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婉与魏之遥联合设计慕北一事,虞笙笙并不怎么想理睬沈婉。
黑暗的地牢里,两人各自坐在一旁沉默着。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阴冷潮湿,空气里还弥漫着极重的霉味。
墙角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偶有老鼠爬过,吱吱地叫唤几声,反倒将这四方的空间衬得愈发地死寂。
尴尬沉默的氛围,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理性告诉虞笙笙,此时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保住性命从这里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她打破沉寂,开口问道:“婉爷的身手可以上阵杀敌,怎会也被擒了来?”
“被人突然扬粉迷晕的。”
“能想到是何人绑了我们,目的何在?”
沈婉点头。
“刚才瞧了眼周围的侍卫士卒,身上穿的正是扶胥国的服饰。”
她垂头沉思了须臾,笃定道:“将你我二人挟持此地,目的应该只有一个。”
“什么?”,虞笙笙语气平平地回问。
“人质!用你我二人换落在我军手上的战俘,尤其是扶胥国的三世子。”
闻言,虞笙笙冷嗤了一声。
“那抓我来有何用?”
如墨般的浓黑的地牢里,沈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因为你是慕将军的软肋,而我沈婉,是沈家军的软肋。”
只听沈婉云淡风轻地又道:“两个都抓来,岂不是胜算更大。”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么就是自戕死在这里,要么就等那扇门一打开,我们就杀出去。”
虞笙笙不是很认同,反问道:“杀出去,又有几分胜算可以活着回去?”
沈婉嗤笑出声。
“胜算?”
“哪有什么胜算?”
“我沈婉出身于簪缨世家,父亲又是戎马一生,作为他的女儿,自应是战死沙场。自戕死在这里是给你虞笙笙的选择,而我沈婉,就算死,也要再砍几个敌军的头颅。”
沈婉说得慷慨激昂,一腔热血。
虞笙笙却是无语至极。
空气再次归于沉寂。
双臂环抱住膝盖,虞笙笙将头则埋在臂弯里。
她似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言道:“我不会死的。”
她也不能死。
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活着离开这里。
只要能挨过这一劫,明年这个时候,她就可以跟父亲团聚,在父亲身边尽孝。
可黑暗的地牢里寂静无比,即使一点微弱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虞笙笙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被沈婉听了进去。
“看你虞笙笙柔柔弱弱的,遇到这种事,不慌不乱也不哭,竟能如此淡定。”
虞笙笙没回应。
她何尝不怕,只是伪装得好罢了。
到现在,她的手脚都是冰冷的,悬在胸口的心七上八下。
闲来无事,沈婉又同虞笙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和五殿下的交易,我已经知道了。”
虞笙笙:“......”
“你放心,我对慕大哥的情谊不比你虞笙笙少半分,待我和慕大哥成婚后,我会掏心掏肺对他好的。”
虞笙笙闻言,心口酸涩。
沈婉的话仿若在她的心里种了蛊,虚握的拳收紧,指甲刺在掌心里,却无法淡化那种似被蛊虫蚕食人心的痛楚。
只听沈婉又继续道:“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慕大哥总有一天会回过头来,看到我对他的好。就算他不爱我,能天天看着他,与他共四季,共白首,我沈婉也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在你虞笙笙看来,会觉得我很傻,很没有尊严。但是,能怎么办,从听到慕大哥的名字起,从听到他的故事起,从见他的第一眼起,慕北就成了我沈婉人生中唯一的特例,成了我沈婉的一个执念。”
虞笙笙默不作声。
对沈婉的话她不予置否,她不想说什么话恶心沈婉,更不会说什么话祝福她和慕北。
从她决心与魏之遥做交易起,她今后的日日月月,朝朝暮暮,皆与慕北无关。
心悦、倾慕于一个人,未必就要占有他。
成全,也是对他好的一种。
沈婉能给他需要的权利,能帮他完成复仇的大业,她虞笙笙又何必当慕北的绊脚石,还连累他背负不孝之名。
思绪回笼,虞笙笙收整心情,同沈婉道:“男人的事以后再想,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能从这里逃出去吧,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就在此时,牢门应声而开。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火把、手提灯淡化了地牢里的黑。
一个年纪较大、气势威严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地牢里。
“启禀君上,这就是今日从青州掳来的人质。”
听这话,虞笙笙便知来者是谁了,面前的正是扶胥国的君王。
去年入侵南征,便是这位君王统率千军万马,带着千万大军,接连攻打侵占了青州、光州、晋州三城。
扶胥君王的目光依次在虞笙笙与沈婉的脸上扫过,他不怒自威,看得虞笙笙心中发怯。
只听他沉声问道:“哪个是沈勇的女儿?”
“我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婉。”
“像,的确像,不愧是沈将军的女儿,也是这么英姿飒爽,女中豪杰。”
扶胥君王的视线又回落到了她虞笙笙的身上。
端详了一番后,问道:“那这个就是那慕北宠爱的婢女?”
“回君上,正是。”
“嗯~~~的确有些姿色,难怪出来作战,也会带在身边。”
“只是?”
扶胥君王不免质疑道:“一个奴婢而已,两国交战岂会为一个奴婢而放弃最大的利益?”
旁边的随从附声道:“据说那慕将军对此女十分的宠爱。这多一个筹码,就是多一份保障,就算此女无用,过后让大家轮流睡下那慕北的女人,也算是杀杀他的锐气。”
扶胥君王哈哈大笑,点头赞同。
“说得不无道理,一个沈婉换我扶胥国的世子和士兵将领,论筹码,的确轻了些。”
那人继续逢迎道:“若君上喜欢,今夜可先将此女子送到君上的房中,让君上享用快活一晚,待明日再作为人质,亦是无妨。”
沈婉闻声,并未有所动作。
她垂下眉眼,为自己刚刚涌出的恶念,而感到羞愧。
虞笙笙则是一脸的淡定从容,仰着下颌,目光清凌凌地直视那已年过半百的扶胥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