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显峰倒也不曾隐瞒,只如实与沈冠秋道,“沈兄,你与我们夫妻相识多年,我也没必要瞒着你,我之前有个部下,是清如姑娘的兄长,前几年死在了北境的混战中,而清如也被人掳来了大梁……” 说到这完颜显峰默了默,又是继续道,“这些年想来也是吃了许多的苦,才会走上这样一条傻路。” 沈冠秋是何等剔透的人,完颜显峰虽然没有细说,但历来在战争中被掳走的女子会经历些什么,无需旁人开口,沈冠秋也何尝会不明白。 想起方才清如那一双黯淡含泪的眼睛,沈冠秋心底生出一股怜悯之情,只言道,“自古以来在战争中最为可怜的还是女子和孩童。” “是啊,但好在这一场战争终于结束了。”青娘低声应道。 “不错,”沈冠秋打起了精神,与完颜显峰夫妇道,“裴兄,青娘,以后我也常驻在这个镇上,你们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去衙门里找我,我即刻就来。” 青娘唇角含笑,与沈冠秋点了点头,道,“冠秋哥,咱们多谢你了,往后也请你时常来串门,在我们家吃些便饭。” “好,但今日不成,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要做,过两日我再来看望婶婶。”沈冠秋说着便要告辞。 见他这般说来,完颜显峰夫妇也没有强留,只一路将沈冠秋送到了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青娘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留意到了青娘眼中的犹豫之色,沈冠秋停下了步子,向着青娘看去,“青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青娘点了点头,“冠秋哥,我想和你说的是有关燕娘的事,你若不想听,那就罢了。” 沈冠秋微微蹙眉,问道,“燕娘?我很多年没有她的下落了,她还好吗?” 语毕,沈冠秋唇角浮起一丝微笑,又是说道,“她应当已经嫁人了吧?” 青娘摇了摇头,“没有,她现在在我大姐家。” 青娘只说了这么一句,其他的倒都是什么也不曾吐露,想一想,沈冠秋与燕娘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又何必要告诉他燕娘的下落。即便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呢? 沈冠秋点点头,倒也并不曾太往心里去,他向着完颜显峰夫妇二人拱起手,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离开后,完颜显峰回眸向着青娘看去,说,“怎么没将燕娘的事告诉他?” 青娘摇了摇头,说,“话都到了嘴边,可想一想,我还是觉得不该说,他和燕娘已经和离了,彼此已经没了干系。”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吗?”完颜显峰捏了捏她的手。 青娘看向丈夫的眼睛,微微笑了,“可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同心协力的呀。” 完颜显峰也是笑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紧了紧青娘的腰,两人很快又是回到了屋子,青娘又是去看了看清如,见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青娘方才微微放心了些。 晚间。 青娘怀中抱着小宝儿,待将女儿哄睡后,青娘轻手轻脚的将孩子送上了床,一旁的张氏则是在那里叹道,“听说白日里冠秋那孩子来了,还在咱们这儿当上了官爷。” “嗯,”青娘点了点头,为女儿掖好了被角。 张氏又是一声长叹,在那里说了句,“你说说,这样好的一个姑爷,怎么燕娘……她就没这个福气呢?” 青娘默了默,说,“娘,有句老话儿,福气是要自己攒的。” 张氏道,“我知道,燕娘那孩子心不好,又要强,她落到今日这个下场谁也不能怨,只能怨她自个,可我到底是她的娘,总是忍不住……” “罢了,不说了。”张氏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青娘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就见完颜显峰还不曾歇息,他坐在桌前,桌子上却是铺着两张纸,他手中握着笔,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写信。 “相公,你在写什么?”青娘一向极少看见他写信,心里倒是有些奇怪。 见她进来,完颜显峰便是将手中的信纸搁下,将青娘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将自己的信放在了她面前,说,“你看看。” 青娘向着那两张薄薄的信纸上看去,见其中一张似乎是寄到北境的,收信的人也一定是他的心腹,完颜显峰在信上详细地问了北境如今的情形,与离开军队后那些将士们的下落。 另一封则是寄到不远处的平州的,在信上完颜显峰却是问了那些从大燕而来的将士们中可有未娶妻,或是妻子去世的鳏夫。 青娘看完了两封信,其实那两封信上还有不少字她都不认识的,也幸得完颜显峰十分有眼力见,他留意着她的目光,但凡她在那一个字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或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完颜显峰就会温声告诉她那一个字是什么,该如何读,又是什么意思。 青娘读完了信,心里倒是温温软软的,她抬眸看向丈夫,问道,“你是放心不下那些将士们吗?” 完颜显峰颔首,说,“他们跟我多年,我自然要知道他们都平安无事的消息才能安心。” 青娘明白的,那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战士,必须要他们也都平安无事,他才能安心陪着自己和孩子们在此处隐居。 “那这一封,”青娘拿起了另一封信,又是问道,“你为什么要问那些在大梁的将士们当中有没有鳏夫和没娶妻的呢?” “清如留在咱们家不是长久之计,我想若有合适的人,兴许她能有一门好姻缘。” 青娘登时明白了丈夫话中的含义,她想了想,说,“她若是执意留下孩子……” “她若真想留下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就说……是之前的丈夫的。” 青娘沉默了。 完颜显峰见她不说话,遂是问道,“怎么了?你若不高兴我这样安排,这封信不寄出去便是。” “不是,”青娘晓得完颜显峰写下这封信,一来是为了清如能有个归宿,二来却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 “我只是在想,女人家除了嫁人,难不成就没有其他的路了吗?”青娘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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