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
小柒警惕地凝视着虞笙笙,说话的语气却软了少许。
“虞笙笙,你醒醒,还以为自己是尚书千金呢?我告诉你,你现在跟我平级,咱俩都是奴婢,都是伺候人的,你若敢对我怎么样,我就去找告诉将军。”
虞笙笙步步逼至小柒身前,明媚的眸眼淡漠之中又透着狠绝。
“别怪我没警告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虞笙笙虽沦落成慕将军府的奴婢,但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辱。左右我也不怕死,若你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死前,拉着你下去做垫背,也是不错的。”
少女身材虽然娇小,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虞笙笙周身透着的威严,硬是把婢女小柒的嚣张气焰,给压得一点不剩。
女婢小柒望着虞笙笙远去的背影,仍不服气地啐了一口。
“呸!勾引人的狐媚子,等着瞧。”
***
晌午时分。
虞笙笙守着几个粪桶,在后门等着夜香郎。
她心中思量着,父亲再过三日便要被押离都城,发配到塞北边疆。
塞北乃极寒之地,应该给他准备点御寒的衣物,还有路上的吃食才行,最好是能再补给点银两。
可是她现在囊中空空,连吃饭都要看人眼色,又去哪里给父亲筹备这些东西。
姐姐虞箫箫也因父亲的罪名,被打入冷宫,与外界隔绝,她尚且自顾不暇,又何来的余力去给父亲置办这些东西。
更何况,以她虞笙笙现在的身份,想要进到宫里,与姐姐虞箫箫见一面都难,更别提跟虞箫箫要什么细软去当钱。
若偷偷溜出将军府找一些熟人借,恐怕以她现在的身份,大家都避之不及。
再加上,她之前被选为太子妃,不少人嫉妒眼红,都城的那些贵女们根本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年龄相仿的男子们更是为了避嫌,躲她躲得远远的。
思前想后,虞笙笙唯一能打主意的,便只有慕北。
虞笙笙下意识地揉着耳垂,那里昨夜被慕北咬得狠,现在都还有些痛。
“他该不会是属狗的吧。”,她心中腹诽,可又不免地脸红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紧接着便是夜香郎那几句吆喝。
虞笙笙起身打开后门,只见那夜香郎看到她时,小麦肤色又添了几分绯红。
他低着头,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与虞笙笙对视。
“让,让,让姑、姑娘,久~~等了!”,夜香郎紧张得又磕巴了起来。
“无妨,这些快拿走吧。”,虞笙笙指了指粪桶。
“等一下。”,夜香郎从怀里掏出一个包了左三层右三层的东西,“这是我来的路上,买的烤栗子,还没动过,姑娘吃吧。”
虞笙笙颔首婉拒,“小女心领了。”
夜香郎有些失落,局促地握着那包烤栗子,尴尬地嘿嘿笑道:“也是,我一身臭烘烘的,姑娘自然是嫌弃的。”
虞笙笙有些过意不去,说一点不嫌弃那是假的,可是拒绝夜香郎的好意,另有别的原因。
她解释道:“无功不受禄,我没理由吃你买的栗子,吃了我也没东西还你这个人情,无关其他,别误会。”
夜香郎灵机一动,“姑娘可识字?”。
虞笙笙点了点头。
“那姑娘可否教我识字,这样以后,我也好帮左邻右舍念信、写信!作为回报,我给姑娘买些好吃的、好用的,可好?”
虞笙笙犹豫了片刻。
她在慕北府上做事,没有月钱,自己身上又没银子,若是偶尔嘴馋还真就没有法子。
夜香郎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她教他识字、写字,作为报酬偶尔收点吃食,也是不错的交易。
思及至此,虞笙笙遂点头应得痛快。
“好……就从明天开始吧。”
***
是夜,慕北的寝房。
虞笙笙躺在罗汉床上,仍在为父亲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是满腹愁思时,却听床榻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呓语声,声音暗哑微颤,似乎在哭求着什么。
“父亲,大哥,快跑,快跑.......”
“不要,不要走......”
“别丢下我。”
“不能死,不要死啊......”
“母亲......”
慕北这是梦魇了。
虞笙笙紧忙起身,借着窗棂透过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慕北的床前。
“将军,醒醒。”,她轻轻地推了推慕北的胳膊,轻声唤着他。
床上的人困在梦魇之中迟迟未能醒来,他眉头紧拧,表情痛苦。
“慕北。”
“你快醒醒。”
接连唤了许久,慕北这才被虞笙笙从梦中唤醒,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他猛地坐起,一把抱住虞笙笙,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大口地喘息着。
他吐出的气息是灼烫的,扑在虞笙笙的颈部和耳边,又热又痒。
那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孤傲凉薄的将军,此时却像个怕黑的孩童一般,瑟缩在虞笙笙的怀里,无声地流着泪。
咸涩的泪水混着他额角滑下的冷汗流下,濡湿了虞笙笙的衣衫。
到底是怎样的梦,让声名赫赫的慕将军这般?
想起慕北身上那些狰狞无比的伤疤,虞笙笙无法想象,这过往的七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别怕,那都是梦。”
心头一软,虞笙笙不计前嫌地回抱着他,就像儿时母亲哄她的那般,轻轻地、柔柔地拍着慕北的背,哼起母亲经常唱的小调。
怀中的慕北身体突然僵住,人在这一瞬间也清醒了许多。
夜色幽幽,他倚在虞笙笙的怀里,静静地聆听着耳边熟悉的曲调,在这个孤独寒冷夜里,汲取着记忆中的温暖。
慕北想起妹妹慕蓉小的时候,她夜里每每吵闹不睡时,母亲就会唱这个曲子哄她。
熟悉的曲调,还有少女身上带着暖意的清香,是一场噩梦后最好的慰藉。
怀中的人呼吸渐趋平稳。
“现在好些了吗?”
虞笙笙将慕北推开,体贴地用衣袖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和眼角的湿痕。
昏暗的光影下,慕北瞧着虞笙笙,乌沉沉的眸底少了白日里慑人的戾气。
有一瞬他想将虞笙笙重新搂入怀里,可还是劝服了自己。
那是仇人的女儿,他的噩梦都是他们虞家所赐。
抱着仇人的女儿来安抚自己的伤痛,多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