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信听了他这话,先是不以为然,然后叫小胖带他在所里转悠了一圈。
小胖领着他转到了厨房里,指着地上一堆土豆萝卜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和老陈都垫过钱,垫不起了。”
这事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为难。
他们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孙鹏飞的时候,孙鹏飞不知道自己弄的,还是确实就这样,几个地方的伤口都在出血,他指着姜子民就跟疯了似的:“我告死你,车是你们的,肇事的时候你往里推我,就想弄死我,这还不管了。”
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姜子民心一横,决定带着他去医院,包扎就包扎,但是处理差不多了,就得拘留。
这总算是个觉得的方案。于是,他们开车把这家伙送到了医院,包扎完了,还得必须输液消炎,要不这么多伤口,容易感染。
忙乎完了这些,他们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所里,老远的就见留着值班的小胖站在门口,全然是着急的脸色。
他指了指身后,又招了招手,急得喊着陈子信:“老弱病残的来找茬了,快点看看怎么办吧,要不容易出人命,要不门口就得有摆花圈,烧纸钱的。”
看来这事不能小了。
一众人进了走廊里,一下子就看到了孙老太。这老太太带了个破棉被,还有茶缸子,都放在了边上,她活生生躺在了凳子上,正哼哼唧唧的。
沈久远一看这种情况,当时就小声着急了:“都怪这地方太小了,哪有什么秘密啊,一出这种事我就脑子疼。”
小胖仗着眼前人多,过去小声地问起了情况。
原来,孙鹏飞的几个狐朋狗友给老太太捎信了:姜子民和所里抓了孙鹏飞,很快就送去坐大牢了。
别看孙鹏飞游手好闲,不争气,毕竟是家里的年轻人,这要是进去了,老太太肯定不干。
她决定来这里好好闹一闹,实在不行就赖在这里了。
小胖当然也是连哄带骗的,什么话也不说死了,就说要是态度好,没准能从轻处理。
沈久远硬着头皮过去了:“老太太,他的事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不是调查着吗,我们研究看看怎么办呢。”
他俩不说还好,一说这些,孙老太呼哧一下子坐了起来,或许是起的太猛了,先是表情有些不对劲,后来直接身体开始晃动,有些害怕地说:“迷糊,脑袋迷糊,不是高血压犯了吧,我还有心脏病。”
这回陈子信害怕了,招呼人开上车,把孙老太弄到车上,自然也没忘了姜子民,把他也带上了,直奔医院而去。
快到地方了,姜子民机灵地想到了一个问题,直来直去地说了:“看样是真犯病了,去一楼吧,二楼孙鹏飞在那,别再闹大了。”
好在林场医院就诊的人少,医护人员也不多,这么安排倒是能省不少事。
到了地方,不用说,又是姜子民先垫付钱,等检查了一圈,医生给打上了吊瓶,摸着孙老太的手脚,试了试,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诱发脑梗了,先打针看看吧,以后能不能走路,两说!”
情况竟然这么严重,陈子信站在大厅里,就一直没笑过,一个劲地板着脸。
沈久远知道这是给他出了大难题,孙老太不管好不好,肯定得赖所里。
他想和陈子信解释解释,说说姜子民也没少损失呢,陈子信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们就往死里折腾吧,都拘了,顶格处罚,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是不管了,要不这活干不了了,得调走。”
都看出来,这件事对陈子信来说很棘手,处理不好的话容易砸手里了。
姜子民心里清楚,孙鹏飞的事就得陈子信处理,自己没有权限,赶紧跟了上去,说了个大胆的想法:
“老陈,人肯定得拘留,老太太的事我想办法,交给我就行,我试试。”
其实,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不过形势所迫,必须尽快处理孙鹏飞。
可能是这话起了作用,第二天一大早,所里勉强做通了孙鹏飞的工作,把他送走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姜子民还趴在病床前昏睡。
孙老太就孙鹏飞一个亲人,住院得有人照顾,于是付款和照顾的事都落在了姜子民身上。
当时沈久远急眼了,抓着他脖领子,俩人到了睡房里,差一点就动手了。
沈久远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火,终于爆发了:“护林,护林,差不多就行了,一个月两千多块,穷鬼一个,你这都草的什么心,你不是菩萨,不是慈善机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会要了你的命的,我对不住你爸,不能看着你送死。”
这些话,他一直在心里,全都说出来了。
姜子民发愣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问了句:“他们?他们不就是刘星赫吗,一个假仁义的企业家,他们一直操纵着我们,我怀疑……”
沈久远惊恐的目光距离他越来越近,警惕点看着外面,发现没人之后,压低声音说:“我问过了,这几天,包括前天路上出事的时候,刘总都有活动,还都是和派出所有关系,知道什么意思吗?”
听到了这里,姜子民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他们不是幕后大佬?”
沈久远的声音更小了:“我怀疑不是,真要是他们的话,就没这么可怕了,和丁凡那天晚上,我怀疑有的事是他们干的,有的不是……”
说着,他朝着四周看去,仿佛有人在不远处偷听似的。
姜子民只觉得一股子冷风袭来,但马上冷静了下来:“是不是你最早遇到的那些人?东归……”
沈久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姜子民知道老沈不愿意再说这件事了,想了想之后,执着地说:“老太太那事我得管,养着她,哄着她,要不判不了猞猁鬼,很多人就看扁了我……”
这家伙说的话,沈久远感觉匪夷所思,可仔细想想,却觉得他有自己的道理。
到了下午,陈子信一路风尘地回来了,本来该去所里的,他直接到了医院,把姜子民叫了出去,有些邀功,还有些摊牌地说:“这回不能怨我了吧,盯着老大压力了,人拘了,局里领导说了,孙鹏飞这事不小,还和新林的事勾连了,打底得判六个月。”
这也是陈子信破例了,硬是把一个刺头给判了。
说完了这些,他扭头看着远处的病房,担心地说:“老太太的事,我就不管了,咱是派出所,不是养老院,你多体谅吧。”
姜子民点了点头:“言出必行,我说了就办。”
于是,整个林场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姜子民犯傻了,抓了孙老太的孙子,还得养着孙老太。
孙老太是三天后清醒的,姜子民给她弄了各种营养粥,然后告诉她:孙鹏飞接受了罚款,拘留了三天,现在已经迷途知返,去俄国打工去了。
老太太本来有些糊涂,加上这场大病,再看看眼前姜子民照顾得好,赶紧问孙子是不是真洗心革面了,去国外能不能赚钱,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话,姜子民早就想好了,一一回答。
尽管孙老太不完全相信,可腿不能走路,身体还得慢慢恢复,只能先养着。
从这一天开始,姜子民就开始照顾她了。好太太是旧社会过来的,幸好能读书看报,姜子民经常给她弄一堆《读客》之类的杂志,叫她在炕上看。
一日三餐都给她准备好,好在普通老百姓对饭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能吃饱就行。
但这也耗费时间。
这天,细想得有一阵子没见到宋歌了,他就给对方发去了问候的短信。
本来姜子民就心虚,现在负债累累,老百姓没有不说他傻的,对宋歌越来越没有信心。
果不其然,宋歌回了个短信:“我忙,你等我几天,有重要的事和你谈谈。”
呆呆地看着这段话,他预感情况不好,瞬间有种度日如年的酸楚。
不过,姜子民是个有性格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事贸然去看她,就算路过白如雪画室,也只是在远处多看几眼。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春节之后。
过了正月初六,在两个大红灯楼映照下,他在窝棚门口忙乎着,老远就看到了宋歌的身影,几乎惊呆了地喊了起来:“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