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 别玩儿蛊虫了。”
“玩儿我,好吗?”
谢妄清弯腰靠在苏念栀身前,松冷清香将苏念栀围裹在了其中。
苏念栀的意识已经清醒, 她被谢妄清之言所惊, 还未回神之际, 只见谢妄清再次开口道:“栀栀, 你可以......”
“亲我吗?”
他话音刚落,便想要抬手晃那只银铃,企图用子蛊来控制苏念栀。
然而银铃才将晃了一次,连个响声都还没彻底传出,谢妄清的身前便陡然覆盖了一层轻软。
那人伴着茉莉花香入了他的怀中, 与之而来的, 还有那唇角处熟悉的触感。
苏念栀踮起脚尖, 两手搭在了谢妄清的肩头,倾身相靠。
她嘴角|附在了谢妄清之前,双目轻阖, 耳垂有些发烫。
亭外是“嘀嗒嘀嗒”的雨声,可在亭中, 苏念栀却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
“砰砰”的响动越来越清晰。
苏念栀心底化开微澜。
她想......
她应当是喜欢上谢妄清了。
不需要什么蛊虫的控制, 她也可以完成谢妄清想要的。
雨丝连绵串珠,将苏念栀和谢妄清二人罩在了珠帘之内。
苏念栀搭在谢妄清肩头的手略微有些发酸, 两腿也快撑不住了。
“谢妄清怎么还没反应?”
苏念栀在心底发出疑问:“这不是他想要的吗?怎么就呆愣着?”
她踮起脚尖,站得有些累了。
况且......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主动的事啊!
谢妄清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苏念栀有些气馁,正打算松手, 将自己方才所做都归因于情蛊身上时, 她的手却突然被人握住。
随即, 那人轻轻搂着她向前而推, 直至她靠在了微凉的石柱前。
谢妄清的左手护在了苏念栀的脖颈后,右手则捧起了苏念栀的下颌,而两膝则将她圈锁在了自己的怀中。
“栀栀......”
谢妄清的目色有些泛红,两只绒耳也立刻显了出来,在雨水反照出的冷光之下,绒耳亦被笼了一层白雾。
“栀栀,抱住我。”
谢妄清低声细语,呼吸有些不稳。
苏念栀依照谢妄清之言,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只见谢妄清反扣住苏念栀,将她的下颌轻抬,随即,再次重|重地靠了过去,覆在了两花之间。
谢妄清因为那情蛊,而与苏念栀的感官相连,苏念栀方才在吻他之时,那难以言说的感觉在他这里得到了放|大。
他一时愣住,享受着清甜。
可等到苏念栀想要松手时,谢妄清却不再理智,他还想继续。
因此,他将苏念栀困在了这一隅,夺|取着白花香甜的花香。
不仅如此,白狐还灵活地打开了门锁,向着隐匿处继续探寻。
灵狐仿佛衔起了一颗夏季的脆桃,可这脆桃却在如火的攻|势中,化为了绵|软。
细微的水“啧”之声从相会处发出,最后融进了嘀嗒的雨声中。
清风抚过,雨丝顺风飘进了长亭之内,却被谢妄清倾身所挡。
在初夏的雨夜里,他搂着她,在此无人的长亭,和她向着极|乐之地而行。
苏念栀快呼不过气来了。
她两腿有些发|酸,只因谢妄清的膝盖相靠,她才没有滑落。
“谢......”
“谢妄清......”
苏念栀没想到谢妄清会这么久。
她眼皮沉沉一耷,连说出的话都化为了细微的轻叹。
这话音落在谢妄清的耳中,无异于是一剂引|惑他的良药。
谢妄清的手亦是在此时滑坠,落在了苏念栀的衣带前。
苏念栀被这微凉的手一惊,赶忙清醒了过来。
她轻轻将谢妄清推开,随即抬手把自己的衣带理好。
“你你你!解我的衣带做什么?”
苏念栀四处环视了一番,好在这处长亭偏远,并没有人往来。
何况方才突如其来的夜雨,使得沿街的小贩都忙着收拾摊子去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方的动静。
可饶是如此,也不能在......
也不能在外边儿做这些事啊。
苏念栀想这应当是因为谢妄清是白狐的缘故。
“狐狸是动物,动物喜欢在野外......”
苏念栀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赶忙摇了摇头,然而她面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谢妄清看着苏念栀的动作,则是顿在了原地。
苏念栀两眉轻攒,目光清明,显然是已经清醒了过来,不再受情蛊的控制。
谢妄清有些失落,苏念栀清醒过来了,会不会怪他用情蛊来控制她?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苏念栀继续说到:“谢妄清,你......你以后不能在外边儿做这种事情了。”
谢妄清并没完全理解苏念栀的话中意,只是下意识地反问到:“你的意思是说,不在外边儿做,可以在屋里做吗?”
苏念栀闻言一愣,抬头却和谢妄清的一双清眸相对。
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谢妄清到底是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是故意装作不知的。
“我的意思是......”
“反正就是不能在外边儿做!”
她想要通过拔高声调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可谢妄清却皱眉指向了她的衣带道:“我只是看见你的衣带松了,想帮你系好。”
“难道系衣带也只能在屋里系吗?”
谢妄清觉得人类有些奇怪,在街上衣带松了也不可以系,那是要等着别人将她看光吗?
也罢,要是苏念栀不想系衣带,衣衫垮落了的话,他就将看过她的人通通杀|了就好。
“你原来就只是为了帮我系衣带?”
苏念栀反问出声,面露疑色。
谢妄清则笑着应声:“不然呢?”
“你以为......”
“我想要做什么?”
他故意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开口,将话音放得极低。
清柔的呼吸就在苏念栀的耳边流转,苏念栀支支吾吾道:“我以为你是想......”
她两手攥着自己的衣角,有些羞赧。
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谢妄清看见苏念栀窘迫的模样,反倒是笑意更甚,他握住了苏念栀的两手,轻声说到:“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以后......”
“我尽量不在外边儿做。”
谢妄清说话之时,目中闪过了微光。
他说的是“尽量”,并非“一定”。
倘若苏念栀的衣带全落了,他还是得替她系好。
苏念栀闻言,两眉间的忧色却更深了。
“你为什么每次说话都不记得把话说完整?”
她低声一语,倒也没再追究。
谢妄清看她冷静了下来,便想询问她情蛊一事。
“栀栀,情蛊的事......”
“我早就知道了。”
谢妄清话还没说完,苏念栀便应了声。
苏念栀目之所及,恰好可以看见少年微颤的指尖。
平常斩杀妖鬼就和玩儿一样的谢妄清,竟然会因这种小事而垂头。
“我没有怪你。”
“妄......清。”
苏念栀试探着只唤了“妄清”二字,她的话音轻颤,说完便立即埋首避开了谢妄清的目光。
而谢妄清闻言,却是缓缓抬头。
“你叫我妄清?”
谢妄清本是落有沉影的眸子里,润开了浅笑。
“是啊,妄清......还以为你没听见呢。”
苏念栀垂头呢喃,哪怕她的声音再小,谢妄清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谢妄清扬起一抹笑弧,他庆幸苏念栀没有怪他用情蛊来控制她。
“那栀栀......”
“你可以和我......成亲吗?”
谢妄清之前在鸿福客栈时,曾问过苏念栀,那时她尚且被情蛊所控,他怕这一切都只是情蛊之因,所以苏念栀才会答应他。
然而苏念栀偏头昂首,看向谢妄清,宛然一笑道:“娶我可是要给很多聘礼的哟。”
“我好歹也是个南川公主,给的不多,阿娘是不会把我嫁出去的。”
苏念栀话音既落,却突然一怔。
她觉得眼前景和说出来的话都过于熟悉。
就好像......
在很久很久以前,谢妄清便问过她愿意和他成亲。
而那时,她也是这样回答谢妄清的。
“我有银子,有很多银子。”
“你要是不想要钱,我还有许多收藏的头|骨、人皮都可以送给你。”
“停!”
苏念栀打断了谢妄清,她还从没见过娶人是送头|骨的。
她缓步走到了谢妄清身前,和谢妄清四目相对时,似乎能看见他眼底清潭所推开的波澜。
苏念栀轻然抬手,指向了谢妄清的左心口:“我只要你的这颗心。”
在苏念栀的指尖触到谢妄清的左心口时,那道跳动声突然放大。
谢妄清的耳边只能听见苏念栀的话音以及自己左心口的跳动之声了。
“你要我把心取出来给你吗?”
谢妄清正说着,便想要抬手,却被苏念栀按了下去。
雨声渐消,朗月从厚厚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明影再次扑落。
光影斜照,将苏念栀宛在月色之中。
她笑着对向谢妄清,轻声开口:“我似乎已经得到了这颗心,不需要你取出来了。”
*
重檐屋顶上覆花瓣,光洁的月色犹如清流,顺着天幕滑落。
苏念栀和谢妄清回宫后,恰好撞上了陆明怀与扶翎。
陆明怀与扶翎翌日要入那浮生镜,苏念栀需和华盈一道带他们去玉瑶台,因此,当四人分开后,皆早早回去休息了。
惜花殿
殿中烛影与白玉相衬,润泽流光。
“云杉,你别乱动了。”
苏念栀怀中抱着云杉,将它不太安分的狐尾给按住。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谢妄清,让他把云杉借给她玩儿玩儿,哪知道这小不点儿到了她这里,竟然如此不安分。
“呜呜!”
云杉伸着自己的毛绒脑袋在苏念栀的身前绕来绕去的。
苏念栀被它弄得不禁发出“咯咯”的笑声,而云杉却仍然一个劲儿的往她身前靠。
“云杉!太痒了!”
苏念栀想要将云杉推开,可刚刚攥住那狐尾,狐尾便从自己的手心里滑了出去。
“唔——”
不仅如此,云杉甚至直接跳到了苏念栀的身前,团坐了下来。
苏念栀被白狐一压,显然有些难以呼气。
她推了推云杉,可云杉却是纹丝不动,像是打定了注意要挨着她睡。
直到被苏念栀放在枕头下的通灵玉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云杉才灰溜溜地起身。
“云杉,你要是想要这身皮的话,就乖乖地到另一边儿去睡。”
谢妄清手拿通灵玉,虽是轻笑而言,可话音却像是夹带了冷意。
他就不该把云杉给苏念栀的。
或者......
应该是自己变成白狐,到她房中去的。
谢妄清这几日都是和苏念栀共宿的,一到南川,还是第一次分开而宿。
他望着通灵玉,却只能看到一片昏暗。
他想:“得快些成亲。”
成亲了,就能整日和苏念栀在一起了,也能......和她一起睡了。
*
翌日清晨玉瑶台
山峦叠翠,碧影子沿着山脉而落,远山天幕中的晨阳,点落浮金,与碧影相融。
清风徐来,荡开水澜。
“这就是通天石了,只需要将陆公子和扶翎姑娘的血,滴在这阴阳两侧,即可开启浮生镜之门。”
“你们说的那无方镜碎片的确落进了浮生镜中,浮生镜中的事我不算太清楚,但我知晓此幻境中并无妖邪,取出这碎片应当不是难事。”
华盈领着陆明怀和扶翎走到了一方绘有阴阳八卦图的巨石前。
苏念栀和谢妄清则跟在其后。
苏念栀现在没有了系统,但是大致的剧情尚且有些印象。
最后一个副本里,是陆明怀和扶翎入了浮生镜,去找寻最后一片无方镜的碎片,苏念栀和谢妄清并未入浮生幻镜。
谢妄清则是在二人找到了无方镜碎片后,倏然出现,将那碎片和扶翎一同带走,将陆明怀打得奄奄一息。
若不是陆明怀的主角光环太过强大,是无法对抗谢妄清的。
正因为他是男主,因此,在书中最后的结局里,无方镜碎片相合,所凝聚的强大灵力,帮助陆明怀斩杀了谢妄清。
苏念栀依稀记得,谢妄清死时,身前落了许多的花瓣。
当她听说这一结局时,还轻叹了“唯美”二字。
可现在,她不想让谢妄清走向那样的结局。
苏念栀心头轻颤,她偏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谢妄清。
谢妄清像是察觉到了苏念栀的视线,转头看向她,柔声说到:“怎么了?”
少年的笑与她第一次所见到的笑不同。
从前谢妄清扬笑时,眸中总是淬了寒霜,如今,晨光暖辉却从他的眼眸中溢出。
苏念栀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对他说到:“没什么?”
“就是想看你。”
“看我?”
谢妄清重复了一遍苏念栀的话,他眉眼都蕴藏了浅笑,身形也微微向着苏念栀倾靠。
他对苏念栀说:“晚上等你慢慢看。”
苏念栀小脸一红,她推开了自己身前的谢妄清,说话有些不利索。
“谁......谁要晚上看了?”
她推开了谢妄清后,便绕到了华盈身边,恰逢其时,扶翎和陆明怀也齐齐举剑,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好,我们这就将血滴在上面。”
扶翎适时出声,当她和陆明怀的掌心洇开鲜血之时,二人分别将手按在了左右两侧,当那鲜血触碰到通天石的刹那,紫色的光束腾空而起,破开了一道光门。
众人皆被这道刺眼的光芒所惊,苏念栀微微后退,正想抬手挡住眼睛时,身前已经落了一则长影。
谢妄清替她挡去了紫光。
可紫光方散,冷冽的寒风席卷而来。
苏念栀还没回神之际,那寒风却将她吞噬。
“栀栀!”
“妄清!”
华盈立在通天石下,却见被那浮生镜带走的除了陆明怀和扶翎。
还有谢妄清和苏念栀。
没等华盈上前,仅仅那瞬间的功夫,紫门轻阖,连微风也难以窜入其中。
苏念栀被风所卷,并不知晓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等到她睁眼之时,所见到的却是人满为患的长街。
沿街的商贩肩头都被絮雪所盖,高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苏念栀眉心紧皱,与她一道进入浮生镜的谢妄清不见了踪影。
她四下扫视了一番,也瞧不见陆明怀和扶翎。
苏念栀站在街沿,来往的人似乎瞧不见她。
就在此时,她耳边响起了华盈的声音。
“栀栀?”
“你能听见阿娘的话吗?”
“阿娘也不知这是为何,浮生镜竟然将你和妄清也吞噬了进去,此浮生镜会剥夺你原有的记忆,并且极有可能将你带回幼年之时,以新的身份,历经一场劫难后才能出镜。”
“切记!一定要找到妄清他们一同出来!”
华盈的话音才消失,苏念栀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人抹去了一般。
她周身呆凝,僵立在了原地。
浮光显现,苏念栀的记忆尽失,现今所有的记忆乃是她六岁时的记忆。
她化为了白衣女童,站在了一座城隍庙前。
飞雪连天,如帘围绕。
女孩儿望着眼前的城隍庙,破败不堪的城隍庙,屋顶偌大的窟洞向内渗着雪羽。
小苏念栀偏头一瞧,便见庙内的一只九尾白狐盘坐在枯草堆上,身后的狐尾似乎落了长长的刀口,不断地鲜血将枯草浸湿。
苏念栀朝着破庙挪了挪步子,嘴里轻声说到:“大狐狸......”
“大尾巴......”
*
鹅雪飞转飘扬,如厚实的白玉毯笼在了上空。
寒风过境,飞雪从破庙的缝隙窜了进去。
女孩一袭白衣与清雪相衬,她手中拿着一只糖葫芦,两眼直直地盯着那躺在枯草堆里的白狐。
“大狐狸?”
苏念栀走进了破庙,先是被粉尘所呛,抬手用袖子掩住了唇鼻后,才在白狐身前蹲了下来。
“你流了好多血啊。”
她轻轻戳了戳白狐的绒尾,正打算替他处理伤口时,却见本是阖眼休憩的白狐突然旋身,朝她显出了尖牙。
苏念栀被白狐推倒在地,只见那白狐的目色不同于其他的白狐,,而是赤色的瞳孔。
他恶狠狠地看着苏念栀,尖利的长牙就靠在苏念栀的脖颈。
“出去!”
“别多管闲事。”
白狐在苏念栀的耳边嗤声而言,虽是带了些戾气,可话音中却透着虚弱。
“你会说话啊。”
苏念栀望着朝她伸出了两爪的白狐,并没有被其所惊,反倒是显露出了笑意。
谢妄清望着眼前的人类女孩儿,亦是同样一愣。
他上下扫视了苏念栀一番,眼前的女孩儿目光澄明,鼻尖泛着浅淡的红意,手中还拿着一串儿糖葫芦。
她像是一点儿也不怕他,目光始终定凝在他的身前。
“哇,你的尾巴好软呀。”
苏念栀在谢妄清愣神之时,悄悄将手伸到了白狐的长尾前,轻轻地抚摸着。
“别乱碰。”
白狐发出少年之音,他低声呵斥,苏念栀这才止住了手。
可她的眼睛却仍然巴巴地望着那白绒绒的狐尾。
“好想摸。”
苏念栀的心中一直重复着这个念头。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从庙里滚出去。”
谢妄清只想在这儿好生歇息一会儿,不想看见人类的身影。
苏念栀闻言却并没有动,她垂头看向谢妄清那留有长长的血痕的狐尾。
“可是你受伤了......”
苏念栀抬手指向了谢妄清搭在她身前的那条绒尾。
谢妄清却嗤声笑道:“我受伤了,向来是靠吃人来恢复的,怎么?”
“你想被我吃?”
苏念栀怔愣了半晌,可她还是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默默地取出了袖中的一只青白玉瓶。
她将玉瓶的木盖取出,随即......
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那条蓬大的狐尾,将白玉瓶内的药粉抖落在了血口之上。
“你想死吗?”
白狐转过了身,眼瞧着长爪就要刺向苏念栀时,苏念栀却突然起身。
白玉瓶内的药粉已经覆在了狐尾的血痕上。
“其实,你这个伤,不用吃人也可以恢复的。”
苏念栀站起身来也没有白狐高,她抬头看向白狐,神色认真。
“我才不需要人类的怜悯。”
谢妄清哼笑出声,用狐尾将那白玉瓶打碎。
苏念栀看着谢妄清的动作,倒也不恼,只是缓缓蹲身,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白狐另一条没有受伤的长尾。
她将手中的糖葫芦用狐尾缠绕了起来。
苏念栀才刚刚做完这一切,却听破庙之外传来了女子的呵斥之声。
“公主,你在里边儿做什么?”
女孩儿闻声一顿,她赶忙跑到了谢妄清身前,企图将谢妄清挡住。
可白狐的身形比她大得多,她哪里挡得住?
站在破庙之外的女子,同苏念栀一样,笼着一袭白袍,白袍将她的墨发也围裹在了其中,耳垂两侧别有银铃,腰间系着一块儿白玉。
她冷眸凝视着白狐身前的女孩儿:“公主难道看不出来你身后的白狐,是只狐妖吗?”
仙悟说话之时,掌心已经凝聚出了一团青光。
白狐看着她的动作,轻声开口,话中带着些蔑笑之意:“就凭你,也想杀我?”
谢妄清看出了来人眸中的杀意,他旋身而出,阔大的狐尾往仙悟的掌心一拍,那青光便瞬时消散。
白狐腾空而起,飞雪化刀,朝着仙悟刺去。
仙悟微怔,凝了一道风障挡住了雪刀。正当她翻然起身时,白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只能看见他那蓬松的狐尾后边儿卷了一串儿糖葫芦。
仙悟好看的眉眼里蕴了怒气,她转头看向了还呆站在原地的苏念栀。
“公主,他是妖,你怎么能和妖在一起呢?”
仙悟颇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仙家世代为祭司之守,身担培养为天下黎庶驱妖邪,求福祉的祭司。
她的父母死于妖邪之手后,便是仙悟一人去寻找身负仙灵血的女子,将其培养成下一任祭司。
仙悟途径南川时,南川被妖邪所扰而灭国,南川巫后临死前,遇见仙悟,将其女苏念栀托付给了仙悟。
苏念栀便是那身负仙灵血的女子,就此,仙悟收养了苏念栀,欲将其培养成下一位祭司。
仙悟带着苏念栀周游各国,替各国驱除妖邪,也在此途中教授其驱妖之法。
苏念栀的灵力很强,但......
她总是会心软,放走一些小妖怪。
在仙悟看来,所有的妖邪都该被斩杀。
“公主,您是未来的祭司,是不能对一个妖物存有恻隐之心的。”
“若是方才我不来,也许他会直接杀了你。”
仙悟缓定了心神,蹲了下来,向苏念栀缓缓开口。
可苏念栀却向她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你方才要是没来,我还可以继续摸他的尾巴。”
苏念栀明明都已经抓住了白狐的狐尾,可正是仙悟的一声轻斥,才使得她被迫放手。
仙悟略微有些怔愣,一时哑然,却听苏念栀继续说到:“而且当我给他上药时,能感知到他的伤口是因为被人所打才留下来的,不是他去伤害了旁人。”
“是人伤害了他。”
“公主!”
仙悟出声打断了苏念栀之言。
她站起了身,拉住了苏念栀的手:“公主是我们的祭司,是要护佑天下黎庶的,断不能因为瞧见那一点儿伤痕,便对狐妖生出了恻隐之心。”
“知道了吗?”
苏念栀愣愣地看着仙悟,仙悟的眼尾已经挂了些水珠,她对妖邪恨之入骨,若不是妖邪,她的双亲尚且还存活于世。
苏念栀抬手抹去了仙悟眼角的泪珠,缓缓应声:“栀栀知道了,仙悟姐姐别哭了。”
仙悟听见了苏念栀的回答,这才展露笑颜。
“公主知道便好,但是今日本该去灵隐寺祈福的,公主故意逃了出来,又对狐妖手下留情,是要受罚的。”
“受罚?”
苏念栀反问出声,她只是想吃糖葫芦罢了,况且她连糖葫芦都还没吃上,全都给了那只白狐。
仙悟点了点头:“公主得在青安庙的前跪上一个时辰才行。”
仙悟说是惩罚苏念栀,可苏念栀不知道的是,今日是圆月之日,让苏念栀跪在青安庙前,是可汲取天地之灵力的。
“一个时辰,一点儿也不能少。”
“时辰到了,仙悟就给公主买糖葫芦。”
苏念栀一听糖葫芦,随即点头:“好!”
*
清雪漫山,素来被翠色所罩的山头皆化为了素白。
“好冷啊......”
夜澜之中,苏念栀跪在蒲团上,虽然披了一层外氅,可她正对着山岚的方向,外氅被夜风所掀,寒风仍然窜入了她的衣裳之内。
“一个时辰怎么那么久啊?”
苏念栀搓了搓两手,哈出热气,热气刚一呼出便转为了白雾。
她又困又冷,却想起了今日所见到的那只九尾白狐。
“要是可以躺在他身上,肯定很暖和。”
苏念栀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所惊,她摇了摇头:“不行,不能想那只狐狸了,仙悟姐姐会生气的。”
只是她话音方落,眼前便落下了一道白影。
阔大的长尾挡住了风雪的同时,也挡住了苏念栀的视线。
“一条、两条、三条......”
“是九条狐尾啊。”
苏念栀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时,却发现那狐尾还在自己的身前。
她没忍住,抬手便摸了上去。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暖的狐尾时,苏念栀的眉眼立刻显出了笑意。
她两手赶忙抱住了狐尾往自己的身前带。
苏念栀刚刚抱住狐尾,想要将自己的小脸围在其中时,便听身侧一道少年之音响起。
“不是都说了,叫你不要乱碰吗?”
“是你?”
苏念栀歪头看向谢妄清,只见白狐那受了伤的绒尾似乎还在往外透着鲜血,因此她才将谢妄清认了出来。
而谢妄清闻言则懒懒地转过了身,颇有些嫌弃地用狐尾推开了苏念栀的手。
苏念栀却不以为意,继续说到:“你是来看我的吗?”
苏念栀压低了嗓音,她怕仙悟会听见这边儿的响动。
谢妄清的身形微怔,他摆了摆狐尾,冷声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来将这个还给你。”
“我不需要人类的怜悯。”
谢妄清说完,狐尾便缠着一条糖葫芦,送到了苏念栀的跟前。
“你不喜欢吃吗?”
苏念栀将糖葫芦接过,她正好有些饿。
谢妄清没有理她,只是目光落在了苏念栀的膝盖前。
那蒲团极薄,并且有些陈旧。
苏念栀的两膝跪在蒲团上,无异于直接跪在那冰凉的地面上。
“你要不要尝尝糖葫芦?”
“这真的很好吃的。”
苏念栀撕开了糖葫芦的糖纸,打算取一颗给谢妄清尝尝。
她正打算取糖葫芦时,膝盖前却多了一层轻软。
“好暖和呀。”
她垂头一瞧,只见自己的两膝被狐尾所围裹,她轻轻向前一抬,膝盖便靠在了狐尾上。
“你在帮我吗?”
苏念栀偏头看向白狐,白狐却别开了头,嗤笑出声:“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晚风寒冽,呼然而过,将谢妄清的话音掩盖。
苏念栀并未听见谢妄清的话,她的目光之中只有白狐毛绒绒的脑袋,两只绒耳内侧染了浅粉色,微微向后一耷。
“好想摸啊......”
她显然忘记了仙悟的嘱咐,悄悄地爬到了谢妄清的身后。
谢妄清背对着苏念栀,因此瞧不见苏念栀的动作。
但他可以听见苏念栀那儿传出来的细细簌簌之声。
“我只是在这儿瞧瞧,你还要跪多久。”
“你们人类向来是......”
谢妄清话还没有说完,绒耳却猛然被人攥住。
随后,只有谢妄清一半大的苏念栀竟倾身向前一靠,亲了亲他的绒耳。
苏念栀刚刚碰到那绒耳,便觉轻软至极,甚至抬手又揉了揉。
“你!”
少年的喉间溢出一声轻斥,恰逢其时,传来了仙悟的声音。
“公主?”
谢妄清双目中的赤色越来越深,他用狐尾推开了苏念栀,冷斥道:“你给我等着,我还会来找你的。”
这狐耳是她一介凡人能碰的吗?
若不是今日是圆月之日,他灵力被封,他定要在今日便要了苏念栀的命。
白狐说完,便跳向了山岩,身影立刻被夜色所裹。
苏念栀看着逐渐远去的谢妄清,疑惑出声道:“你还要再来找我玩儿吗?”
已经跳入林中的谢妄清眉头一皱,回头纠正道:“是来要你的命!”
白狐的话音融入了风啸之中。
寒风阵阵,从苏念栀的耳边掠过,将其谢妄清的声音掩盖。
以至于谢妄清的一句话,苏念栀只听见了“要你”两个字。
她拿着糖葫芦愣了半晌后才开口:“咬|我......”
“你要怎么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