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九月,员外的一位老友六十华诞,早早的下了帖子,请员外小叙几日。员外久不出门,正百无聊赖,逢天高气爽之际,刚好出去转转。安排好家中事务,带上两个小厮两包行礼和给朋友的礼物出门去了。走时,特别叮嘱管家看好家门,又交待夫人不可纵容清久,让他好好读书少东游西逛。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我便回来。夫人纳闷,老爷说了这么多,怎么独独没提你那宝贝肖宵?
肖员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贵客上门。来人正是当朝十三皇子英王李作化的奶妈刘夫人。江夫人听闻通报,唬了一跳。想这员外府与朝里并无来往,何以会招惹到皇子的奶妈?肖家祖训不得上朝为官,这是明训。没有言明的,后人自有思量。这么多年,也就小公子出生圣上送了贺礼,梅姨娘治病员外去求了皇上。这可如何是好?偏偏在这节骨眼。若是男客倒好推了,偏偏是位女客?难道知道老爷不在?江夫人思来想去,知道不能不见。于是,让管家请夫人到正厅。
刘夫人四十来岁,慈眉善目,着一身淡绿色长衫,头发简单的结了一个发髻,上面别着一枝银钗。一见面,刘夫人先上前施礼。江夫人赶忙将其扶起,嘴里直道:“罪过罪过,夫人折煞草民了。”刘夫人莞尔一笑,道:“国公府的一草一木都高人一等的,夫人莫为难老奴,受了我这一礼吧!”江夫人把她让到上坐,亲手奉上茶,道:“夫人莫提国公了,真是羞杀我们这些后辈了。没有祖宗的庇佑,没有这太平盛世,草民还不知何处偷生呢!”喝了一口茶,刘夫人道:“夫人呐,老奴今日过来,有件为难的事。奴家不知如何开口。”江夫人一愣,道:“夫人,何事?”刘夫人又喝了一口茶,半晌道:“听闻府里有位公子?”江夫人心里七上八下,道:“是。”刘夫人又道:“几岁了?”江夫人道:“十三岁。”“哦,比十三皇子小两岁。”刘夫人道。江夫人心想,有事你倒说呀,这磨磨唧唧的,几个意思?刘夫人接着道:“皇子这么大的时候正贪玩呢,公子怕也是吧?”江夫人笑着点点头。刘夫人道:“现在也贪玩,看着是个大人,师傅们看的紧,外面不得不做个样子。回到府里,尤其是在我跟前,心里还是个小孩儿呢!”顿了顿,拿帕子擦了擦嘴,接着道:“奴家就直说了吧,皇子有只心爱的雀儿,前些日子被几个混账奴才弄丢了。这些日子府里一直在找。要是其它东西就算了,这只雀儿是皇子第一次陪陛下打猎时得的,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必要找回来的。侍卫们的消息,说是府里的公子得了。皇子以为,既是国公府的公子,不必惊动朝廷,找回来就好,所以就派老奴来了。”江夫人一惊,道:“我家公子?”刘夫人道:“夫人不知吗?”江夫人摇摇头,道:“这孩子贪玩是贪玩,但他整天守在我房里,我倒没见过他带什么雀儿鸟儿回来。”
江夫人命管家叫公子过来。少顷,肖清久来了。江夫人道:“公子,你可见过一只雀儿?”肖清久道:“见过呀,似鹰似雀,形如手掌那么大。”夫人道:“在哪?”肖清久撇撇嘴,问:“娘亲,你听谁说的?”夫人又道:“在哪?”清久道:“娘亲可不要问了,那鸟凶的很,儿子没让它咬死。”“被咬了?”江夫人问。肖清久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左肩。“公子,那鸟现在何处?”刘夫人道。肖清久见是客人问,忙向她躬身一礼,道:“那鸟儿咬着我的左肩不放,我回府,它自然也跟我回来了。”“在府里?为何娘亲从未见过。”江夫人问。肖清久红着脸道:“娘亲恕罪,孩儿怕你担心,私自找的大夫把它从我肩上弄下来。谁知它装死,我便把它暂时留在府里了。”找大夫从肩上弄下来?江夫人顾不得客人在,忙去查看他左肩。肖清久后退一步,扭捏着,抓住江夫人的手道:“娘亲,无事,已经好了。”刘夫人道:“夫人,先把雀儿带过来吧。如果它伤了公子,皇子自然不会做事不理。”
肖清久道:“夫人稍等,我去去就回。”少顷,提着笼子回来了。刘夫人看了一眼,笑着对江夫人道:“夫人,果真是皇子的。”肖清久道:“这是皇子的?皇子养这么凶的鸟?它可厉害的很!”刘夫人道:“这鸟很乖的。怕是见了生人,自卫吧!”说完,命随从拿过鸟笼,起身告辞。肖清久一个箭步拦到她身前,道:“夫人,它真的是皇子的吗?它很凶的。你不信,看看我的肩膀。”说完,把左肩的衣服一拨,两个妇人顿时惊呆了。只见肩膀上一处鸡蛋大的疤痕,哪里是咬的,分明是拿刀剜进去然后一刀挑出来的。江夫人大叫一声,颤声道:“这……这?”刘夫人也道:“公子,这当真是它咬的?”清久道:“嗯。”刘夫人皱着眉,道:“不应该吧,这……这?”江夫人看她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道:“夫人,雀儿既是皇子的您便带回去吧。只是千万提醒皇子,小兽们发起狂来不得了的。”刘夫人道:“老奴考虑不周了。这雀儿既是公子帮忙找到的,便请公子同老奴走一趟吧,也让皇子当面道谢。”江夫人忙拦道:“夫人,孩子小没见过世面,冲撞了皇子就罪过了。”刘夫人一把抓住肖清久的手,道:“夫人不必担心,有我呢!我把公子带过去就会亲自送他回来。”江夫人拗不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了。
刘夫人离开后,江夫人问管家:“公子何时被咬伤的?何时抓的那畜生?何时把它带进府的?何时找的大夫?”管家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句完整话。夫人又道:“把安泰、安景叫来。”两个小厮过来,夫人又问了一遍。两人道:“一个月前,公子到舅老爷家拜寿,回家的时候在西郊小树林,落下来只鸟,趴在公子肩上一动不动。本来只是趴着,公子觉得好玩也没理会。谁知后来公子突然叫了一声,那鸟竟把嘴伸到肉里去了。进了府,公子怕老爷夫人担心,没敢声张,只找了大夫生生剪断肉,把鸟拽下来的。那鸟一离开公子身子就闭上了眼。公子说这鸟够赖皮的,可又觉得好玩,就把它送到芦思道了。”
“好玩?肉都没了还好玩?”江夫人气血上涌,心肝肉的叫起来。小厮们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少顷,江夫人又想,这孩子把那畜生藏在芦思道,没咬伤肖宵吗?于是便把安平及两个丫头叫过来问话。“肖宵做什么呢?公子送了他只雀儿?那畜生如何?”江夫人问道。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安平道:“是,公子送了只雀儿。”安喜道:“公子每日看看书写写字,有时也弹弹琴。”安乐道:“雀儿大多闭着眼,但它好像喜欢听琴声。每次公子弹完琴它都欢快的叫两声。”“是吗?”江夫人道。安喜道:“是的,它似乎特别喜欢公子,每次睁眼都只盯着公子看。”江夫人抬头看了看安喜,安平、安乐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江夫人心里不痛快,让他们去了。又派管家到十三皇子英王府门口等着,准备接清久回来。一面又吩咐丫头,备好清久的茶水点心。
肖清久回到员外府已是入夜,几位夫人早已等的满头官司。清久请了母亲的安,又去了一趟芦思道,才返回江夫人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