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人间有一位大祭司叫苏念栀, 就是你吧。”
谢妄清的指尖点在了苏念栀的肩头,他继续说到:“你不过是血质特殊了一点儿,便被奉为神女。”
“还妄图来杀本君。”
“我倒是很好奇, 在你发现你想救的人, 却想要杀你时,你还会不会如最初一样,心中只有那些个愚蠢的人类,为了他们,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命。”
谢妄清站在苏念栀的身前, 他冷冽的话音一落,狐尾便从苏念栀的后背收回。
随即, 飞扬的风雪之中, 谢妄清转身看向了醉倒在青松背后的风影。
“风影!”
风影只是闻了雄黄酒的味道才晕了过去, 因而, 当谢妄清一唤,他便翻身而起。
“少主!”
一只肥圆的狸猫向着玄衣少年的方向跑来。
“少主有什么吩咐吗?”
风影离得近了, 才发现在他昏睡的时间里,他家魔君已经将苏念栀给打倒在地了。
“少主好厉害!”
风影刚刚夸出了声,便被狐尾一打,狸猫的嘴角立刻鼓起一团。
风影噤声, 只等着谢妄清发话。
“将她拖回去,绑在囚灵架上边儿去。”
少年的话音干脆利落, 狸猫立刻点头:“好!”
谢妄清丢下了这句话,便转身向着雪原极光处走去。
而风影正打算用尾巴拖着苏念栀走时,却突然一顿。
狸猫望着陷入昏迷中的苏念栀看了半晌, 它突然蹲在了苏念栀的身前。
“哇, 她好香啊。”
狸猫用爪子戳了戳苏念栀的脸, 见人没反应,又拍了拍她的肩。
可女子还是陷在沉睡中。
在苏念栀闯入结界之时,他隔得远,并没有看清苏念栀的样貌,现在才瞧了个清楚。
风影突然不想把她拖着走了。
并且,他有些后悔,不该向谢妄清禀告这里有一张好画布的。
“风影,愣着做什么?”
谢妄清走在前边儿,疑问出声。
风影立刻应答:“来了!”
可当他的尾巴绕住了苏念栀后,狸猫却悄声开口:“这么冷的天,在冰雪地上拖着她,一定很难受吧。”
狸猫眨了眨眼,随后,他掐了个灵法,解开了束缚在白虎和玄狼身前的灵锁。
“嘿!我们三个一起把她抬回去吧。”
“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白虎和玄狼点点头,一猫、一虎、一狼,甘做软垫,驮着苏念栀回到了月宫。
*
“谁让你们驮着她回来的?”
谢妄清才在玉椅前坐下,便看见了倒在玄狼和猛虎身上的苏念栀。
女子平躺于虎背,两手交叠在腹部,面纱半露,似白影笼罩。
“少主,我们都因为那雄黄酒显出了原型,拖不动她,只能将她抬回来了。”
此时的风影显出了人形,跪倒在了谢妄清的脚边,小声说到。
谢妄清右手撑在太阳穴处,并不打算多问,自打苏念栀的雄黄酒泼在了他的身前后,那股温热一直未有消退,扰得他心神有些乱。
“祭无,去,把她绑在囚灵架上。”
“是。”
站在谢妄清身侧的黑衣少年应声而答,他走到了白虎和玄狼的身前,一个挥手,搅起的风旋便将苏念栀束在了囚灵架上。
被束在囚灵架上的人,不管是仙还是人,都会慢慢被囚灵架夺走灵魄。
玉殿之中,明光霎时而起。
苏念栀被锁在了囚灵架前,两只手腕间落了冰凉的锁扣,脚踝亦是如此。
她的外氅被风旋掀落,而她本就被水浸湿了的衣裳自然是紧紧贴在了她的身前。
衣裳之内的春景,显露无疑。
站在苏念栀跟前的祭无猛然微怔,脸颊有些泛红,忙不迭垂首后退一步。
谢妄清察觉到了祭无的异动,极为不耐地抬眼看向了苏念栀。
目光落在苏念栀身前时,稍稍一顿。
“嘶......”
“忘记了呢,还得拿你来做画布。”
“我的画布怎么能被别人看见呢?”
谢妄清轻抬了抬右手,将风影的玄色外氅取下,白光再现之时,玄衣已经挡在了苏念栀的身前。
随即,他懒懒开口。
“去,泼冷水。”
“再把那些人放出来。”
祭无点头,先是打开了玉璧两侧的门锁,殿中立刻便显出了一堆衣衫褴褛的凡人。
他们的脚上都被扣上了铁索,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艰难。
众人抬头看向了谢妄清,又立刻垂首,皆沉默不敢言。
唯有一道清影立在人群中,昂首望向了苏念栀。
“祭无,泼水。”
祭无领命,提起一桶冰水泼在了苏念栀的身上。
“哗啦”水声在玉殿内不断环响,苏念栀从冰水之中猛然惊醒。
冷水将她的乌发打湿,苏念栀一抬眼便和谢妄清的冷眸相对。
“醒了?”
谢妄清的话音清柔似风,如果忽略掉苏念栀现在身处的地方,倒是可以将谢妄清的话看作是友人间的絮语。
不等苏念栀开口,谢妄清率先坐直了身子,抬手指向了囚灵架之下的众人。
“你们看好了。”
“这位,是来救你们的小神女。”
“但是,很不巧,她被我抓回来了。”
谢妄清的话音中带着些蔑笑。
苏念栀眉头紧锁,她隐约能猜到谢妄清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谢妄清敛眉一笑:“今日的心情不错,你们谁先杀了这位小神女,我就放了他。”
他话音一落,像是下定了最后的指令。
本还是垂首不言的人群立刻喧杂不止。
他们都是被谢妄清抓回来的,要想逃出去,只有这一个法子。
而谢妄清所言的杀了苏念栀,便能让他们离开,并非是仅仅只杀苏念栀一人。
他说的是“谁第一个杀了苏念栀。”
因此,要想杀苏念栀,就必须先杀了自己身边的人。
“老陆,我对不起你!”
突然之间,人群内泛出一阵惊呼。
一壮汉率先将自己身边的人撞开,他力气大,将那人撞倒在冰冷的石壁上,那人的额头立刻迸开了血珠。
壮汉之举,无异于是一只导火索。
在那人断气儿后,众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挥动着脚下的铁链,狠狠地砸在对方的身前,沉重的铁链打落在人的外皮,顷刻间便剌出了血口。
头破血流,鲜血染红了玉璧。
而在众人扭打之时,却只有一人站在了黑暗中,没有参与进去。
那人藏在一方角落里,静静地瞧着眼前的一切,青色的衣角也被飞溅而来的血渍浸染。
他修长的玉指扣住了衣角,微微蜷弓而起。
只有谢妄清看着面前为了活命,不惜残杀同类的人,笑出了声。
仿佛是在看一出上好的戏,他眉眼间都显出了满意的神色。
“看见了吗?”
“他们为了杀你,先杀同类,最后再来要你的命啊。”
谢妄清缓步走下了玉阶,朝着苏念栀慢慢走去。
他的话音犹如冰刃,一点一点地剜着苏念栀的心。
“这种人,你也要救吗?”
谢妄清在苏念栀跟前停下,手中的刻刀将她的下颌抬起,迫使苏念栀与他四目相对。
“回答我,小神女。”
他像是在看一只受了伤的小鹿,似乎下一刻,他便能要了她的命。
可苏念栀不仅没应声,反倒是尽力探伸出脖子,朝着谢妄清的手背咬去。
“嘶......”
谢妄清手中的刻刀落地,他一挥手,便挣脱了苏念栀的啃咬。
他将那刻刀捡了起来,回眸看向苏念栀时,轻叹道:“牙还挺利的。”
“硌得我有些痒。”
谢妄清的声音被囚灵架之下的嘶吼声所掩盖。
他再次抬手,钳制住了苏念栀的下颌,迫使垂头的苏念栀昂首,让她看向台下互相厮杀的众人。
为了杀苏念栀,众人都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不一会儿,便只剩下那最初挑起了争斗的壮汉。
他拖着沉重的铁链,爬上了刑台。
苏念栀的注意力不再落在谢妄清的身前,而是看向了那壮汉。
壮汉的脸已经看不出他本来的面色了,只能瞧见糊了层厚厚的血痂,血珠子顺着他的胡茬滚落在地。
“对不住了,大祭司。”
壮汉说完,便奋力提起了手中的铁索,向着苏念栀狠狠砸去。
“当啷”声起,铁索旋转成圈,直直打向苏念栀的左心口。
眼瞧着那铁索要击中苏念栀的心口时,却见两道宽影闪过。
白虎叼住了铁索的前端,玄狼则衔住了其中部。
“嗷呜——”
玄狼朝着壮汉发出低鸣。
谢妄清眉梢一动,他没想到玄狼和白虎会出来救了苏念栀。
玄狼挡在苏念栀身前,而白虎则缓缓朝着苏念栀靠近,在她的脚边盘坐了下来,轻轻舔着苏念栀衣袍上沾覆的血迹。
“你们俩做什么?”
“玄狼,你忘记了人类是怎么烧死你的孩子的了吗?”
谢妄清嗤笑出声,可玄狼闻言却没有半点的犹疑,仍是将苏念栀拦得严严实实的,让那壮汉没有可乘之机。
“呜呜!”
谢妄清听见玄狼的低吼,随即抬眸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苏念栀。
“你说她是好人?”
少年冷笑而言,并没有打算相信玄狼的话。
他将手中的刻刀抵在了苏念栀的脸颊,冰冷的刀刃像是下一刻就要划破她的肌肤。
“好人又如何?”
谢妄清的刀有意无意地刮蹭着苏念栀的脸。
“我只想看她痛苦的面色罢了。”
“哐当”声骤然响起,将谢妄清的声音所掩,囚灵架的缚锁断裂,被缚在囚灵架上的女子浑身无力地朝着谢妄清倒去。
谢妄清的手中拿着刻刀,他生怕毁掉了这张画布,因而下意识地抬手。
他这一抬手,令苏念栀整个人都靠贴在了他的怀中。
而苏念栀腰间的白玉则按在了谢妄清的两膝之间。
谢妄清的眉头微微一锁,那雄黄酒带来的热意不仅没散,反倒更甚。
他抬手将苏念栀推开:“松手!”
谁知苏念栀却紧紧攥住了他的外袍,怎么也不肯松手。
谢妄清目光微转,瞬间化开了厉色。
他看向站在沉影中的祭无和风影。
“你们也想变成画布吗?”
“属下立刻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拖走!”
风影和祭无快步上前,将苏念栀从谢妄清的身前扒了下来。
正想把苏念栀拖去地牢时,却见谢妄清抬手唤住了他们。
谢妄清的目光定在苏念栀的后背,他唇边笑意不减:“慢着,把她送去我的寝宫。”
“寝宫?”
风影和祭无皆是大吃一惊。
风影:“这是魔君第一次带女子回来欸。”
祭无:“好久都没看见魔君笑得这么开心了。”
风影和祭无的声音刚落,嘴边立即飞来两只冰刀。
二人的嘴连忙一闭。
谢妄清站在苏念栀的身后,刻刀轻轻划过她的外衣,朗声明冽。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作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