔碎了,但这东西拿回去,也好向袁绍汇报,他想亲口告诉袁绍:“瞧瞧你给孩子逼的,日子都不过了!”
刘远山对此当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几片玻璃茬子有啥的?我不信你拿回去还能仿造出来。
“先生尽管拿!”刘远山十分豪气。
“谢公子。”
沮授将自己的袍子撩起,蹲在地上将那些碎玻璃一个一个拣起装好,再告辞一声,这才离开。
刘远山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了一下,又喊着说道:“沮先生,回去告诉袁绍,我购买兵马钱粮,原本只是为了自保。但他要是欺人太甚,我定然反了他!还要将此事告知天下人!”
沮授的脚步顿了顿,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与颜良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走了。
直到看着颜良的一众人马转过了老虎口的弯,刘灭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呲牙笑着说:“总算糊弄过去了。”
周仓满脸写着崇拜:“主公威武!”
“来来来,酒再给我喝一口。说实话,我刚才心里一直打鼓。”
刘远山从周仓手里接过酒瓶,倒了一杯自己喝了。
周仓从善如流,也坐了下来,也不嫌脏,拿起沮授用过的筷子杯子,直接又吃又喝。
不远处,一直假装干活的王大力等黄巾军旧部们,看到这副情景,也都飞奔了过来。
周仓抬头看了一眼,抱起酒瓶,直接咣咣咣猛灌了两口。
“周仓小儿,你敢!”
“给某留些!”
……
众人恶虎扑食一般,瞬间扑向了桌子,抢酒的抢酒,抢菜的抢菜,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可怜刘远山的小身板,生生地被挤出了外围。
这……这像话吗?我好歹也是你们的主公唉!
这可是三国啊!在主公面前不是不应该这么放肆的吗?
刘远山气哼哼地站起身来,看着哄抢的众人,很想骂两句,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最后只是交代了一句“别摔坏了瓶子”,便十分没面子回去了。
……
冀州,渤海太守、车骑将军府。
坐在帅案前的袁绍,顺手将一片碎玻璃扔回桌上,皱着眉头问:“两件宝瓶,那厮真就如此毁了?”
帐下,站着颜良、沮授、许攸等人。
沮授长叹一声,说:“那刘晓声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说……”
“还说什么?”
“还让在下回禀主公,他需要兵马钱粮,只图自保。若主公欺人太甚,他定然檄告天下,反了主公!”
“竖子岂敢!”
袁绍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