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许多官兵目光闪躲,想看又不敢多看,最终撇过头,瞧向别处。
慕北见状,再次失笑,他不由地拍手叫好,“好一个父慈女孝。”
虞笙笙羞愧得无地自容,她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悲痛、愤怒、疼痛、羞愧、无助,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喷涌而出。
那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千金虞笙笙,从今日起,便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个罪臣之女,一个当众脱衣不知廉耻的女子。
急火攻心,虞笙笙感到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她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意识。
慕北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冷漠地瞧着地上的少女,感到有些扫兴,淡淡地叹道:“这就晕倒了?无趣!”
他扯下披风,随手一甩,黑色宽大的披风就将虞笙笙娇小的身躯盖了个严实。
回头看了看虞日重,慕北神情有些倦怠,吩咐道:“收兵!”
临走前,慕北在虞笙笙母亲的尸体前停下。
他看着母亲曾经的故友,想起了七年前,他们慕家人流放离开都城的那日。
那日,虞夫人是唯一偷偷给他们送来银两和衣服的人,也是念在虞夫人当初的善意,以及她与母亲的情谊,慕北才勉强要留下虞家人一命。
谁知……
慕北厉声问道:“我不是说虞家三口要留活的吗,谁杀的?”
有位侍从立马磕头求饶,“灯光昏暗,苍鸣未能看清是虞夫人,一时失手错杀,请将军饶命。”
“哦?看不清?”,慕北笑出了声,“月光、火光、烛光,你说你看不清?”
慕北转头看向身后那个侍卫,唇角挂着一抹讥讽和质疑,冷冷幽幽地看着他,彷若能看穿人心一般。
“当时太过慌乱,虞夫人穿的也是中衣,属下未能分清是府上的嬷嬷还是……是属下失职,请将军治罪。”
“那就回去自领五十大板。”
慕北回身,同另一名部下吩咐道:“把虞夫人送到虞氏宗祠……好生安葬。”
“是,属下遵命。”
***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虞笙笙穿着囚服,躺在干草堆上,瑟缩发抖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明明是阴冷的地牢,可她呼出的气却是滚烫的。
她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被剑割伤的手更是火辣辣地,疼得钻心。
意识模糊间,虞笙笙能听到地牢尽头的声响,那一阵阵的严刑拷打和父亲的一声声惨叫,听得她心痛如绞,只恨自己只是个柔弱的女儿家,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地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昏暗的空间,空荡又死寂,落针可闻。
乃至于,那角落里水落滴石的声音,都听得异常地清晰。
忽而,哗啦啦几下,金属的碰撞再次打破沉寂。
牢门吱呀而开,窸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那发霉发臭的空气里,也随之多了一股微寒却清爽的气息。
虞笙笙睫羽微颤,缓缓睁开眼,便见那一身玄衣的慕北来到了她的身前。
慕北俯身蹲下,摊开虞笙笙的掌心,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那皮肉翻卷、可见白骨的伤口。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怜悯。
即使虞笙笙手上的伤口再狰狞,慕北看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唇角噙着笑,语气不咸不淡地调侃起来。
“这是要死了吗?”
“你和虞日重可不能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去死的。”
“我说过,仇人就是要放在身边,慢慢折磨才好。”
慕北舌尖顶着腮,修长冷白的手指搓着下颌,故作思考状。
“让我想想,该怎么折磨你,才能让虞日重的痛苦加倍。”
虞笙笙烧得很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全然无力去听慕北在说什么,只剩本能在支撑着她。
她抬起手,紧紧抓住慕北的衣袖,气若游丝地念叨着,“水,水,慕北哥哥,水,给我水……”。
一声慕北哥哥,瞬间唤醒了慕北尘封多年的记忆。
慕北。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名字了,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而曾经的慕北,早就在五年前就死了。
慕北看着眼下的少女,一时恍惚。
他犹然记得,儿时的虞笙笙曾捧着毛茸茸的兔子,站在他的案桌前,用一双清澈明润的大眼睛,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瞧着他,还奶声奶气地同他说:“慕北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既然我姐姐要嫁给你哥哥,那等我长大,你嫁给我,好不好?”
少时的记忆,让慕北的心莫名地软了一寸。
视线落在虞笙笙那干得起皮的唇上,他伸出拇指,指腹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摩挲着。
看着脸烧得红彤彤的少女,他心中不由自问:虞笙笙又做错了什么?慕家出事时,她不过才十岁而已。
她和自己的妹妹慕蓉一样,都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女罢了。
可想起几年前在官窑惨死的妹妹慕容,慕北的眼神登时又变得阴鸷狠绝起来,宛如结了一层寒冰。
那她的妹妹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没有虞日重助纣为虐,帮助太子谋权夺势、陷害忠良、赶尽杀绝,他的妹妹和母亲又何至于此。
都是无辜的牺牲品,凭什么要让虞笙笙好过?
慕北一侧唇角微微上扬,折磨仇人之女的决心,愈发地坚定。
他恨虞日重,很恨、很恨。
既有爱屋及乌,那便有恨屋及乌。
他指腹下的力度加大,揉得虞笙笙的干唇破裂出血,他将血在虞笙笙的唇上涂开,让那两瓣泛白的唇,瞬间多了两抹艳丽之色。
慕北轻笑道:“想到了。虞笙笙,我不会送你去官窑,而是把你留在身边,一世为奴,任我践踏在脚下,好好折磨给你的父亲看。”
慕北甩开了那抓紧他衣袖的手,带着一脸的惬意,起身而去。
虚弱不堪的虞笙笙躺在那里,迷离的目光看着那冷漠无情的背影,变得愈发地模糊,最终融入了昏暗的光影之中。
***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待虞笙笙再次醒来时,已然不是那个阴冷潮湿的地牢。
“你可算醒了?”
虞笙笙侧头看向身旁,与她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婢女。
她缓缓撑起上身,谨慎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慕北将军的府宅。”
青色襦裙的婢女将一套衣裙递给虞笙笙,催促道:“姑娘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干活吧。”
虞笙笙一头雾水,她秀眉微蹙,低头看着手中的衣裙,无须对方多言,聪慧的她便知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堂堂尚书千金,不仅当众脱衣,还沦落成了最卑微的婢女。
“还愣着干嘛。项将军吩咐过了,只要姑娘醒,就要立马带你去侍奉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