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飞带来两辆马车。
一辆马车装了行李包袱,再挤上了苏鸿飞带来的两位小厮。
别一辆马车坐上苏宝衣、南嬷嬷,还有春晓、诗诗、远方,再加上一个奶娃子小宝。
马车不大,空间窄小,怎一个“挤”字了得。
南嬷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状。
春晓也有诸多的不满。
她怀里的小宝上马车没多久便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渐渐地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春晓抱紧他。
自个儿嘀咕起来:“大户人家出行,哪有主仆几人共挤一辆马车的道理?以小姐的县君之尊,哪怕独自乘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也是委曲了。
侯府的人倒好,用破旧的朱轮华盖车迎接小姐回府,也不怕丢了自个儿的颜面!”
声音说的极低,但耳聪目明的苏宝衣还是听到了。
也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春晓一脸忧心忡忡。
忍不住又再继续吐槽道:“侯爷倒也罢,毕竟年轻,一看就知道是不经世事的。
而那顾氏,必定是她拿的主意。
想来是个行事不识大体之人。
小姐进了侯府,顾氏若是不把小姐当自家人看,明里暗里挤兑,那该如何是好?”
远方不以为然:“春晓姐你也是杞人忧天!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圣上下谕旨亲赐的从二品县君哪,沐恩侯府正经八百的正主子。
而顾氏的一家子,不外是沾了那死去好几年的外室福分,这才有幸进沐恩侯府大门来!
她又岂敢为难我们小姐?”
南嬷嬷看她一眼:“你这丫头懂些什么?”
远方不服气:“难道我说的不对?”
春晓道:“顾氏是侯爷的亲娘,尽管没有浩命,可到底是母凭子贵,进了沐恩侯府大门,便是沐恩侯府的正经主子。
她是长辈,为当家主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无父无母,身边没个依靠,受她这个叔婶所管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远方下巴一抬。
胸一挺。
神情极是傲骄道:“我们家小姐,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春晓比她年长十年之多,经历的事情也不止比她多一丁半点,摇头苦笑。
“顾氏明面上自是不敢对小姐怎么样。
但凡顾氏有点小心思的,耍些小手段,挑刺儿说小姐没规矩不懂礼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眼中没有她这个长辈。
这些话传了出去,也会对小姐名声不好。”
一个闺中女子,倘若坏了闺誉,就难以找到好夫家了。
春晓为自家小姐的未来忧心不已。
皱眉长叹一声。
“两年后小姐就及笄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顾氏看小姐不顺眼,有心使坏,给小姐配了门不好亲事,那小姐下半生就毁了。
哎,女人出嫁就是重新投胎!投胎好还好,不好,就得遭一辈子罪,屎窝尿窝都得受着。”
远方一听顿时急了。
“哎呀小姐,你怎么像没事人似的?你倒说说话呀,如果那顾氏像春晓姐说的那样恶毒,那该怎么办才是好?”
“还能怎么办?”苏宝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小姐不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顾氏看小姐不顺眼,有心使坏,担心顾氏给小姐配了门不好亲事,那小姐下半生就毁了。”
苏宝衣笑了笑道:“刚才你不是说了么,我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远方听了这话,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拍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眉开眼笑道:“小姐说的极是。”
她眼冒星星,一脸仰慕崇拜望向苏宝衣。
狗腿地吹捧道:“小姐美貌与智慧并存,举世无双!岂是那顾氏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南嬷嬷和春晓都觉得她太傻太天真,互相看了一眼。
春晓脸上的忧色仍然不曾消去。
那些豪门世家,王公贵胄,表面上看去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实则上暗潮汹涌,家宅不宁争斗不断,腌臜之事多了去。
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美好。
苏宝衣将南嬷嬷和春晓的神情揽入眼中。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可有一句话说的好:能解决的事,不必担心;不能解决的事,担心也没用。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其间,道在人为!
这样一想,苏宝衣心情就平静下来。
觉得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的真的都不算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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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不平,蜿蜒盘旋,周边是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山峦,望不到尽头。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晃动。
诗诗和远方面色一变,立马坐直身子,手落在腰间,一脸警惕。
春晓则惊叫迭迭,紧抱着怀里的小宝,但身上都控制不住东歪西倒朝一旁的南嬷嬷撞去。
南嬷嬷被她一撞,整个人被挤到角落,脑袋狠狠地砸到车厢壁上,顿觉天旋地转,不禁“嗳哟嗳哟”了数声。
小宝被惊醒了。
很意外没哭,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四周。
车马所驾的马前腿抬起来,双腿仰起,发出了受惊吓的嘶叫声。
后面的马匹很快也跟随着,发出了嘶吼。
马车夫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
“那不是狼么……哎呀我滴娘呀,真是狼啊!那边山头,有……有好多头狼……啊……”
远方掀开马车帘子,伸头张望。
苏宝衣也抬眼看去。
只见不远处山头上,立着一大七小共八头全身乌黑的野狼,它们一动也不动,目光朝着马车方向齐齐看过来。
阳光下,众狼眼瞳带着浅浅的黄褐色。
苏宝衣与母狼的目光相遇。
母狼原本凶恶残暴的眼神,此刻却是格外的温顺友好,目光跟苏宝衣的目光凝视了片刻。
冷不防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低鸣。
似是向她依依不舍道别。
母狼身边的众小狼很应景地跟着低鸣附和。
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苏鸿飞直吓得脸色惨白如死人。
他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狂喊:“……你们快快速鞭策马……快逃离这个地方!要是这些狼冲下来,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快呀……啊啊啊……”
一言惊醒鬼哭狼嚎的马车夫。
赶紧扬鞭,狠命往马身上挥去:“驾!驾——”另外一位马车夫见状,也忙不迭跟在后面策马扬鞭。
三匹马撒腿狂奔。
很快远离了那山头,众野狼终于看不到了踪影。
苏鸿飞瘫在马背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变了调的声音喃喃自语:“不是说这道路安全,没有猛兽豹狼出没么?这些野狼到底从何处来?”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过的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