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修远瞧着他的神色,突然勾唇笑了下,收回手掌后,又从容的给自己斟茶:“脸色这么差,我不会下一刻就要死了吧?”
黎玄山语气冷淡:“不会那么快。你不曾感到害怕吗?”
毕竟从黎修远发现自己没有掌纹之后,就始终表现的气定神闲,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垂下眼,静静看着自己的掌心,平静道:“是祸躲不过。害怕又有何用?我只是觉得好奇,怎么我一个闲散王爷,也能入了皇兄的眼,让他特地给我种个蛊虫呢?”
黎修远这话着实是有些低看自己了。他虽说没有实权,可手中掌握的财富资源简直令人发指,这样的人但凡倒戈向另外的国家,对于云国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黎玄山道:“两月后我将重回平凉,听闻有一群苗疆族人在此。我会尽可能帮你打听。”
说着,他又抬眸,淡淡瞥了眼黎修远:“你最好有出息一些。在我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许死。”
听到这话,黎修远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倒是拍桌大笑起来:“哈哈哈……玄山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出这种话!果然是同溪月姑娘呆久了啊!”
黎玄山眸中波澜不惊,无比平静道:“我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从今往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她。”
黎修远止住笑声,慵懒的靠在桌上,微微叹气:“是么?可你分明对她动了心,但又怕波及到她,所以才想将她推开,不是么?”
“不是!三哥,何为谨言慎行,莫非你都忘了不成?如今,欧阳雪才是我的妾!”像是被触碰逆鳞一般,黎玄山阴沉的黑眸之中风起云涌,带着深深寒意。
黎修远知道自己这位皇弟的性子,因此果断转移话题,不再跟他提起赵溪月之事,反倒是问:“既然那女人嫁给了你,外面宾客又来的这么多,你不出去迎一下吗?”
黎玄山嗤笑:“就凭他们?也配!”
这时候,门外传来听岚的声音,“王爷。欧阳姑娘的轿子已经到侧门了,是直接让人抬进西院便可吗?”
黎玄山面无表情道:“恩。”
待听岚离开后,黎修远“啧啧”几声,道:“喜欢的推开了,不喜欢的倒是带了进来。玄山啊,三哥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懂。”
撂下这句话后,黎玄山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身形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全然不顾那些喧嚣热闹的宾客。
……
赵溪月费力的爬上假山,扭头一看,却发现李崇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心中不仅一阵无语。
或许是因为久病初愈的缘故,李崇佑从一个病弱少年,彻底变身成了一个皮孩子。他没过多久就觉得坐着吃饭好无聊,非要赵溪月陪他去外面逛逛。
结果逛着逛着就把赵溪月拐进假山之中,说自己现在爬山可快了,让她跟自己比比谁爬得快。
赵溪月感觉自己也是喝昏了头,一时兴起竟真的答应下来。结果等她爬到一半回头时,李崇佑已经消失不见了……
喊了几声之后,赵溪月也懒得再找。看到这里景色不错,便在假山上找了个舒坦的地方斜靠着,顺手掏出自己带的酒,悠然自得的小酌了一口。
不愧是厉王府的喜宴,连每桌都上的梅子酒也这么好喝,也不知是哪家酒楼承包的。
赵溪月一边喝着酒,一边胡思乱想。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月色下,有一抹修长黑影缓缓靠近。举手投足间,腰间玉饰叮当作响,俊美的面庞上光华流转,看得她几乎移不开眼来。
黎玄山?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赵溪月下意识的往假山后面缩了缩,并不是很想让他看到自己。毕竟两人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还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好。
不过他既然和夏清雪冰释前嫌,现在应当开心得很啊?为何脸色比平时还要差,就好像有人抢了他老婆似的?
赵溪月晃了晃脑袋,打算等黎玄山离开后便找到李崇佑,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可她万万没想到,黎玄山能敏锐到这个程度,仅凭她一个摇头的动作,便飞快察觉到了声响。脚尖轻点地面,几乎是转眼之间,身姿轻盈的落在她三尺之外。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不远处的李崇佑打破了这份寂静,只见他兴冲冲的踩在假山顶上,朝着赵溪月的位置奋力挥手,大喊道:“溪月姐姐!你看,我比你快!”
赵溪月:“……”
她忽视了李崇佑的话,抬眸朝着黎玄山灿然一笑,微微举起手中酒杯,道:“殿下,好巧。恭贺殿下抱得美人归!”
黎玄山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看的赵溪月后背发寒。而他许久后才收回视线,黑眸重新归于沉寂,没有丝毫感情:“共勉。”
共勉?共勉什么?抱得美人归吗?
赵溪月十分纳闷,可脸上的笑容却无懈可击。而黎玄山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冷淡又疏离的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李崇佑因为视线遮挡,不明白她遇见了谁,因此还在乐呵呵的冲她挥手。
最后还是厉王府的家仆闻声而来,看这两位爬的那么高,几乎被吓得胆战心惊,赶忙将他们迎了下来。
李崇佑拽着赵溪月的衣袖道:“溪月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赵溪月“嗯?”了声,低头看向他,眉梢微微一挑:“你看错了吧?我现在心情好得很呢。”
只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黎玄山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人将泾渭分明。恐怕此生都不可能会再有什么联系,不过赵溪月并不后悔,她早已经过了那个被情情爱爱所困的年纪。
如今的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也有更重要的人要去见。至于黎玄山,他在她往后的人生中,应当只会成为一抹回忆,最后被时光洪流所淹没,不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