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信听到这边的叫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沈久远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地问:“所长,门口新锅炉他送的?你不是拿人家的手短吧!”
他说的自然是门厅里的那个锅炉,进门的时候,沈久远刻意地看了几眼,果真看到了“……赠送”的字样。
陈子信本来犹豫呢,一下子听出来沈久远是逼问这事了,厚着脸皮商量说:“队长,都有难处,孙鹏飞的事我处理吧,叫小姜歇会。”
沈久远呆呆地看着他,他过来捅了捅老沈的胳膊,指着靠墙的柜子,诱惑地说:“没闻出什么味来?绿豆、高粱、玉米、五粮的,从五十度开始,六七十度的好酒有的是,一样不少,都孝敬你点。”
说着,他慷慨大方地拽开了柜门,里面满满的全是酒坛子,上面写着什么酒,意思老沈随便拿。
沈久远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不由地复杂了起来。
陈子信叫出来了姜子民,慢慢地看向了孙鹏飞,严肃地说:“你这事有点麻烦,上面盯上了,所里也是听吆喝办案,你想怎样?一个是一个是拘留七天,出来再进去,一个是你不认账,我豁出去两个人,把警车停在你家门口,二十四小时监督,第三个好点……”
他慢悠悠地说着,孙鹏飞专注地听着,觉得陈子信这家伙想法和别人不一样,这些事都符合规定,真弄起来自己麻烦大了。
按照他的说法,罚款要是没钱,就欠着,有钱就得交。
至于拘留,一回两回的他不在乎,要是时不时就进去蹲几回,面子上过不去不说,那罪不好遭。
有点犯愁,整个林场都没有这样的。
见他没说话,陈子信翻了翻笔记本,自言自语道:“有个同学在看守所,专门看杀人犯的,前几天叫我再送人送他那,他说不能都关杀人的,那些家伙得有人伺候……”
孙鹏飞准备了不少软硬不吃的话,想着说不说呢,陈子信抓住了他的心理变化,硬气地说:“我才来就是一张白纸,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说到做到,第三个办法,滚出去!”
孙鹏飞倒没滚出去,而是灰溜溜地朝外面走去。
回到了办公室里,陈子信擦着脑门上的汗,满嘴书生气地说:“好不容易商量走了,小胖,准备饭,叫……”
沈久远和陈子信虽然有师生情谊,明白两人实际上在进行着某种交易,陈子信帮他劝走了无赖孙鹏飞,他不能再揪着锅炉的事不放了,心里舒服了不少。
正准备叫他炒菜上酒,好叫姜子民看看自己面子多大,姜子民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提醒他快点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子民说什么他听什么,最多嘟囔几句。
回到旅店取了滑雪板,背在肩上,两人朝着山上走去。
路上,姜子民通报了孙鹏飞说的事,越说越清楚,孙鹏飞和王富山可能是东归集团的小喽啰,已经把他俩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随时动手。
他们会用什么手段?
姜子民说不出来,他记得孙鹏飞说把他俩置于死地,这种话他自然不会说给老沈听。
连他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
要是连这种话都当回事,护林员这个工作一星期都干不下去。
两人路过黑风口时,老远看见一台警车停在那里。
小胖和两个同事忙乎着,正在想办法把那台车拽上来,拖到林场去。
审讯时,孙鹏飞说借的,不管借的谁的,是沈久远开到悬崖边上的,这种事就麻烦陈子信想办法给弄上来,然后物归原主。
看着昨天两人搏斗的痕迹,满眼的惊险,姜子民慎重地问:“老东西,当时要是知道掉进冰窟窿里,你不怕吗?”
沈久远心里想着发现了温泉的事,一脸的幸福,嘴上却说:“怕,怕,要知道当时差点死了,林晓菲都得挠我个大花脸。”
姜子民没损他,似乎知道了他的真实态度,指着北面的大山,分析说:“孙鹏飞说王富山最近干活,可能进山了,得找到他,什么事都不能叫他得逞了,刚上劲了,他抓两只野鸡都不行,追到家里拿回来。”
沈久远懊恼地感叹昨天这事弄着急了,遇到金雕光顾着逃跑了,证据收集得不够。
关键时候连相机都没用上,下回一定注意点。
不过还好,相机他送给姜子民了,姜子民一直带在包里。
分析了起来王富山能出现在哪里,沈久远高深莫测道:“有点麻烦了,空城计不能唱三回呢,在鹿苑抓得他,他溜了,只能弄了孙鹏飞,这家伙不得去犄角旮旯地干啊,咱得去那……”
他指着山上窝棚的方向,说回去吧,回到安乐窝里,都不耽误吃饭,早高处看得清楚,有金雕、老鹰等等空中哨兵,用望远镜好好观察,比这么到处找强多了。
姜子民何尝不想回去,窝棚里是他的家,离开时间不长就想回去,待在那里,心情舒畅。
他品着沈久远的话:“空城计不能唱三回,抓鲶鱼王两回了,都是在鹿苑,这回……”
心里想着,他不由地看向了不远处的警车,喃喃道:“孙鹏飞回家能干什么?马上向主子汇报啊,他们主子会叫王富山去什么地方?”
他想到了龙头崖、黑风口,也想到了红松河……
都一一否定了。
孙鹏飞把消息透漏给上线之后,他们自然会知道护林员和派出所的人关系不错,警车在这里,还有上次被拦截的红松河,自然不回去了。
把几个重点地区盘算了一圈,姜子民大胆地猜了起来:“去鹿苑,那地方王富山愿意去。”
两个人到了鹿苑边上,几棵大树挡住了视线,沈久远观察了几眼,失望地说:“下雪呢,什么动静没有。”
姜子民认真地听着,忽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吹出东北虎虎啸的声音。
沈久远再看,灌木丛中一群梅花鹿四处逃窜,树枝晃动,雪花飞溅,场面震撼。
姜子民拿着望远镜看着,指着一处高高的灌木丛,慢慢发现了目标:“老东西,在那,给你相机。”
那个灌木丛里,一个小个子宽腮帮子的汉子正往灌木深处拖东西。
拖的正是那头高大、形体健美的梅花鹿。
“我先用相机拍下来,给他来一枪,抓住了陈子信的短,他也得向着咱,大不了多做几回笔录。”老沈放狠话地说。
说话间,他举起了“长炮”相机,摘了手套,手指头按起了快门。
姜子民抖了抖肩上的枪,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别瞎说,护林员性命没受到威胁,不能用枪。”
虽然隔着几十米,天上下着雪,姜子民清楚地观察出了一个重要情况:梅花鹿身上没受伤,丝毫看不到伤口和血迹,这说明王富山给下药了。
迷.药!
用上这种药能把昏迷的动物运出去,几个小时后动物苏醒,活的可比死的值钱。
姜子民想起了在孙鹏飞身上的失误,觉得这回不能大意了,取证这事非常重要,就交代起了沈久远,一会抓人的时候过程拍下来。
老沈自嘲道:“我是老森警,放你的心吧,不能拍两张,一张有人没有梅花鹿,另一张光有梅花鹿没人。”
安排好了这边,姜子民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好了方向,撒丫子就跑。
几分钟后,他赶到了灌木丛跟前,慢慢观察了起来。
灌木丛深处一片茂密的杂树里面,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影影绰绰的,不时地发出了鹿鸣的动静。
再四处看去,满眼的灌木和雪包,起起伏伏的,脚印不少,只是看不到了王富山!
前后左右重新观察了一遍,他目光继续搜索了起来,一眼看到右前方有几道铁丝。
他心里不由地担心了起来:“鲶鱼王越来越狡猾,这回盗猎梅花鹿只怕是个借口,真要下死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