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小白一路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忽然感觉手腕被轻轻拉动，回过神来一看，顾庭川正指着海底一处。
原来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深海之中，但她首先注意到的却不是海底有什么，而是不远处一个庞大的阴影。
一开始她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过了几秒钟后突然猜到了，顿时紧紧抿住了嘴唇。
这是她心情不好的表现。
那因为海水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黑影分明是一座岛。
沉在海底的南州椰市。
知道椰市岛已经沉没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她只觉难掩的悲哀蔓延心头。
正怔怔看着那边，眼前忽而一黑。
原本一直游在下方一点的顾庭川浮到她面前，隔着她身上的潜水设备，给了她一个拥抱。
设备让她的触感变得迟钝，只能隐约感到顾庭川可能拍了自己的背。
她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想扯出一个笑容来说“我没事”，但嘴角动了动却没成功，最终干脆放弃，只反手拍了一下顾庭川的肩膀，又指了指下方，表示她准备好了下去看看。
于是顾庭川又牵着她继续向下，目标显然已近在眼前，她打开了照明，照亮了一小片黑暗的海底。
明亮的一圈光斑落在海底，许多适应了黑暗的小生物忙不迭地往黑暗中跑。
她只扫了一眼，注意力就被光斑边缘处的一团黑影吸引了。
调整了一下额前的灯具，光斑立刻顺着那团黑影往上。
荼小白也跟着长大了嘴——
一艘巨大的潜艇。
这个庞然大物斜斜沉在底沙中，与海底接触的部分已经爬上了一些海草和藤壶，看来有一段时间没移动过了。
“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吗？”她轻声问。
顾庭川点头，拉着她往潜艇附近游去。
照明的位置随着他们游动在潜艇上不断晃动，让她得以看到潜艇更多的模样。
在潜艇侧面偏后的位置有一个涂装花纹，并不是已知的任何国家的标志，她特地多看了几眼，将这个花纹记了下来。
顾庭川似乎对这很熟悉，很快带着她绕到了潜艇的入口处。
然而这艘潜艇已经失去了动力源，入口紧闭无法打开。
他放开她的手腕，做了个让她等一下等手势，便凑到入口处开始攻击。
这下可以肯定了，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艘潜艇。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她不免升起几分好奇。
顾庭川虽有千钧之力，在水里也得卸掉大半，不过好在他还有双异能在手，树藤从海底钻出来，配合着他的发力方向一起破坏潜艇入口，闪电则不断攻击在接缝处，十几分钟后，看起来牢不可破的大门终于被强行破开了一个口子。
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四面八方的海水，突然出现的洞口一下子将海水吸了进去，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在荼小白做出反应前，顾庭川已经一个旋身抱住她，树藤缠绕着他们和潜艇，稳稳地护住了两人。
她几乎不用费任何力气，只需要好好待在他的怀里便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新奇，无论哪辈子她都信奉“求人不如求己”，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冲锋在最前的人之一——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能成为幸存者四杰中唯一的女性。
不过她现在觉得，偶尔尝尝被人保护着的滋味也很不错，于是便没有动弹，甚至还往顾庭川怀里缩了缩。
还有闲暇想：顾庭川身体和普通人是越来越像了，皮肤柔软，体温正常，除了苍白了一些。
她比顾庭川矮差不多一个头，此时垂着头东想西想，并没有发现刚刚自己缩进对方怀里时，顾庭川猛地垂眸看来，漆黑的眼底似有流光闪过。
直到潜艇之中能淹水的部分都灌满了海水，漩涡才渐渐消失，树藤移开，顾庭川直接揽着她往入口游去。
她没拒绝，轻松地进入了潜艇之中。
第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尸体。
对方也穿着潜水服，此时浮在水中，透过氧气罩可以看到一张青紫僵硬的脸。
此人应该死去很久了，不过因为在潜艇中又穿着密闭的潜水服，所以尸体破坏得不严重。
她猜测当初潜艇出了问题，这人大概是想跑的，可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已经穿好设备到了出入口了，最终却没能跑出来，反倒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儿。
荼小白不打算进一步检查尸体，只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脸。
可以肯定了，这是一个外国人。
微微皱眉，她继续往里游。
整个潜艇中有不少尸体，大部分穿着潜水服，应该是原本潜艇上的工作人员，但都不知为何没能逃离这个钢铁巨兽，最终这艘潜艇反倒成了他们的棺材。
进入潜艇之后，顾庭川一直默默跟在她身边，直到她大致做了一遍检查后，才拉着她的手往特定的位置游。
“你对这里很熟悉，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到现在对他的了解，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人在末世之前是做什么的呢？看他这熟悉的架势，难道……
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她脸色微沉，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是间谍吧？”
顾庭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似乎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又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荼小白心情复杂，但这也只是她的一个猜测而已，只能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此时他们已经停在一扇门前，这潜艇之中还有不少房间，有的敞着门，刚刚路过的时候她已经瞥了一眼，发现是狭窄的舱房，估计是那些死去的船员居住的。
有的却房门紧闭，不知里面是什么地方，不过顾庭川对那些房间毫无兴趣，想来没什么很重要的，她便也不怎么好奇。
但现在他却明显表现出了不一样的情绪，让她立刻便察觉到了这个房间的不一样。
虽然顾庭川如今从外表上看越来越像普通人了，但丧尸病毒毕竟侵蚀了他，所以他的情感波动极为淡漠，或者说，在大部分时候他没有“情绪”这种东西。
有了新衣服他不会高兴，战斗胜利了他也不会得意，不理睬他当然也不会觉得孤独。
只有在她面前，顾庭川才会流露出一些称得上情绪的东西。
最激烈的情绪表达大约是她偶尔陷入生死关头时吧，就连之前突然亲吻她，亲完了她倒是面红耳赤，对方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不是，我在想什么啊！
荼小白甩甩脑袋，将不知怎么延伸到这的想法打住。
顾庭川又开始撕门了。
潜艇内部的门自然不如出入口那么结实，他连撕带扯很快便弄开了，然后熟练地转身将她一抱，紧紧压在另一边的舱壁上。
又是一个小型的漩涡，由于潜艇内部的空间更复杂，导致水流也变得极为湍急，所以漩涡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吸力反倒比刚刚还可怕，刚刚成形她便觉得顾庭川的身体往后一退，竟是差点就被吸走了。
荼小白下意识抬手抱住了他的腰，用力将他死死拉回来。
片刻后才想到，就算他被卷走，以丧尸的身体强度也不必担心因为碰撞受伤，她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正想松手，却感觉顾庭川的扣在她背上的双臂更收紧了，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按进体内一般，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新打开的房间并不大，水流很快停止涌动，漩涡自然也就消失了，可顾庭川却好似没发现一样没有放手。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与他垂下的眸子撞在一块。
那双黑得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火焰再烧，在四目相对之时瞬间便沿着纠缠的视线扑了过来。
她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身体的热度便急速上升。
荼小白敢肯定，这会自己的脸一定红得滴血。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毕竟是信息爆炸时代的大学生，言情小说影视作品多多少少看过一些，也曾为某些描写躲在被子里面红耳赤过，所以她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许多诸如“眸光一暗”“视线下移”之类的词语。
为什么……因为她敢肯定刚刚顾庭川就在看她的嘴啊！
而她居然也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穿着潜水设备呢！竟然还在期待着什么1
察觉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她又羞又恼，忽然用力将他一推。
顾庭川怕弄伤她，自然顺势就松了手，还没等她稳住身形，荼小白已经抢先游进那个房间。
她本来是想赶紧找点事情做好分散心头那股羞恼之意，谁知一进去，她真的马上就忘记了其他事情。
因为几只丧尸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丧尸不需要呼吸，自然也不惧怕水中环境，之前它们被关在这里，没有新鲜的血肉吸引，它们进入了类似休眠的状态。
刚刚大量的水流突然冲进来，几只丧尸猝不及防下都撞到了墙壁上，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但此刻她游了进来，这些丧尸立刻便扑了过来。
这是它们诞生以来难得的血肉食物，自然激动得不行，压根没管双方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荼小白当然不客气地一闪电，这几只丧尸一直被关在这儿，压根就没升过级，对现在的她来说就和纸糊的差不多，直接便一阵抽搐，齐齐没了动静。
她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丧尸的衣着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其中有三个丧尸，身上的衣服和那些穿着潜水服的人差不多，应该也是工作人员。
而另外六个的衣物更像疗养院里病人的穿着，脚下也没有鞋袜。
她又看到在这个房间的边缘，有七根连接到天花板上的大型玻璃管，里面垂着许多长短不一的仪器线，其中六个玻璃管都破了，里面原本装的东西自然也不见了。
这幅画面有些眼熟，她盯着玻璃管看了一会，终于想到曾经在哪见过类似的东西了。
埃克斯的实验室。
而看这些玻璃管的直径和长度，一个成年人手脚都放直的话，正好可以待在里面。
再看那六只丧尸，数量也正好与破损的玻璃管一致。
难道……潜艇发生意外之后，这些原本被困住的丧尸逃了出来，于是来查看情况的三个工作人员便成了它们的第一餐，然后自己也被丧尸病毒感染，最终与试验品一起困在了这里？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可是这还不能说明顾庭川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她扭头寻找对方，发现他正在一排仪器前忙忙碌碌。
这些仪器自然都已经没了反应，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它们，而是仪器下方的柜子。
几下将柜门撕开，里面的东西飘了出来，立刻就轻飘飘地往上浮。
荼小白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样，定睛一看，原来是密封保存的纸质资料。
再看顾庭川在水里游来游去，将所有的资料都抓在手上，她便反应过来，这就是他带她来的目的。
两人忙忙碌碌，终于将所有的资料都抓住，她在那些住人的舱房搜索了一番，找到一个铁皮盒子，将这些资料全部塞进去，扣好以后牢牢抓在手上。
此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半小时，还有不到三十分钟她的设备就不能完全抵挡辐射了，她询问顾庭川：“还有其他东西要拿吗？”
他偏头想了想，忽然去了一个紧闭的舱门前。
依旧是暴力破门，门后同样是一个很小的舱室。
进门左边是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床头有个大约五十公分宽的固定在墙上的桌板，桌板下方还有一个同样固定的小柜子。
他径直拉开柜子，里面居然有一个双肩包。
顾庭川将双肩包背起来，然后冲她伸出手。
荼小白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任由他再次拉着自己往外游去。
留守在船上的人都焦急地挤在甲板上，不时有人询问：“过去多久了？”
得到报时后又看向海面，每个人心中都在担忧，直到——
“看，是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