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便是要撕了你的假面具,毁你观,遣你一众信徒。”黑妖仰天长啸道,“五万年,整整五万年了,你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而我,却是人不人鬼不鬼!”
“你这妖魔,害了人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洗乐气急,“今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山神宗岳依旧不语,洗乐在一旁急的直跺脚,“你个老匹夫,人家都把脏水泼到你的家门口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哈哈哈,他是不敢说,堂堂山神大人,你倒是和大家说说五万年前你做了什么?”黑妖声嘶力竭地质问。
见他依旧无话可说,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黑妖更是发狂起来,她张开双臂,无数黑色触角蔓延开来,刺入墙壁中,忽然间刚刚出去的道士们都悠悠地向大殿走来,姿势诡异,行动缓慢,目光呆滞,恰似一个个提线皮影人,而掌控他们的正是悬在空中的黑妖。
她双手扯动,皮影人突然直直地看着前方,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过去,他们只能左右躲闪。
“哈哈哈哈,怎么下不去手吗?”黑妖扯着无数触角,不断变化手势,道士们在她的操纵下变成了一个个杀人木偶。
“不要假仁假义了,你可以把这些道士都杀了,然后再杀了我。”
宗岳一个躲闪,道士扑了个空,生生撞在石柱上,一瞬间,额上鲜血直流。再看周围,其他道士虽没伤到人,自己却都不同程度受伤了,再这样下去,这些人怕是性命难保。
“你停手吧,五万年前的事我确实也有责任。”他终于开口了。
黑妖愣在原地忘记了手中的动作,仅是片刻,她癫狂地笑道:“也有责任?我找了你整整五万年,等了你整整五万年,等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说罢,黑色的面纱下流出两股暗红色的血泪,慢慢覆浸染了整张面纱,令她的容貌更难辨别。
洗乐不可置信地看着宗岳,纨绔的表情已然不见了踪影,此刻的他,眼中充满着不信任、失望和一丝丝受伤,顷刻间,华丽的衣服悄然消散而去,他又换回了那身皱巴巴的土黄衣服。
“洗乐神君……”花柒子忍不住想要上前,阿羌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仅片刻,他又恢复神采,恨恨骂道:“原是山神欠下的风流债,可惜这好戏今日我不想看,你们就关起门来自己处理吧?”他转身就要离开,宗岳见状一个飞身挡在他的面前。
“躲开!”
“……”
“听到没有,躲开,人家等着和你算陈情旧爱!”说罢狠狠踢了他的左腿。
宗岳吃痛,闷哼了一声。
“你听我说。”他低头看着洗乐,对方倔强地不去看他的脸,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宗岳将他的身子扳回去,对着黑妖说道:“我说的有责任,并不是承认五万年前的那个人就是我。当年在山神庙里发生的一切我后来才知晓,是我管理疏漏,才导致了你今日的境况。”
“你这是想要赖账!”黑妖气急,一瞬间道士们又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如行尸走肉般朝他们发起攻击。
宗岳躲过一个攻击,伸手要帮洗乐挡住一个扑咬而来的道士,他却丝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宗岳的手臂,朝着扑来的身躯轻轻踢了一脚,那道士就像一个物件一样向后倒去。
“停下吧,我把当年那个始作俑者带来了。”
黑妖收住手,怀疑地看着他。
宗岳蹲下,轻扣地面三下,三声过后,面前的地面裂开一条缝,缝逐渐扩大,一个一人高的白色蚕茧从中冒出来,慢慢的蚕丝一层层退去,露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宗岳朝男子轻轻一挥,他便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最终将眼神停在了半空。
片刻,他轻轻地唤道:“叶青,是你吗?”只一声,隔着黑纱,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震惊。
“郑执!宗岳你这是使得什么障眼法?”
郑执又开口说道:“我不做仙,你不做妖,我们去寻个野山种满青竹可好?”
黑妖听到这句话,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像片快要凋零的落叶一般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到了跟前,对着这张陌生的脸,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揭开她的面纱,黑色的面纱下面是一张满布伤痕的可怖的脸。
“五万年前,我只是山神坐下小小地仙,那日你误闯山神观,我觉得好玩便化作山神的样子与你逗趣。此后的日子我多次想与你坦白,但是我一想到你喜欢的是山神,而不是我,我便胆怯了。”
“所以你便欺我,弃我?”黑妖整个人颤抖起来,“当日你弃我不顾,说仙妖殊途,我配不上你,我被族人带回,受了剔骨之刑,面容被毁。”
“我们的孩子也在那时夭折在我的肚子里!”黑妖嘶喊着,伸手便去掐他的脖子,可是黑色的指甲从他的脖子处晃过却什么也没抓到。
“这只是他的一缕精魂。”宗岳说道,“当年我罚他下凡经历世世轮回,还你情债,这一世,他已死在你的手里。”
黑妖看着郑执苍白的脸和虚无的气息,忽然间仰头癫狂大笑。
“什么情什么爱,皆是一场空。我找了你整整五万年,五万年呐,不过是错爱一场。”黑妖眼神黯淡,仿佛失去了支柱,身体软软地向后倒,郑执上前想要接住她,双手一捧却什么也没有接到。
她的身体慢慢开始消散,也许遁入虚无才是解脱。
郑执双膝跪地,眼泪不断落下,只因他一时贪恋,让两人落得如此田地,眼见黑妖只剩一颗元神珠,他不停地向宗岳磕头,嘴里说着:“求神君救救她,求神君救救她……”
“痴嗔皆是人间苦。”青尘若有所思道,“仙魔相恋本就不会有结果,又何必苦苦挣扎?”
“我不懂什么情爱,只知这地仙自己惹祸害了这黑妖,让他世世轮回也不为过。”
“即惹了情爱,自当负责到底。”阿羌语气平淡。
宗岳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洗乐这回是真真看了一回好戏,山神没有管教好下仙,引得火烧家门也是活该。
“这小地仙头都快磕破了,你也毫无怜悯之心?”他一出口必是要呛一呛山神的,见这木头又没有反应,他眉头皱起,“要不你就收了那女魔做座下弟子,反正她只剩个珠子,魔性也没了,算不上魔族人了。”
“我不收女弟子。”
这回轮到洗乐被噎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气鼓鼓地看着他。
宗岳微微叹了口气:“也罢。”他一挥手,珠子慢慢化成一根青竹立于神像身旁。
“这不还是收到身边了么……”洗乐小声嘟囔。
黑妖消散,道士们都苏醒过来,宗岳趁他们稀里糊涂的时候双手合十结了一个忘字,道士们定了定神,又纷纷走出门回厢房去了。
此时,状元郎和公主也醒了过来,回身一看,殿内只剩五个人,三个年轻的小道士,一个稍显年长表情严肃的道士以及一个少年乞丐。
再一看,郑执赫然立于殿内!
不过郑执的整个身躯都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福曦公主眼见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夫君一模一样的人,不禁诧异地呆立一旁。突然间状元郎的脸上传来剧烈的痛感,他双手摸着自己的脸,摸到的皆是粘腻的触感,再一看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