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一脸凝重地转身走了。
刘远山坐在城墙的一个城垛上,拢了拢青衣长袍。
初春的早晨,天气还是有些凉的。
颜良的队伍,行军速度很快。
抱犊寨这座山峰虽然算不上多么陡峭,但海拔也有将近两千米。
这个时代又没有用水泥修造的石阶,寻常人爬起山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但这点限制,似乎对颜良军的老兵们并不构成多大的阻碍。
常年征战,苦干苦熬,三国时期的人们,身体素质是要比后世强许多的。
尽管他们大多只是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
颜良军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周仓来到城墙下禀报:“主公,全都备齐了。”
“那就走,咱去前面等他!”
老虎口,这里是距抱犊寨山门大约五六百米的一处险地。
登山之路,建在峭壁上凿开的一个凹陷处,远远望去,像是张着大口的老虎嘴,因此而得名。
转过老虎口之后,就看到抱犊寨的山门,再攀爬一段最为陡峭的山崖,就可以登顶。
老虎口与山门之间的这一段山路,已经被刘远山派人挖断,三道壕沟横亘在路中间,兵士通行需要爬上爬下,而战马却绝对无法逾越。
此时的三道壕沟上,各搭着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木板。
第三道壕沟后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长条木桌,两个蒲团。
长桌之上,摆放着四样小菜、三个天之蓝的瓶子和一些其它的物品。
这其中有两个空瓶,正是给许攸看过的那两个。
另有一瓶却是带着酒的。
刘远山跪坐在靠近山门一侧的蒲团上,心里忍不住吐槽:
“三国的人为啥不坐椅子,而要跪坐!太不舒服了!”
在他的身后,周仓持刀而立,目视前方,不苟言笑,像是一尊雕塑。
没有等太久,颜良军便到达了老虎口。
颜良端坐在一张长轿上,在壕沟边停下。
刘远山手搭凉棚,看了一眼,高声问:“来人可是颜良颜将军?”
颜良身形粗犷,面色黝黑,蓄着短须,双眼闪着精光。
听到刘远山问话,他坐在长轿上没动,反问:“你就是那个冒充皇室宗亲的小贼?”
“怎么,颜将军这是来杀我的吗?那请快快动手。”
“既然你知道爷的威名,为何不逃?”
“呵呵,颜良将军这么大的威名,我想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还不如省些力气,坐在这里等死的好。”
听着刘远山用极其轻松随意语调,说着这么严肃可怕的话,颜良不禁愣住了。
他没有再接茬,而是抬头往四下看了看。
眼前的三道壕沟,说明山上早有准备。
然而在这山路两侧,却又空无一人,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刘远山和周仓一主一将。
再往山上看去,那城墙一看就是新修的,极为坚固,却为何看不见兵士?
甚至连旌旗也没有一杆?
山门也是大敞着的,隐约能看到农田房舍,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反而山门前有十几个民夫正在低头洒扫?
等等,不对!
这些人虽然都是民夫打扮,但个个步履稳健,目露精光,一看就是经年老卒。
这等障眼法,还能骗过我颜良不成?
颜良看了一圈,心里已经完全确定了,此处必定有诈!
坐在长轿上,颜良默默分析了一番。
此前在袁绍的帐前,那许攸先生声情激动地称赞,在此处为主的那个少年极为神异。
山寨的石洞陃室之中,竟然摆着许多稀世珍宝。
有种夜明珠一样的东西,只需轻轻一触,那光亮竟能使整个山洞亮如白昼。
还有那两个传说中的天之蓝琉璃瓶,更是雕琢细腻,精美异常。
在许攸先生的口中,那公子定然是身份极其尊贵之人。
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自己是汉室宗亲,但许攸判断,这身份肯定是真的。
但是主公袁绍在听说这位公子,想拿两个天之蓝琉璃瓶,换取数量极大的兵马钱粮时,却心生了警惕。
更是在谋士郭图先生的极力建议之下,主公才命他前来杀人夺宝。
听说山上的兵士只有区区百人,颜良是极为不屑的。
这么一点人,却要派他一个上将军前来,主公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若不是郭图先生一再告诫他不可大意,他昨夜就直接杀上山来了。
哪里还能让这小贼做这么多准备?
这些事说来话长,但颜良当时的所思所想,也只是短短几个呼吸而已。
看到颜良在偷偷地打量着山上的动静,又陷入了思索,刘远山先不动声色地让他脑补。
约摸时间差不多了,才又高声问道:“颜将军还不动手吗?若是不怕我身后这位虎将手中的大刀,不如请你过来,咱们喝上一杯如何?”
听到刘远山的邀请,颜良心里哂然一笑:“怕?别说你这周边没有什么埋伏,就即便是有,我堂堂颜良又怕过谁来?”
颜良当即拍了拍轿杆,示意兵士将自己放下来,顺手拿过自己的大刀,一边向刘远山走来,一边说:“正好某爬山也渴了,便与你喝上一杯。”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拉了他一下:“上将军,小心有诈。”
“呵,必然有诈。但我颜良怎么会怕他!先生只管安心,某去听听这厮说什么!”
刘远山看见了这一幕,也远远招呼:“这位先生,不妨一起过来啊?”
那文士担心颜良太莽,当即顺坡下驴:“如此,便一同叨扰了!”
颜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二人一前一后,踏上了壕沟上的木板。
周仓见状,向山上吼了一嗓子:“再拿一个蒲团来!”
这一声,声若宏钟,极有气势,惹得颜良和那文士都禁不住看了一眼。
当然,心里的警惕性也相应强了一些。
颜良和文士走来,刘远山伸腿坐着,只是指着两个蒲团说了句“请”。
跪坐实在是太难受了,这地上有石头不平整,蒲团也有些薄了。
但这个举动在颜良二人看来,就显得十分无礼了。
颜良面色阴沉,二话不说,也像刘远山一样坐了下来。
那文士毕竟是读书人,倒是挺有几分气度,面不改色地先冲刘远山坐了一揖,然后正襟危坐地跪坐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礼仪,是他的素质,跟是否尊敬刘远山无关。
刘远山笑笑,指了指桌上的酒菜,又指了指一根放在餐巾纸上面的银针,说:
“二位不妨先验验毒,别一会儿吃喝起来再不畅快。”
说完了,也不管他们,自己拿起筷子在盘子里叨了一块木耳炒肉吃下去,回头冲周仓说了一句:“肉不太嫩啊。”
周仓目视前方,没理他。
颜良和文士都没有拿银针试毒,文士抱了抱拳说:“这位公子言重了,我等既然敢来,自是不怕你下毒。”
说完了,他也跟刘远山一样,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木耳,吃到了嘴里。
菜一入口,文士的身体当即就是一僵。
刘远山心里嘿然一笑:天灵灵地灵灵,两只土狗快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