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成,善恶皆有因果,回头吧。”郑执看着眼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前尘往事他皆已放下。
“住口,你不要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你活着的时候就事事比我强,死了还要出来埋汰我,我才是状元郎,我才是郑执。”他不顾脸上的疼痛疯狂地叫喊着,只有反复地强调才能让他自己相信。
福曦公主震惊地看着两人,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毫无真实感。贾成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她一脸惊恐地躲开,仿佛那是一具恐怖的腐朽的尸体。
公主的反应强烈地刺痛了贾成,他咧开嘴疯笑起来,龟裂的嘴唇上一条条细纹绽开,鲜血从中漫开。他上前一步用力地拽住她的双手,癫狂地说道:“看到我害怕了?看看我的脸,我是状元,我是你的夫君,快叫我!快叫我!”
福曦公主害怕极了,浑身都开始颤抖,花柒子上前猛地将他踢倒在地。
“你没事吧?”她将公主拉到一边。
“贱人!我当是你对我有多么情深意重呢,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相好!”贾成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你婚前与他人苟且怀了孽种,只有我不嫌弃你,娶你过门,你就是个水性杨花没人要的女人!”
贾成言语粗俗,难堪之极,堂堂公主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她气的双眼泛红,喉咙口似有细糠封喉,咽不下也吐不出,只得颤抖着不停地喘着粗气。
“陆从那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杀不了,徒留那个孽种在世上污我的眼睛!”
“是你……是你指使恶人伤我儿!”公主一个趔趄身体不稳,幸得花柒子在一旁照顾。
“是我,都是我,黑妖助我换了你的容貌,又把你的脸毁了,把你的腿打瘸了,把你扔在荒郊野外,让你做一个肮脏的臭乞丐,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哈哈哈哈,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代替你当上状元,怎么代替你享受荣华富贵,而你,只是阴沟里的一条蛆!”
“蛆你个头啊!”雨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好歹也是山神座下一名地仙,不比你个凡人强吗?就算你真是个状元郎,也是比不上的。”
洗乐的话重重地刺中了贾成的心脏,一时间他觉得胸中有一口闷气吐不出,猛地咳嗽起来,半晌突然从口中窜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变得痴痴傻傻。
“他这是?”花柒子用手在他眼前晃两下,他呆滞地目光丝毫没有变化。
“恶人自有天收。”青尘不经意间眼神扫过阿羌,停留在花柒子身上。
“无趣,既然真相水落石出,我便走了。”洗乐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离开。
“洗乐神君,你这是去哪?”花柒子不舍地问。
“回我的雨神殿去。”说罢便消失不见了,再一看,山神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
临了还传了句话:“你个小丫头在外面不要乱交朋友,别什么猫啊狗啊都带回家……”
花柒子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阿羌,撇了撇嘴淘气地笑了。
几日后,城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街上热闹非凡,老百姓都只暇顾及自己的生计,又有谁人会注意到街角多了一个痴傻的乞丐。
傍晚,天色异常阴沉,一个老叟正赶着一头老黄牛在路上走着,时不时用牛鞭抽打两下,老牛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几步还要停顿一下在路边衔两口青草。一会儿走来两个年轻人,红衣的小姑娘娇俏可爱,分外惹眼,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丁零当啷的铃铛声,连老牛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小姑娘,你们这是去哪里?天色暗沉,怕是要下大雨了,赶紧回家去吧。”老叟眉目慈祥,关怀地说到。
“老爷爷,我们赶路呢,一会儿找个地方躲雨便是。”小姑娘脆生生地说。
老叟看看身后,摇了摇头:“再往前走就是荒郊野外了,这入夜以后说不定有豺狼,你们两个人太危险了。”
“不打紧,不打紧,我们自小习武,你看他高大威猛,以一挡十。”说罢,她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青年人,那人嘴角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了。
见劝不住,老叟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斗笠拿下来递给红衣姑娘:“拿着吧,我马上就到家了用不着,要是路上下雨了,你也能遮一遮,可别淋坏了身子。”
姑娘接过,感激地看着老人:“谢谢爷爷,您心善,必是有福等着您享呢!”
“哈哈哈,借你吉言了。”老人的眼角绽开了一朵花,他望着远处说道:“只盼我的儿子能够早日归家吧。”
告别老人,花柒子将斗笠戴在头上,阴沉的天也没能够影响她的心情。
“可惜了青尘哥哥有事在身回天界去了,昭时灵问也迟迟未来寻我,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花柒子两指合并在空中轻轻一划,树丛中悠然飘起一片树叶,灵活的指尖在半空中轻轻地点着,一个个字浮现出来在空中绕了个圈逐渐排列整齐,最后印入树叶中,她一挥手,树叶便飘走了。
“就我们两人赶路,你可觉得闷。”
“未曾。”
花柒子看着阿羌会意地笑了笑:“我知你不会觉得闷。”
“伴着你怎会觉得闷。”阿羌低头看着她,片刻又道,“一会儿就有人要来打扰了。”
天整个阴了下来,路上空无一人,走着走着,不远处似有一个人影晃动,不多会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近身了才看清他穿的是一件残破不堪的兵甲,看样子像是一个逃兵,只见他身上多处有伤,最醒目的是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已经不再冒血了。
“两位可知这路去向何处?”士兵开口问路,声音沙哑极了。
阿羌看了看他头顶上即将熄灭的火光,问道:“你要去何处?”
“我,我记不得了,我就是想回家,父亲还在家中等着我。家中母亲早已去世,父亲孤苦一人,唯有家中黄牛陪伴。”
他看见花柒子头上的斗笠,空洞的眼神微微有了点神采。
见他这般摸样,花柒子将斗笠拿下来递给他,问道,“你可熟悉这斗笠?”
他点点头:“十分熟悉。”
话音刚落,远处明晃晃地有一群人在过来,士兵回身一看恐惧地战栗起来:“他们要来捉我回战场,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回家!”他恐惧地往前跑,连脚上没有穿鞋都未察觉。
“你跑不过他们,跟在我们身后,他们自是发现不了你。”
阿羌朝地上画了个圈,一时间从地面升起一堵泡沫做的墙慢慢把他们包围在里面。
那群人走近了,领头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衫一个穿着黑色长衫,两人皆是眼底乌青、目光呆滞,后面带着几十个穿着破烂兵甲的人,每个人都伤势不轻,有的被长枪贯穿,有的脑袋破了大洞,有的甚至被生生掏走了五脏六腑。
再看看,他们行动如风,皆在地上飘着!
身旁的士兵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一惊,被吓地叫出了声。
前进地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黑色长衫飘过来仔细看了又看,终于又带着队伍继续行进。
待他们走远,士兵开口问道:“他们这是……”
阿羌点了点头。
士兵顿时哭了起来:“那我这是命已归西?”
得到的回答还是肯定。
他绝望地坐到地上,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血窟窿,又惊又怕:“我还有老父在家中,我,我,我不能死。”他一把抓住阿羌的衣角,“您是神人,求您救救我。”
花柒子不忍地看着他,神不能插手凡人的生死,她也是无计可施。
“你可有话要对父亲说?”阿羌问他。
他哭着点头,阿羌将他扶起,说道:“我可让你入梦,你与父亲道别完就归去吧。”
这一夜,赶牛的老叟应该是梦到了他的儿子,睡梦中喃喃呓语,眼角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