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的东国是指很大的一片近海地区,囊括了兖、青、徐、扬四州之境。这里不光是地大物博,而且人烟也相对繁盛!尤其是青州和徐州上部地方,乃是所谓东夷九族的发祥地,土著各部落的开化甚早,水平在神州而言都堪为翘楚!
东夷之所以古来便族属兴盛、人口众多,是因为所在之地有山有海,湖泊众多,大海大湖里有永远也捕捞不完的鱼,人们根本不愁吃喝。还有比较容易得到的食盐。
兖州的条件就比不上济水以东的青州,虽然也属于近海地区,却因为处于黄河与济水的下游,大泽渊薮遍布,住那里的人们很容易生病。
商族势力是在武丁大王时代大举南下的,旌旗所向直指南土的荆州和东南的扬州。武丁王的大征服非常成功!进而立马桐柏山与大别山,在淮水源头地区安家落户,将原本在南土势力最盛的诸熊之族拦腰切为东西两段。
而攸侯家族却是商人势力南来的受益者。因为,商族也是正统的东夷族系,虽然属于北枝,自然就更为信赖南方的同族之属。王师在荆、扬征伐扫荡,更是要倚重熟悉本地情形的攸方各种支持。
在南来商军力压荆蛮的早期军事行动中,攸侯偃喜的祖先就出兵出粮草,获得了商庭的赏识;大邑商为了夺占南金而针对江南的虎方大打出手,攸人更是全力帮忙。
从中,攸侯家族同样获得了巨大的回报!不仅凭借大邑商的威势趁机兼并了四邻的一些方国部落,还成了新兴的显赫名侯。到了攸侯喜这里,更是成了商王子受的旗下干将,被朝歌王庭任命为攻略东南夷人大军的统帅。
然而,这场战事打的却并不顺手,逐渐陷入了泥潭。
因为,尽管主要的对手是盘踞江南的强盛虎方,却还有几个刺头帮着对方掣肘己方。
这一片横跨徐、荆、扬三州的辽阔地域,同样是人烟颇为兴盛,因为是鱼米之乡。从北到南,传统上与商王朝不对付的就多达四个势力雄厚的方国部族。
淮上的徐方,对大邑商的号令历来都是阳奉阴违。他们是祝融氏的后人,领地够大,亲族势力庞大,与攸方接壤。
原本势力横跨豫、徐、扬三州的诸熊之族是上古名声显赫的有熊氏的后人和拥趸,虽然被武丁大王狠狠教训了一番,进而相隔着大别山区被切为东西两部,但徐州、扬州地面的那些熊姓方国和部族从来就没真正消停过。
立国于巢湖地区的巢方算是老实的了!但也暗地里和不服商庭的虎方眉来眼去!
而巢侯的背后,还站着於越王国,他们更是大邑商的死对头,直接自己称王的!
商汤灭夏后,在会稽给大禹王守山陵的王族后裔们举族南迁,还有祝融系的籛铿氏与有虞氏的很多人也跟着南下渡江,进入了江南越人的世界。他们重建了王国,拥戴大禹王的后人姒无余为国君,以土著越人为臣民,国号“於越”。甚至,他们还将老家的地名都搬到了新的王国境内,于是有了江南的会稽、虞姚、上虞、虞杭以及籛塘这些地方。
所以,偃喜麾下的大军其实是和这些不臣势力同时开战的,只是明枪暗箭援助虎方军队的程度不同而已。
下东国暨扬州的地形也不像一马平川的冀州和豫州,溪流纵横、水网密布,战车是能派上用场,更多的情形是靠步卒甚至是舟楫之利。
所以,这仗打起来很是棘手!往往是大军所至,对方早就跑远了;一个不留神,他们就四面偷袭。真正是如陷泥潭一般狼狈!
眼下,传闻大邑商被西土的周人给灭了!大王受死了!后继无望,军心动摇,如何能不让攸侯喜忧心忡忡。
而且,攸邑来了消息,好像徐侯正在纠集兵马。徐人是淮夷的领袖,他们若是居心叵测,想想都可怕至极。
沉重的脚步在外面响起,几个将领进了帐篷,是自家的子弟们。
“反了反了!父侯,刚得到的消息,薄姑人的军队偷偷向北跑了。”
“什么?!”偃喜看着报信的儿子偃舒,脸色变了。
“伯侯,曹人和郯人的兵马也擅自撤了。”侄子偃宋将他掌握的情况低声报告给攸侯。
“走,随我去其他各军看看。谁也不得走漏了消息,否则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处!”
……
蒙山沂水,一片锦绣,阳光正好。
城头上的费侯却阴沉着脸。
一支兵马遥遥而来,打着费方的旗号,离费邑的城池越来越近。
得胜凯旋的战士们兴高采烈,被俘的数百畎夷男女灰头土脸,可是看到弟弟费廉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费侯就气不打一处来!
九夷,是人们对遍布东国地区的夷人族属总称,除了血胤显赫的少皞氏、太皞氏、羲和氏的子孙们外,还有零零总总几十个的大小部族。以栖息所在地或者图腾来分,有所谓的东北夷、鸟夷、淮夷、莱夷、阳夷、嵎夷、赣夷和南夷;以各部族习惯的服饰或旗帜来区别,则有所谓的黄夷、白夷、赤夷、玄夷。
夷人族系的最强者,当然是鸟夷中建立了大商朝的玄鸟氏商族。除此而外,则属徐州上部的夷人自古至今最显强盛。
金天氏,就是少皞氏的后裔,以古之穷桑为根据,形成了叶茂根深的体系,费侯家族和费人,就是古老的少皞氏的分枝。
太皞氏的后裔,就是所谓的“风夷”,势力范围主要在泰山以西。
阳夷,其实就是羲和氏的后裔。他们在夏朝时遭到过强大王师的针对性打击,所以势力衰落了。(备注:阳夷故地在今山东日照到江苏连云港一带。)
盘踞在青州东部半岛的莱夷是后来居上的显赫势力,虽然他们理论上是夏王朝与商王朝的属国,却因为山高大王远而一直保持半独立状态。夏后氏曾经想一举征服莱夷,当年夏人也称其为“蓝夷”,却一直做不到而不了了之。几任商王也想搞定莱夷,命令徐州的商系诸侯几度兴兵讨伐,同样还是拿倔强的莱夷没招,反而打出了一个强大的莱夷方国来,由莱侯统治着半岛地方的大小同族们。
而九夷之中,公认畎夷是个真正的异类!
畎夷起初也是耕田打鱼为生,却在动荡的夏朝中后期大大退化,干起了专业打家劫舍的勾当,四处浪荡。有人说,他们的祖先擅长种水田,田中开沟引水为“畎”,故名“畎夷”。但更多的人们不以为然,因为这个退化了的族群牧羊养犬,而不是像一般的夷人之族主要蓄养家猪,而且到哪儿都和他们的狗同吃同住,所以得了个外号“犬夷”。
游牧的畎夷不再需要固定的居所,而是所到之处尽量选择个高一点的地方做暂时的安家营地,和没有城邑时的先民们习惯一样。
高者为“丘”,所以他们住的地方就被称为犬丘。
“犬夷”是如此能浪荡,当然主要是为了趁机打劫四方的定居人们,以至于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犬丘”这个名声狼藉的地名。他们最远的一支都跑到了西土,在那里也留下了“犬丘”的名号,还有东犬丘和西犬丘两个有名的巢穴,不过西土的华夏族称他们为犬戎,或者是“混夷”,也不知道是嫌弃他们血统不纯还是行事混账。
近来,以峄山为巢穴的一支犬夷部落流窜到了蒙山来,屡屡骚扰山下平原上的人们,费方当然也是他们打劫的对象之一。
“乡亲们,蒙山上的犬夷已经被我彻底铲除了!这些家伙,今后得给我们当牛做马,算是赎罪!”费廉立在战车上,向迎接的费邑百姓高声宣布。
“仲氏威武!”人们热情欢呼。
“你们是没看到,和仲伯打仗太过瘾了!我们把狗日的犬夷杀的哭爹叫娘,看他们还有狗胆来我们费氏的地盘祸害人不?!”有幸从征凯旋的费邑子弟向围观的年轻伙伴们炫耀着,引起众人的一片羡慕。
“族中的老少爷们,带回大伙都来参加庆功宴,杀猪宰羊喝个够,都是缴获犬戎部落的战利品!”费廉再次高声宣布,浑然不顾一旁脸色难看的大哥费侯,人群再一次欢呼雀跃赞誉费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