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快要落山了,林中的鸟儿发出了清脆的悦耳声。
远处的山梁上,不时有野狼往这里遥望,一双双幽蓝的目光,就像一束束温馨色调的照明灯。
姜子民背着老沈缓缓地走着,老沈别说是正常体重了,光是身上的棉衣裤,重量也不轻。
“小嫩姜,白天我考了你,反手你来了个更狠的,掉下去的事咱俩谁也没想到,不过你还是嫩,要不是救了你,这会得给你准备后事了。”老沈嘲讽地说。
从这会开始,他叫姜子民小嫩姜,叫人听着多了几分亲切。
刚趴在姜子民身上时,他可是一点都不老实,弄得姜子民差点把他放下来不管了。
这会开始要人情了。
姜子民停了下来,看向了自己划成“花脸”的棉裤,没好气地反驳说:“下山抓人的时候,你个老东西先整得我,后来我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看这衣服,我就三套衣服,回去就得缝补好,要不明天是没法穿了。”
他说得没错,划破的衣服露着棉花,早就冻得邦邦硬了,结了冰,看起来亮晶晶的。
“小嫩姜,你看看,红松密林的晚上,好看吗。”老沈没接他的话茬,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
一整天的大雪过后,天已放晴,夜空瓦蓝瓦蓝的,繁星朵朵仿佛就在头顶一般。
“当然好看,就跟童话世界似的,要不我能守在这里吗。”姜子民脱口而出。
晚上,他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前,透过玻璃欣赏夜空。
以前,他喜欢各种乐器,比如说吹箫,后来吹得太投入了,引来了不少动物,还听到了黑熊在林子里狂奔而来的震撼动静,无奈只得暂时停止了吹箫。
两人继续走着,老沈低头的时候,总是看到他破烂的棉裤,一下子来了灵感:“小嫩姜,在山里衣服破了不难看,冻结实了,就成冰雪铠甲了,神气、英武,外面的人想穿也穿不上。”
“冰雪铠甲,老东西嘴里终于吐出象牙了。”姜子民没好气地说着,心里却想着遇见那地方的独特的景致:山谷这边是情人般的山峰,这边是生死依恋的古藤树,越想越神气,想什么?有什么寓意?
冬天过去后,下面是潺潺流水,大小景致接连不断,别有洞天。
……
进了窝棚里,开了灯,钟表针指向了晚上九点多种。
把老沈放在了炕上,姜子民瘫倒在了旁边,双手轻轻地拍着炕席,难受地说:“累死我了,早就饿了,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呢,平时我舍不得吃。”
老沈也觉得肚子里咕咕叫,不由地抬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吃食。
酒菜尽管凉了,可是还是饿得难受,也顾不上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伸腿就要下炕,姜子民诧异地问:“老东西,你挺尸啊,要干什么?”
叫他一说,老沈停住了,伸手揉着脚,为难地说:“小嫩姜,有个好东西,我在以前一个老连队弄的,背包绳,质量嘎嘎滴,救过我的命,这回准备救你的,没派上用场,落在雪坑那了,要是明早叫跑山的拽走了……”
说着,他就要下坑,脚落地的瞬间,疼得哎吆了几声。
姜子民本来不想动地方,身子跟散了架似的,听说背包绳质量好,还有来头,就懒懒地打着哈欠,满嘴牢骚地去代劳了。
黑灯瞎火的,这时候出去一趟,虽然距离不是很远,姜子民小心翼翼地走着,来回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等他回到窝棚的时候,正伸手推门,就听着里面传来了响亮的鼾声。
进了门,他刚要抱怨,一下子看向了桌子上:饭菜吃得一点没剩,酒瓶子倒在桌子上,精致的辣椒油光剩了个碗底子。
老沈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姜子民听着外面百鸟齐鸣,就像恪守纪律的战士,翻身起床,抄着护林枪,走了出去。
门前十几米宽的空地上,有支着的沙袋,轻轻地晃着,像是对他这个年轻的主人按时起床,给予特有的褒奖。
他先举起了望远镜,向着四周看去。
第一个地方是昨天下午出事的山梁。
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阵清雪,蜿蜒的大山覆盖了一层盛装,一片洁白。
那个大雪坑上,从望远镜里能看出一群飞龙在上面觅食,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还有几个重要的山路上,他都做了标记,除了有大型野兽的足迹,没发现其他情况。
放下了裹着棉套的望远镜,他抄起了“打鸟神器”长焦相机,朝着更远的地方望去,很多场景以前模糊地看不到,这回变得清晰了起来,不由得小声感叹:“老东西就是性格怪,爱使坏,弄的东西真就不赖。”
老沈睡觉毛病多,浑身散发着男人特有的汗臭味,不打呼噜,睡觉轻,哪怕有夜鸟光临,就立马惊醒,起来看看回来再睡。
越是这样,姜子民越怀疑他的身份,一度猜想这人以前也是护林员,可能在什么事上受到过打击,变得怪怪的。
又想起了他收拾老结巴的场景,张嘴就骂,动手就打,更值得怀疑了。
回到窝棚里,他掏出数量不多的方便面,放在锅里煮着,放调料包的时候,还心疼地嘀咕着:
“就五六袋了,一下子就得煮两包。”
饭菜弄好了,他叫了两回,明亮的朝阳照在老沈身上,热乎乎的,他睡得舒服,就翻了翻身,继续大睡。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他旁边的破手机响了起来,是当时时尚的“小宝贝”的铃声。
他激灵地翘起了头,揉了揉眼睛,抓起电话看了眼,满是眼屎的眼睛一亮,接起电话来,声音柔声柔气地说:
“松林大美女,早上好,老帅哥给你请安了!”
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副贱样,姜子民心里说了个好几个“老东西,没出息!”
……
红松密林林场一条大街上,大富贵饭店门口,老板林晓菲正在寒风里,举着手机挑逗老沈。
头顶,是五个传统酒楼用的幌子,旁边挂的确实一个风流多情的时尚女星旗袍照。
在餐饮文化厚重的东北地区,酒店、饭店、餐馆门口挂几个幌,是档次的象征。
就像林晓菲的大富贵,无论是厨子水平,还是菜品风格,在红松密林林场都是首屈一指的。
她身材曼妙,皮肤白皙,白得比山泉水做出的内脂豆腐都白嫩、细腻,往饭店门口一站,亭亭玉立,五官精致,纵然不施粉黛也娇媚无瑕,葫芦形的体形,叫人想入非非。
“弟,哪天来吱一声,姐亲自喂你……”前面有个林区干部路过,她面带浅笑招呼着,眼见对方不好意思,顺势改口说:“忘了老弟未婚呢,是姐亲自上来,再陪着喝几盅!”
她美眸看向了周围,有卖山货的修鞋卖早餐的几乎约好似的,纷纷开始摆摊子。
不管有没有应酬,林晓菲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站在门口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着伙计接收当天的食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附近的商贩出摊的时间,都改成了这会。
不少人说,这些男人是为了看早上最美的林大美人。
看着养眼,一天心情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