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月天,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归云山上,杏花初开,遥看如雪,傲满群山,漫山遍野飘着杏花的香味,熏的游人如痴如醉。
开满杏花的山涧,银光闪动,两柄寒锋长剑交相挥舞,双剑相击,嗡嗡作响,余声未绝。只见一身穿青衣汉子与一灰衣男子正在比剑,两人步法轻盈,翩若惊鸿,不知不觉已拆了三十余招。
青衣汉子一柄长剑倏地刺出,直奔灰衣男子面门而来。灰衣男子稳扎马步,用剑挡开,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青衣汉子右颈,青衣汉子顺势低头,躲过剑锋,扫出右腿,意图将灰衣男子绊倒。灰衣男子一招“白鹤展翅”,躲开青衣汉子“横扫千军”,后剑锋回转,直劈灰衣男子后脑。灰衣男子挥剑护头,一把将青衣汉子剑弹开。
两人各退两步,在安全区观察对方欲出何招式。灰衣男子率先发难,青衣汉子顺势接招,寒光闪动,两人斗至三十余招,剑招越来越紧,剑法越打越快,双剑相击,铮铮作响,灰衣男子接招越发吃力,边打边退,青衣汉子乘势追击,步步紧逼!突然灰衣男子脚后跟磕在突起的青石之上,重心不稳,身子向后跌倒,青衣汉子抓住时机,转动手腕,只见长剑剑锋画了个圆圈,将灰衣男子长剑挑开,顺势一个突刺,剑锋直抵灰衣男子咽喉。
“怎么样,燕师弟,你可认输吗?”青衣汉子伸手拉向灰衣男子,笑着说道。灰衣男子面色苍白,又由白转红,答道:“赵师兄剑法精妙,我自不如,要不是这破石子,我还能多接个几招。”
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拾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归剑入鞘,说道:“赵师兄,这招“翻云覆雨”我总是使不好,大师兄教我的时候,说我这招练的不精,破绽百出,遇到高手定要吃不少苦头,今天在赵师兄面前献丑了。“
青衣汉子笑了笑,随即说道:“自家师兄弟过招,哪里有什么献丑不献丑,我的剑法和大师兄比起来,自是小屋见大屋,更何况师傅。江湖中像师傅一样的成名高手,恐怕也没有几个吧!“青衣汉子一边说一边捋着不多的胡须,言语甚是得意。
青衣汉子自谦剑法不如大师兄和师傅,在青衣汉子眼中,师傅已是成名高手,江湖罕逢敌手,自己只比师傅差一些,年纪又轻,剑法自然是江湖青年中的佼佼者。
灰衣男子像是知其所想,回道:“师傅剑法出神入化,再练一百年我也是追不上的。再过几年,赵师兄剑法就快赶上师傅了。赵师兄,师傅六十大寿快到了,其他在外师兄弟们都会回来吗,我可好久都没见到大师兄了,还希望他能多教我几招。”
青衣汉子听出其言外之意,轻轻哼了一声,回道:“应该快了吧,上次师母六十大寿,各位师兄弟都回来了,如今师父六十大寿,岂有不回来之理?再说,归剑山庄,在江湖上也算的上有头有脸的门派,本门师兄弟,自然要赶到师傅过寿之前回来,其他门派前来贺寿的应该也不在少数。想当年,师傅以自创的七七四十九路归云剑法,横扫中原武林,那是何等的威风。我们虽比不了少林、武当那样大门派,但江湖上的朋友还是买归剑山庄的账的。否则每到年底,归剑山庄也不会这么多的进项。上次师母过寿,大师兄最先到,这次师傅过寿,大师兄肯定也是先到。大师兄到了再提点你几招,恐怕我就不是燕师弟的对手了。“青衣汉子皮笑肉不笑地对灰衣男子说道。
灰衣男子佯装未听见,用剑比划着剑招,假装深思。话语间,远处马蹄声传来,掀起阵阵黄沙。只见骑马的乃一青衫女子,头戴白巾,腰佩宝剑,身形婀娜,匆忙向这边赶来。
“赵师兄,燕师兄,爹说有急事,要你们快回山庄去。” 青衫女子大声喊道。来者正是柳师妹,面色甚是急促。二人闻言,皆大惊,不敢多做耽搁,随即各自飞身上马,砍断马缰,直奔归剑山庄而去。
青衣汉子忍不住发问:“师妹,师父如此急传我等,不知所为何事?“
柳师妹回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出来之时,三师兄、五师兄已率领本门弟子到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从没见过爹这么着急。“
听到柳师妹言语,青衣汉子顿感不安,心中默念:“师傅六十大寿在即,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灰衣男子却并不关心,只顾快马加鞭,心中好似较劲一般。好似在想:“虽然我在招式上输你,但在马背上,我一定要快过你。“
一行三人驰到山庄门口,只见一座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侧各放一千斤重的石狮子,石狮张牙舞爪、神态威猛异常。中间两扇朱漆大门,门上镶嵌九九八十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钉,门顶匾额写着“归剑山庄”四个金漆大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门脚放一突起的大石,上书五个小字:“泰山石敢当。”进门处两排长凳,分坐着八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手持宝剑,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刚到门口,便有三名仆从过来牵马。三人也不停留,径直走向大厅。大厅上首太师椅上,一银发长须老者正襟危坐,面色蜡黄,嶙峋巍峨,身着黑色锦衣蟒纹长袍,捻着胡须入神。此人正是归剑山庄庄主柳剑云。
东侧分别坐着两位师兄,为首的是三师兄,江湖人称霸云虎,姓李名兴霸。身高体胖,一张肥厚的大脸之上,秃得油光滑亮,一根头发也没有,太阳穴高高凸起,眉眼间一股英气。次首为五师兄江中鹤,蕴藉儒雅,手拿一折纸扇,一身儒生打扮,江湖人称飞云鹤。两人身后各站着十余名男女弟子。
“师傅,急叫徒儿前来,不知所谓何事?”三人跪在地上行礼,为首的青衣汉字问道。
青衣汉子名叫赵北峰,排名十一位,江湖人称青云峰,天资聪颖,深受师傅喜爱。与他一同比剑的灰衣男子叫燕南飞,排名最末,年纪也最小,江湖人称踏云燕,剑法飘逸如云中燕,故得此称号。两人年纪较小,未开门收徒。
“嗯,起来,坐吧!”老者既不起身,也不抬头,手捻着胡须说道。三人一一向两位师兄行礼,随后入座。
“在山庄的弟子都到齐了吧!”老者问道。“都到齐了,爹!”坐在末尾的柳师妹回到。
“好,今天召集大家前来,并非为师六十大寿之事,而是另有隐情。”众人闻言,各个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安静的大厅顿时吵闹起来。老者摆摆手,示意大家肃静,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老夫建立归剑山庄多年,全靠各路江湖朋友关照,才有今日辉煌。老夫一生共收得爱徒十二人,承蒙江湖朋友厚爱,赏赐个“神剑十二云”的称号。我想这“神剑”二字是万万不敢当,“十二云”称号却深受老夫喜爱。老夫膝下无子,只晚年生有一女,如今已年近六旬,庄主的位置理应从爱徒中选择。“
听到柳剑云如此说,赵北峰心中盘算:“原来师傅召我等前来是想选定继承人,大师兄等常年在外,不理庄中事务,继承人肯定在庄上的师兄弟中选,三师兄武功高强,但脾气鲁莽,师傅最不喜欢鲁莽之人,恐怕难以胜任。五师兄常年以书为伴,一股书生气,剑法上多少有些疏忽。如此说来,就只剩我和燕师弟了,燕师弟年纪尚小,剑法不精,自然不在候选人之列。如此说来,师傅的继承人大概率就是我了。”想到自己对小师妹倾心已久,如果继承山庄,师傅也定会将小师妹许配给自己,赵北峰想到此处,心中高兴异常,竟不觉笑出声来。
安静的大厅中传来笑声,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赵北峰。赵北峰顿觉失态,不禁脸红起来。其实众人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事,只是大家都盯着赵北峰看,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过了良久,只听一高阔的声音传来:“师傅身体硬朗,精神矍铄,何出此言。“为首的三师兄李兴霸说道。
“人在江湖,吃的是刀枪剑戟这碗饭,不免发生意外。我自幼独闯武林,自创四十九路归云剑法,只可惜刀剑无眼,失手伤人在所避免,如此日积月累,名气越大,仇家越多,近些年前来寻仇的也不在少数,好在有凶无险。不过,这次……只怕凶多吉少。”柳剑云面色愁容地说道。
赵北峰听见师傅所言,心底既失望又诧异。失望的是,原来师傅邀他们前来,不是选定继承人,而是被仇家追杀,想到不是公布自己继承人的位置,不免有些失望。诧异的是,师傅闯荡江湖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师傅面有惧色,料定寻仇之人绝非平庸之辈,乃是江湖绝顶的高手。沉思片刻后,赵北峰随即站起说道:“师傅无需多虑,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虽不才,但归剑山庄上下齐心,不管来者何人,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峰儿所言,我心甚慰,但仇家势大,加上我等在明,他们在暗,为求稳妥,我本意还是希望你们下山避一避为好。”柳剑云回道。
李兴霸本就性格暴躁,听师傅说让他们下山躲避后,更耐不住性子,青筋暴起,说道:“承蒙师傅不弃,我等追随多年,久受师恩,现师门有难,理应共度难关,我等若在此刻苟且偷生,岂不为江湖人士所耻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众人听李兴霸的慷慨陈词,已是热血沸腾,哪管仇家是谁,敌人如何强大,相继高喊愿随师傅、师祖共同迎敌。
柳剑云长叹一声,“既然你们决心共同迎敌,我也不强人所难。把东西拿上来!”只见仆人拿出一个紫色木匣。柳剑云站起身,背对众人说道:“打开吧!”
仆人将木匣打开,只见一颗人头置于木匣之中,面无血色,双目狰狞。众人皆是一惊,待凝神一看,乃是归剑山庄大师兄,降云龙——李天罡。
“大师兄……”一声哭喊,燕南飞大哭扑向木匣。原来燕南飞自幼跟随大师兄长大,名为师兄弟,实际感情深厚,情如父子。见到大师兄人头,犹如见到生父死了一般,哭的最是伤心。随后由哀转怒,青筋暴起,提起长剑向门外奔去。
“站住!哪里去?”李兴霸喝道。
“去报仇!”燕南飞咬牙回复道。
“你可知仇家是谁?身在何处?”李兴霸问道。
这一问犹如醍醐灌顶,燕南飞楞了一下,心想:“大师兄待我如父,如今惨死,我竟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如此莽撞,如何能报仇?只得提着剑悻悻地回来。随后拔起长剑,愤怒砍向桌角,怒道:“不管仇人是谁,追到天涯海角,我必杀之!”
赵北峰见大师兄惨死,本是伤心欲绝,虽然师兄弟们各有心思,为一些小事勾心斗角,但见到谁先死去,内心很是凄凉。赵北峰见师傅背对众人,料想定是不想再见爱徒横死模样。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师兄是师傅爱徒,虽常年在外,但感情颇深,情同父子,此时内心远比我等更难过,便命仆人将木匣拿了下去。
转头对师傅说道:“师傅……不知……此事何人所为?”
柳剑云见木匣已拿下,便缓缓转过身来,坐回太师椅上,双手慢慢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归剑山庄的事,有些事你们知得,有些事你们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我原本不想再提。如今仇家找上门来,也没必要对你们隐瞒。
我在创立归剑山庄前,闯荡江湖,曾有一异姓结拜兄弟。记得那年我在关外追杀一悍匪,连追三天三夜,人困马乏,总算在燕山一峡谷追上。我便以归云剑法将悍匪诛杀,对手也绝非庸俗之辈,我左肩,腹部被其砍伤,流血不止,最终体力不支,晕倒在峡谷之中。
等我醒来,发现已在一座庄园内。原来我受伤后昏迷,被一侠士所救,侠士不仅救我性命,还花重金请名医为我治伤,将我从鬼门关救回来。养伤期间,我与之相谈甚欢,侠士佩服我诛杀悍匪,行侠义之道,便主张与我结为异性兄弟。我心中欣喜,我本大他几岁,二人便在他庄后的桃园,焚香结拜,从此便以兄弟相称。
我在庄上养了三个月有余,伤已痊愈大半。那年正值中秋前夕,庄上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庆祝中秋,张灯结彩,一片祥和。
一个跛脚的乞丐,来庄上送了一封拜帖,义弟看后,忧心忡忡。我本不愿意打听人家事,但作为结拜兄弟,知其心中有事,理应为其分忧。便问义弟为何事忧愁,义弟见我问起,便长叹一口气。
对我说道:“小弟本想留义兄多住几月,无奈家中有事甚急,还请义兄即刻启程。“说着命仆从拿出一百两黄金,让我作为归家盘缠。
我心中诧异,数月相处,感情颇深,我对义弟为人甚是佩服。一次庄上丫鬟和一个男仆通奸,被义弟抓到。男仆虽然地位低贱,但心中甚是义气,口口声声说自己强迫她的,丫鬟知道这样男仆必死,便将两人相互爱慕的实情说了出来。本以为男仆必将被乱棍打死,丫鬟发卖,我本想为之求情。哪知义弟不仅不生气,念及二人感情真挚,将二人卖身契归还,并给了庄外一处宅院,外加五十两银子让其安家置地。
义弟师从名家,功夫颇深,一次在花园练武,一小厮偷看其练武,被义弟当场抓住。武林中,偷看旁人练武乃是大忌,轻则断手断腿,重则失去性命。义弟问小厮为何偷看其练武,小厮跪着说道:“老爷武功高强,小的想学个一招半式,为父母报仇。”
原来,小厮农家出身,姐姐生的一副好相貌,当地的胡地主看上要当小妾。胡地主是妻管严,娶了三房小妾,都被其妻折磨死。父母虽是贫苦人出身,哪里肯将女儿推入火坑,只得委婉拒绝。胡地主刻薄寡恩,心胸狭隘,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惜一切手段。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殊不知,平凡农家,如何同权势地主相斗。
待到麦收时节,胡地主命家丁于夜晚偷偷放火,将小厮家待收割麦田毁之一炬。小厮父母看到麦田火气便去救火,无奈火势太大,小厮父亲脸、腿皆被烧伤,依旧未能救下麦田。
第二天胡地主家丁佯装收租,见麦田已毁,料想老汉不得不将女儿抵租。哪知老汉性格执拗,誓死不从。家丁便将女儿强行掳走,争执间失手将老汉打死。小厮母亲去官府报案,官府早已收取胡地主贿赂,草草判决,赔了五两银子了事。母亲万念俱灰,当晚投井而死,邻居看年幼小厮可怜,担心其遭人陷害。便委托亲戚,凑齐盘缠让其远走他乡谋生。义弟念小厮有难言之隐,不仅没有责罚,反而收其为徒,亲自教授武功。
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我心中甚是佩服。即将中秋,义弟如此匆忙劝我离开,我料想定是庄上有大事发生,做为结拜兄弟,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可舍弃结拜兄弟而独自逃生,便向义弟表明心意。
义弟本不愿说,但迫于无奈,只得将拜帖内容告诉我,原来拜帖是仇家送来,义弟担心我知道后顾念其安危,不肯离开,便向匆匆把我打发走。我知其心意,心中更是佩服。 一来我感念他救命之恩,二来顾及结拜之义,便在中秋夜与之一同抗敌,谁知仇家人数众多,不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与义弟力战终是不敌,打斗中我被一剑刺晕,倒在地上便不省人事。
等我醒来发现山庄已被烧成一片灰烬,仇家早已不知去向。几年后我创立归剑山庄,开门收徒,立誓为恩公一家报仇雪恨,苦寻仇家多年无果。后听闻恩公有一遗孤,我派弟子寻访其踪迹,走遍大江南北,依旧未寻得恩公遗孤,也未找到杀害恩公的仇人。如今收到书信,乃义弟遗孤,其遗孤上门,誓要杀我,我想这其中必定有不小的误会。我死不足惜,只可惜你们也同我送了性命。
话没说完,一小仆慌慌忙忙地跑来:“不好了……门外又……又多了三个木匣……“
众人闻言,吃了一惊,柳剑云率先走向大门,其余弟子跟随在后。来到门外,三个紫色木匣,突兀地放在青石地砖之上,旁边空无一物,显得格格不入。
“谁放的?”李兴霸抓起一个守卫,恨恨地问道。“这……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并没见到什么动静,一转头就凭空多出来三个木匣子。”看门的颤颤地回道。
李兴霸本想上前打开木盒,柳剑云右手一抬,示意不可轻举妄动,说道:“江湖险恶,不可不妨。多年江湖经验告诉他,木匣中可能藏有暗器或味有毒药。
”只听“倏”的一声,燕南飞腰间长剑被柳剑云拔出,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一招“探星揽月”迅速出手,直劈三个木匣,又是一声“倏”的声音,长剑已归入燕南飞剑鞘之中。动作迅如闪电,剑招出神入化,丝毫不拖泥带水,这要放在平常,众弟子定要喝上一声“好”。但值此非常时期,谁也不敢出声。
柳剑云这招“探星揽月”正是四十九路归云剑法中的第十一式,用长剑直扫敌人咽喉要冲,主打快和出奇不意,此招式后面还有三四招变化,但面对不能动弹的空匣子,后招自然是用不上的。
适才众人的视野都在师傅的剑法上,待回过神来,发现三个木匣已被打开,楚飞鹰、韩伯宇、史存茂三个人头分列木匣之中,皆是归剑山庄弟子,匣底装有石灰。
楚飞鹰排行第六,江湖人称傲云鹰;韩伯宇排行第九,江湖人称落云雨;史存茂排行第十,江湖人称摧云石。眼见四名爱徒在一天之内尽皆被害,柳剑云直觉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见师傅晕倒,众弟子急忙围了上来,赵北峰及时掐师傅人中,柳剑云才从昏迷中醒来。
柳剑云眼中含泪,伸手对着木匣哭喊:“天罡、飞鹰、伯宇、存茂,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啊!”众弟子见师傅如此伤心,情到深处,也都不禁呜咽起来。
李兴霸拔出腰间长剑,青筋暴起,对着远处破口大骂:“谁……是谁……他妈的,要来复仇就光明正大,鬼鬼祟祟,算他妈什么英雄好汉。”
“三师兄息怒,还是将师傅扶回房中,此事我等还需从长计议。”未发一言的江中鹤说道。一面差人将木匣收下,一面让众弟子扶着柳剑云回到房中。
眼见神剑十二云,已死了四个,还是神剑山庄武功一等一的好手,众人不免心生畏惧。
“师傅,仇人究竟是何人?”江中鹤问道。柳剑云面露难色,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锦帕,上面用血书写道:“中秋之夜,杀汝满门!”——燕十三!
“燕十三!众人惊呼。”燕十三乃龙虎山无尘道人的弟子,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为人行侠仗义,使的一手双股剑出神入化,乃是武林中杰出的青年才俊。龙虎山乃武林名门,其势更不低于武当、少林。
“师傅,我们和龙虎山素无交往,也无仇怨,燕十三为何与归剑山庄为敌?”李兴霸问道。
“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与这书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块玉佩”,柳剑云说着从怀中取出。“此玉佩乃我与恩公结拜我送给他的信物,我记得当时恩公将玉佩挂在其爱子身上。我想,燕十三定是恩公遗孤。只怕其中存在一些误会,恩公遗孤要杀我,让他杀我便是,只是……只是连累你们与我……哎!”柳剑云惭愧地说道。
“哼!仗势欺人,这厮好生不讲道理!”李兴霸怒道。
“师傅,事到如今,形式未明,如是燕十三一人寻私仇,我等尚可抵挡,无须师傅出手。如是龙虎山与归剑山庄为敌,归剑山庄自是不敌,现仇家来势汹汹,我等也不可坐以待毙!“江中鹤说道。“五师兄,怎么做,我们听你的,不管来人是谁,拼去性命,一定要为四位师兄报仇。“燕南飞怒道。
江中鹤并不着急,摇着纸扇慢慢说道:“来归剑山庄只有一条路,四位师兄弟被害,定是仇家在路上埋伏,算好其他师兄弟回山的时间,一一杀害的。”
“正是,大师兄深得师傅真传,以其剑法之高,定不至于死在燕十三手中,定是那贼人使了什么肮脏手法,将大师兄杀害。“燕南飞回道。
江中鹤回道:“十二弟所言有理,敌人武功再高,只要我等齐力同心,一同出手,定能将他乱剑砍死。只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切不可单独行事,而被贼人所害。“
江中鹤沉思片刻,继续说道:“料想这贼人必不敢来庄上,师傅和小师妹留在庄上,再从弟子中留一半好手,如敌人来袭,以烟火为号。三师兄、赵师弟和燕师弟,我们四人带其他人下山,沿路搜索,定找出那贼人。”
四人带领十余名弟子,浩浩荡荡,骑着马直奔下山。沿路搜寻半日,连野兔野猪也不曾放过,草丛中也仔细查找,依旧不见仇家半点身影。
“五师兄,是不是燕十三见了我们,远远地躲了起来。”燕南飞问道。
“有可能,敌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赵师弟,你带五人守住山口,一来接应上山的师兄弟,二来挡住敌人,不得任何人进来,让他们不能轻易上山,如有异样,烟火为号。”五师兄对着赵北峰说道。
“五师兄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连只苍蝇也不让他飞过去。”赵北峰答道。“切记,仇家寻来,先放烟火为号,敌人武功高强,切不可莽撞行事。”江中鹤对赵北峰嘱咐道。
赵北峰心想:“他不来便罢,来了我正想好好会会他,为四位师兄雪耻!”只是五师兄嘱托,他不敢违抗,口下答应,心理已想好与燕十三一教高下。
李兴霸、江中鹤、燕南飞,带领其余弟子,往山庄赶回。临至山庄不远处。四周寂静无声,不见任何人影。五师兄暗道奇怪,往日每当快到庄上,定有人来迎接牵马,怎地人都不见了?
心中暗思不好,快马加鞭赶回庄中。只见大门敞开,刀剑散落一地,横七竖八的躺着仆人和山庄弟子的尸体,连火夫和丫头都没放过。尸体伤口多是一剑穿喉或直刺心脏,下手极其狠辣。却唯独不见了师傅和小师妹。
众人焦虑,庄上大小都查了个遍,仍不见师傅和小师妹人影或尸首。正踌躇间,师傅从门外归来,看见满地死尸大惊失色!
柳剑云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大喊:“都怪我,都怪我……”说着拾起地上一柄长剑,便欲自刎。燕南飞看到师傅拾起长剑,便觉不妙,看到师傅要自刎,当即使出轻功,一步越到师傅身旁,以一双肉掌牢牢抓住剑锋,宝剑锋利,燕南飞手掌血流如注,大声喊道:“师傅,不可啊,你死了,小师妹怎么办?”
柳剑云看到满地死尸,便想一切祸事皆因自己而起,本想以死谢罪,保全其他弟子。听到燕南飞提到自己女儿,想到众多弟子已死,女儿下落不明,自己纵然死了,如此多的生命也救不回来,女儿未来孤苦无依,便了却了自刎的念头。
待柳剑云心中平复,江中鹤问道:“师傅,敌人带了多少人来,为何全不见了?” 柳剑云道:“我本在房中休息,忽然听到卿儿惨叫,当即来到卿儿房间,只见一黑衣男子扛着卿儿从窗外逃走,我便提起追了上去。那人脚上功夫了的,我追了一个时辰,在一片密林中跟丢了。等我回到庄上,便见到这幅场景。“柳剑云说着又哭了起来。
五师兄心想:“如此说来,前来复仇的绝非燕十三一人,定还有其他帮手,莫非龙虎山其他人?是了,归剑山庄众弟子绝非庸俗之辈,岂有在顷刻间被人屠杀之理?敌人畏惧归剑山之势,不敢光明正大地攻来,使用调虎离山,将师傅调走,再将山庄众弟子分而杀之。如此卑劣龌龊的手段,岂是名门正派所为。”
心中甚是不忿,对着柳剑云说:“师傅,事已至此,多说无意,敌人未退,势必再来,还需严加提防才是。”柳剑云叹了口气说道:“中鹤素多谋,你来安排吧!”
江中鹤听到师傅这么说,心中甚是高兴,当即便对余下弟子下令:“五人一组,轮番守夜,大家合衣而睡,切不可单独行动,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来报!”众弟子领命,高喊一声:“是”,当即安排好轮换顺序,收拾尸体去了。
江中鹤又对李天罡说道:“三师兄,师傅疲惫,你陪师傅回房休息吧!我和十二弟在外面守着。”李天罡正觉疲惫,听到江中鹤如此说,正合心意,想了想回道:“也好!”便扶着师傅回房休息。
柳剑云对江中鹤说:“你们也累了,有老三照顾我,你们也回房休息吧!”两人不敢违抗师命,一起回房间休息了。
前半夜相安无事,月明星稀,蟋鸣鸟叫,一切都很安静,仿佛静止了一般。
后半夜一声“啊!”的惨叫,打破长夜寂静。江中鹤、燕南飞率先从房中奔出,听得声音像师傅房间传来,便立刻奔了过去。
房门虚掩,推看一看,只见李兴霸背后中剑,长剑直插后心,倒在血泊之中,屋内却无任何打斗痕迹。江中鹤心中犯愁:“敌人武功竟如此高强,潜入房中三师兄竟没有丝毫察觉,被敌人一剑毙命,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越想心理越发颤。
“五师兄,师……师傅呢?”燕南飞问道。两人大惊,急忙奔向屋外寻找,刚至门口,见师傅提剑归来!
“师傅……”两人叫道。“怎么了,怎么都围在这里。”柳剑云疑惑地问道。“三师兄他……他……死了……“,燕南飞回道。“什么?”柳剑云进入房中,见李兴霸躺在地上,后心中剑,手指一探,俨然没了呼吸。随后长叹一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该留他独自在房中。”
“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师兄他……”江中鹤问道。“哎!我本和你师兄已睡下,奈何老夫想起死去的徒儿,心中难过,无心睡眠。我突然听到屋外砖瓦响动,料想必是仇家前来,便提剑追了出去。待我追至庄外,黑夜漫漫,敌人早已不知去向。”柳剑云回道。“哎,我竟两次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老了,老了……“说着柳剑云用双手拍大腿,大有懊悔之色。
江中鹤见师傅自责,安慰道:“师傅无需自责,料想那贼人也会以其他手段加害我等。”又对众人说:“如此来看,敌人并非一人,如今天色渐明,我们就在一起守着,等到天亮再说。”
众人挨到天亮,倒也相安无事。
天蒙蒙亮,弟子便去开门打水,生火烧饭。门外有一处清泉,泉水甘甜,口感甚佳。之前这种杂事向来都是仆从做的,如今仆从、火夫、丫鬟等尽皆枉死,这些杂事,只能由地位低下的弟子去做。
刚一开门,一弟子便看到门外一排木匣子,与昨天的一样,呈一字形摆开,足足有四个。吓得水桶掉地,连滚带爬地跑到柳剑云门前。
“师傅……师……师祖,门外……门外……“
“门外怎么了。”江中鹤问道。
江中鹤看弟子已被吓得口齿不清,说不出话来,也不等他答话,直接向门外奔去。行至门口,四个木匣已映入眼中。江中鹤心中一惊:“四个木匣,加上昨天四个和三师兄,已有九位师兄弟遇害。”
还没回过神来,燕师弟已将木匣一一打开,第一个,四师兄;第二个,七师兄;第三个,八师兄。打至第九个,一股黄烟喷出,燕师弟一声惨叫,双手抱头,不断在地上打滚,甚是痛苦。柳剑云江湖经验丰富,看到爱徒中了敌人毒烟,一脚将装有毒烟的匣子踢出五丈开外,随后抱起燕南飞后撤入院中。只见燕南飞满脸烂疮,脸红的如剥了皮一般。
痛苦地喊道:“师傅……为我……报……。”话没说完便没了呼吸。
看到燕南飞死在自己怀中,柳剑云已经漠然,短短两天时间,看到自己爱徒一个个惨死,女儿失踪,自己也已生无可恋。
放下燕十三,默默地站起,如失了魂一般,口中念着:“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大步朝着屋内走去,不管弟子如何叫他也不回头。
江中鹤见师傅神情呆滞,不免心中难过。然大敌当前,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命人安葬了诸位师兄弟,想着今夜便是十五,燕十三定会杀到庄上,不管如何,拼了命我也要保护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