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快见到爹爹了吗?”
北上的马车中,小宝儿偎在青娘的怀里,昂着脑袋与母亲问道。
青娘伸出手抚上孩子的发顶,不等她开口就听一旁的虎哥儿说道,“哪有那么快啊,这一路要走很久很久,我们才能见到爹爹。”
说完,虎哥儿向着妹妹靠近了些,正色道,“小宝儿,你听哥哥的话,不许再问还有多久到,什么时候到,怎么还没到之类的话,知道了吗?”
小宝儿很少见哥哥这样严肃,当下就是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青娘瞧着女儿如此,只觉得有些不忍,她轻抚着女儿的面颊,温声安慰道,“小宝儿不要怕,虽然路很长,但总有一天小宝儿会看见爹爹的。”
“等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已经四岁了?”小宝儿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这一句话刚说完,青娘先是一怔,很快就是忍俊不禁起来,她将女儿抱在了臂弯,在小宝儿的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含笑道,“不会的,娘答应你,小宝的四岁生日,我们会和爹爹一起过的。”
北境。
军营中十分安静,除了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外,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主帐里灯火通明,完颜显峰坐在主位上,与属下交代了接下来的战事布局后,众人俱是行礼后退了出去,偌大的主帐中只剩下了完颜显峰一人,他的身形高大,然而在这一刻却是显得难言的寂寥起来。
他自从军后便是立下了无数的功勋,然而在与达烈王交手的这一战中却是鲜少的尝到了败仗的滋味,他沉下了心思,在对战局做了精心的部署后,终是渐渐扭转了局面,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他捏了捏眉心,连日来的通宵达旦耗费了他的精神与体力,完颜显峰微微苦笑,只觉得自己终究是上了些年岁,在他二十出头的那时候,他可以日以继夜地带兵骑行,也可以不眠不休地与将领们商讨战事,他从不会觉得疲倦,也从不会感到劳累,可现在……终究是不行了。
完颜显峰站了起来,他的眼底满是熬夜后留下的血丝,将一切部署得当后,他想要上床歇一歇,无人晓得他有多么的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他可以平息这场战争,早日回到妻儿身边。
蓦然,完颜显峰的耳朵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脚步声。
能在这个时候靠近他的帐子的只会是他的部下,而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定是营中出了事端。
完颜显峰打起了精神,他向着帐口看去,就听那道脚步声在帐外好像略微顿了顿,而后走了进来。
待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完颜显峰却是一怔,一句话脱口而出,“小双?”
“完颜大哥。”小双穿着厚实的袍子,还带着帽子,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完颜显峰似是有些惊讶,他知道小双留在了大本营,没想到他竟是跑到了前线。
“我,我想见你。”小双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有些几不可闻。
“是有人欺负你?”完颜显峰猜测道。
小双摇了摇头,一只手有些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见他如此,完颜显峰倒也不好去斥责他,既然来了,这大冷天的,也不好再把他轰走。
“来人……”完颜显峰向着帐外喊了一声,打算命人将小双带下去休息。
“不要喊人,完颜大哥,”小双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黑也很亮,似乎蕴着千言万语一般向着完颜显峰看去。
完颜显峰没有再喊人,只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完颜大哥,”小双的眼底浮起一丝凄清,也有一丝豁出去般的勇敢,她上前了两步,竟是伸出手,将自己的外袍解下了。
“小双?”完颜显峰皱起了眉,起先并不明白他的举动,直到见他将外袍脱去,露出了里面一具只着贴身亵衣的,凹凸有致的女体。
完颜显峰的眼底微沉,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对着小双呵斥道,“你是个姑娘家?”
“是,大哥,我是个姑娘家,我跟着师父在草原上讨生活,为了行走方便,师父让我女扮男装。”小双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牙齿打战的声音,不知是感到寒冷,还是觉得羞耻。
“把你的衣裳穿上。”完颜显峰吐出了几个字来。
“大哥,”小双的眼睛变得雾蒙蒙的,她一咬牙,索性将自己的发髻也是松散了下来,而后伸出手,将自己画粗的眉毛擦去,将脸颊上的黄粉也擦去,露出了白净的肌肤,和清秀的面容。
竟真的是个姑娘家,并且是个蛮好看的姑娘家。
“大哥,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怕了,在这乱世里,我想给自己找个依靠,我不想再跟着师父东跑西跑的过日子了,大哥……”小双眼眶涌出了泪花,竟是向着完颜显峰投靠了过去。
完颜显峰起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的神色冷冽,只凝视着她道,“我再说一遍,快点将你的衣裳穿上。”
“大哥?”小双喃喃开口。
“你是徐先生的徒弟,看在他的份上,我不会与你计较,穿上你的衣裳,立刻给我出去。”完颜显峰的声音很冷,一字字的与之开口。
“我知道你娶了妻子,可像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娶很多很多的妻子,我不奢求什么名分,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小双着急起来。
“住口!”完颜显峰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小小年纪,怎这般不知羞耻?你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小双听得他的话,尤其是那一声“不知羞耻”犹如一记巴掌甩在了她脸上,打得她的脸色急剧地苍白了下去。
她没有再吭声,也没有再去看完颜显峰,她咬紧牙关,俯身拿起了自己的外袍,匆匆披在了身上,头一低,快步从完颜显峰的帐子里离开了。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主帐,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帐子,她仍是觉得脸庞火辣辣的,像是被他扇了许许多多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