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皎洁,别墅的私人花园内正被舒缓的音乐笼罩着。
暖色的灯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将一抹使人安心的温暖带入而来。
这本应该是众多花草进入睡梦的时刻,然而长条桌上放着的散发浓郁酒香的酒瓶和小菜却在告知现场的三人仍然在享受着此时的闲暇时光。
“小轩,再给我满上。”
端坐在主位上的楚奕文将喝空的酒杯放到念轩的面前后用筷子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到了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与他那享受生活平时打扮像个普通的退休老头儿的弟弟不同,仍具有双雄集团董事长头衔的他穿着考究,目光炯炯有神,哪怕是这种家人小聚的时间里,他全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伯父今天白酒已经喝很多了,要不换点红酒?这个度数低一些……”
坐在一旁的念轩为了不让大伯喝太多主动将红酒与白酒瓶的位置进行了对调,并且不断对坐在靠近大伯旁的父亲使着眼色。
“你这小子,跟你爸使眼色也没用。”看念轩有些抗拒,他主动将被念轩放在桌子稍远处的“五粮液”拿了过来,“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就喜欢什么‘罗曼尼康帝’和‘柏图斯’什么的,那些东西我和你爸可喝不惯,你说对吧老二。”
他先将弟弟的杯子斟满,然后再倒进自己的酒杯中。
“是,大哥说的对,咱们这代人就该喝本土的酒,没必要弄那些洋酒什么的。”
奕武一边附和着大哥的说法一边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冲自己的儿子尴尬地笑了笑。
“小轩,你妹妹最近在公司工作的表现怎么样?”
“说到这儿,我正想汇报呢。”念轩将拿在手里放有红酒的高脚杯放在桌子上,声情并茂地说道,“小妹现在工作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最近咱们公司的服务器不是故障了吗?她通过朋友借调了尚华集团的人正在加班加点的抢修,而且自己也对分内的事不再像以前那么逃避了,不论是下属还是董事会的叔伯们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噢,看来我这闺女是从男朋友遇难的阴影里逐渐走出来了。”
奕文坐在椅子上像听完下属的报告一样,按照自己的见解作出评判。
“是,小妹搬家的时候带的小提琴都换成叶汐给她买的那把新的了。”
“嗯……”奕文听完侄子的话后,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有节奏感地敲打着桌面,“也不知道她在新家怎么样,住的习不习惯,也不给我来一个电话。”
“涵涵给我打过电话,说她现在一切都挺好的,不需要咱们担心。”
“嗯?”
奕文瞥了一眼弟弟,眼神里多了些许的怨念。
“哥,你尝尝这个肘花,这可是在‘老余记’家买的,要不是我提前打了电话,今天又要被其他顾客买光了。”
奕文心知哥哥对他答应念涵搬家的事仍有怨气,在四目相对的时候他马上转移了视线,并用筷子夹了菜放到小碟里希望以此来转移话题。
“听说,她的好朋友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确切地说是楼上楼下,小妹她认识的女性朋友和哥哥住的楼层就在她家楼下。”
“哼,她现在跟你们都亲,就是跟我这个生她的亲爸不亲。”
表达了对女儿的不满后,他向后撤了椅子站起身来便向屋子里走去。
“大哥,这肘花你还没……”
“吃饱了,你帮我把那块吃了吧,我回房间研究棋谱去了。”
“念轩,明天上班记得和你小妹说让她有时间给你大伯打个电话。”奕武一边说着一边将大哥扔在小碟里的肘花一口放到嘴里,“别看他嘴上埋怨涵涵,心里啊,最宝贝的就是她。”
“我知道了爸,明天我和她说。”
“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你的车就先放这儿。”
上午10点15分,怀森的办公室内寂静的可怕。
黄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董事长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自从上次网络新闻出现了森之集团的负面舆论后,他便指挥着其他相关的媒体公司将矛头转移到了某个研究员的身上,通过一系列的操作后,森之集团的负面事件不仅被人遗忘,而且因为对集团加大对基金会的注资而赢回了部分形象。
他本以为自己是此次处理公关危机的大功臣,不曾想到,那个研究员是另一个“炸弹”。
虽然办公室内开着空调,但他早已经因为过度地紧张汗流浃背。
怀森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上盯着他,就像是一条准备发动攻击的猎狗在盯着猎物一样。
“小黄,用不用再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一些。”
“不不不……哪敢劳烦杨董……”
还未等他说完“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办公室。
等黄秘书回过神来,他的嘴角已经泛起了血丝。
“劳烦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给你调空调的温度?”
“是,我不是东西,我是杨董手下的一条狗,为您马首是瞻。”
黄秘书不敢表露自己的丝毫怨气,而是马上低下头向怀森表忠心。
“你瞅瞅你干的好事!你就算要转移枪口,找谁不好?!你偏偏选方天那个丧门星!枪口对着别人顶多是哑火了射不出子弹,对着他是要同归于尽的!”
“杨董,这次的事是我的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罢了,看在你鞍前马后地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怀森坐回办公椅上,用一种十分傲慢的姿态对着黄秘书,“他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不过我已经在加派人手抓紧调查了。”
“那就赶紧去办。”
“是!”
“等等。”
听到命令后,黄秘书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想朝门外走去,正当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却突然又被怀森叫住。
“小诺还没找到吗?”
“杨董已经联系上了,他说目前有一些事要处理还不能回公司。”
“这孩子,又被哪个女人缠上了。”怀森轻蔑地笑了一声,透露着对儿子沾花惹草的不屑,“还有,小黄,你记住,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森之集团的这碗饭,你也就吃到头了。”
“是,我知道了。”
房门关上的刹那,黄秘书独自走到洗手间内。
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了自己的伤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狼狈的样子,一口难以咽下的气在心中涌出。
水流“哗啦啦”地作响,他用手轻轻摸了摸镜子,试图在镜子里抚慰自己。
回想起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就一直在森之集团。
从基层的职员一步步爬到今天董事长秘书的职位的的辛苦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如今他这名最受董事长信任的人,现在遭到如此的待遇怎能不让人唏嘘。
他整理好着装,试图在镜子里表示出微笑,然而不论怎么做他都是笑不出来,不得已,他只得用两只手拉开嘴角两侧的肌肉,做出了微笑的表情,只是那表情又虚伪,又奇怪。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他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文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走廊上,黄秘书一直在思索着杨董为何对这个有精神疾病的研究员的反应如此强烈。
——同归于尽?是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里吗?
他的嘴角不经意之间扬起了一丝让然难以察觉的诡异笑容,不过下一秒就表现的若无其事。
市郊的医疗中心的高级病房内,一抹清新的花香中夹杂着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当中。
经过数日的系统性治疗,方天的症状已经有所好转。
与之前更喜欢黑暗角落的他相比,现在的他更喜欢病房里的明媚阳光和每日按时送来的可口饭菜。
对于来到这里,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真心对待他,没有歧视,只有关怀。
他穿着病号服,坐在沙发上看着与自己专业相关的书籍。
据说,这些书籍是鸣云考虑到治疗效果特地为他准备的,目的是想使其进入正常的生活状态。
除了按时服药以及接受相关治疗外,方天的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他可以去院子里散步,也可以与其他在此疗养的人在活动室里下棋,对于一名曾经属于高度紧张的42岁的研究人员来说,这次治疗更像是一场让心灵远行的长假。
方天的研究领域主要是新材料方向,在大学期间他也曾经在导师的带领下从事了相关的研究,并且发布了多个对新材料的研究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论文,毕业之后,也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加入了现在的研究所从事相关方面的工作,然而也就在这时,他的病却愈发的严重。
“方研究员,今天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就在他专心致志地看书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出现了杭河的声音。
想来,是他看书太过专注,从而忽视了杭河的到访。
他将书放在一旁的茶桌上,看到身着橘色夹克,戴着墨镜的杭河有些茫然。
“抱歉,还未自我介绍,我是青峰资本的常务副总裁李杭河。”
杭河摘下墨镜,礼貌地伸出手来。
“啊,你……你好,我是鲸鹏研究所的方天。”方天有些慌张地站起来,伸出有些出汗的手握住了杭河,“是你将我送到这里的吧,虽然那天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不过我记得你和另一个人的样子,真的是非常感谢。”
“不用不用,我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对我感恩戴德了。”杭河转而坐在沙发上的一角,同时摆摆手也示意方天也坐下来,“要谢的话,就谢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吧,是她委托我去帮你的。”
“那天的另一个人不是吗?”
“他是你的主治医师佐佐木鸣云,不过他也是接受我们青峰资本的委托对你进行治疗的。”
“哈……不知道贵司帮助我的原因是什么呢?”
从方天的角度来看,自己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除了默默耕耘自身的研究领域,在其他社会圈子里自己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董事长看到了关于你被暴力相待的新闻动了恻隐之心,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正在被我们的相关人员给予相应的回击,所以请你放心,他们终将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杭河随手拿起方天之前看的书,无所事事地翻弄了起来。
“其实……我无所谓的……这么多年……”短短地一句话,眼泪早已经不争气地落在了他握紧的拳头的手背上,“没关系的,我除了自己的研究没有什么价值的……”
“如果我们认为你有价值呢?”
杭河放下书,拿起茶桌上的纸抽递给了他。
“你们?”
方天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唐董,想要安排你去尚华集团中国分部工作,在那里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
“尚华集团,那个世界著名的跨国企业?”
方天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鼻涕。
“在现在的研究所里,你所研发的成果也都是被其他人吞噬殆尽了吧,如果你去尚华集团工作的话,在新材料这个领域里,将不会再有人无出其右。”
“我可以吗?”
“你可以。”看到方天仍然有些自我怀疑,杭河加重了对他肯定的语气,“你愿意与我们展开一场不顾后果的冒险吗?”
“我愿意。”
在确定了自己的价值被肯定后,方天伸出手来,与杭河再次紧紧相握。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圈子。”
“打扰一下,现在到了观看健康讲座的时间。”
正当此时,身着白衣的护士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不好意思,每到这个时间,我都需要通过电视观看健康讲座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边看边接着聊刚刚的话题。”
“好好……”
护士手中拿着遥控器,对准了墙上的挂壁电视。
当电视打开的瞬间,怀森在接受采访的画面首先被播放了出来。
“凶手!这是个凶手……啊啊啊啊啊!”
看到怀森的画面后,方天顿时如脱离控制的野兽般变得癫狂,他的双瞳中已经没有了理智的眼神,身体在不断颤抖的同时也在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方先生,你镇静一点!”
“不能放过他,这是个杀人犯!这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啊……”
不论护士怎样控制他都不起任何作用,杭河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凶手,他害死了老师!”
“方天,你镇定下,那是电视,不是真人出现在你面前。”杭河过来帮助护士一起控制着方天,“快叫医生来,再联系下佐佐木医生,把他也叫过来。”
“是……”
趁着杭河可以短暂的控制方天的机会,护士连忙跑了出去。
“方天,没有人会害你的,你在这里很安全。”
“啊啊啊啊!凶手……”
“你很安全,没有人会害你。”
“他……他会害我,他害死老师还不够还要害死……”
“你先稳定情绪,放松下来好吗?”
“快快……患者现在情绪不稳定。”
这时,几名医护人员已经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病房内。
“快先控制住他……”
过了半个小时,在医生与护士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方天的情绪才缓解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在确定方天已经进入平稳期后,杭河悬着的心才有所放松。
在与医护人员交代要照顾好这位重要的患者之后,他心有不忍的离开了病房所在的大楼。
“唐董,我刚刚和方天聊过了,他同意去尚华集团工作。”拿起手机的他照常向唐董汇报着自己的工作状态,“刚刚,他在电视里看到杨怀森的采访录像后整个人又突然疯狂了起来。”
“杨怀森?方天是什么反应?”
听到方天的状态异常,唐董的情绪倒显得很平静。
“说他是什么凶手,害死了自己的老师。”
“凶手……老师……”听到这些名词后,唐董在电话另一头陷入了片刻沉思,“难道?!”
“你到什么了吗?”
“目前还只是推断,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快点好起来,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行的。”
“佐佐木代表已经制定了非常完善的治疗方案,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对了,我已经嘱咐好医院了,叫他们不要在方天面前露出关于杨怀森的任何信息和照片等,以防他再次失控。”
“你做的很对,杭河,辛苦你了。”
“应该的,为领导效力,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荣幸。”
“这句话你说错了。”听到杭河的话,唐董的声音显得有些不悦,“杭河,你是我重要的搭档,不是下属,青峰资本内部的所有人都是团队中重要的一员,没有人是下属。”
“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被唐董“教训”了一顿后,他有些讪笑。
挂掉电话后,他径直朝医疗中心的大门走去,那里有一辆专属座驾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