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吼叫, 山林中的众人纷纷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远离他们的山脉之中,可那野兽移动的速度极快,那声音就像一种提醒,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它的危险。
“走吧。”季言轻再次提醒, 同时他带头加快步伐, 要尽可能的远离这座城市远离那野兽。
山林中, 所有人立刻跟着加速。
他们被惊醒时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左右,天已经下了五六个小时的鹅毛大雪, 这让地面是一层厚厚的积雪。
积雪并不好走, 特别是在他们还在山林间的情况下, 有时看着平坦的地面一脚下去整个地面都会塌, 因为下方就是凹洞或者斜坡。
好几次都有人直接滚了下去,好在被一旁的树挡住。
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一口气前行两个多小时,接近四点半雪逐渐停下远处天边逐渐亮起时, 他们才总算看见山林尽头。
之前的城市靠近他们这一侧,紧接着的是一片由大大小小数十个山丘组成的山林,山林之后则是一片平原。
从山上望去,被雪覆盖的平原就如同一张巨大的白纸,一望无际。
季言轻看了眼一路下来都已经面露疲态的众人,下达了临时休息的命令。
他们停下扎营的地方是在山顶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下, 各自领了食物后, 一群人三三两两找了地方坐下闷头开吃。
季言轻在周围巡视一圈, 坐到夏沈书几人身旁时, 夏沈书和蓝梓正在讨论昨夜的事。
“估计是野兽尸王和医院里面的那个尸王打起来了, 那野兽尸王输了, 所以才逃跑。”蓝梓道。
夏沈书若有所思,“有可能。”
蓝梓停下吃东西的动作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眼城市所在的方向,心有余悸,“还好我们跑得快。”
医院那尸王比他们猜测的还要强大得多,甚至就连野兽尸王都不得不狼狈逃跑,如果他们之前没有离开,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死在里面。
“之前我们临出城的时候,那些追着我们跑的普通丧尸不是好些都突然回头?我估计那时候野兽尸王就已经进城。”旁边有人插嘴。
季言轻看去,对方是他之前从城里带出来的那二十多个人中的一个,之前他敲门时主动开门的那男人。
他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病毒爆发之前体格应该挺健硕,但经历长时间的缺少食物和水后,他现在已经瘦得只剩个骨架,脸颊两侧能明显看见内凹的痕迹。
“那这么说起来,那野兽尸王还救了我们一命?”蓝梓苦笑。
无人反驳,如果事情真的是他们猜测的那样,那他们这次能够活着出来确实算得上是被救了一命。
季言轻看了看季安和季乐,季乐已经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吃完,他正认认真真看着季安,季安正慢腾腾吃着自己的份,他依然没什么胃口。
看完季安和季乐,季言轻本能看向封亦莫。
封亦莫一直不合群,现在他也独自一人坐在对面的一棵树下,分给他的食物他好像已经吃完,此刻的他正安静地瞭望远处。
队伍里其他人也都很安静,大环境让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保持安静,但弥漫在封亦莫身周的安静却和其他人不同。
如果说其他人的安静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是一种压抑,那封亦莫就像一汪古潭,不惧不怕也没有风,他好像没有人类的情绪,他只是存在于那里。
“你之前突然离开去城里做什么?”季言轻主动问。
被询问,封亦莫像是想起什么,拿了就放在一旁的背包拉开拉链,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拿出一堆东西。
被拿出来的有食物、水、子弹,最后甚至还有一把机枪。
把一堆东西一一放在面前后,封亦莫看向季言轻,他幽黑无波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浮现。
他给季言轻一种错觉,他就好像一只正在期待主人夸奖的大狗子。
季言轻哑然,“哪来的?”
之前他拜托封亦莫帮忙背的背包里面肯定没有枪。
“捡的。”
季言轻嘴唇翕动,他看了一眼封亦莫那双黑眸,夸奖的话到了舌尖换成叮嘱,“以后不要乱来。”
封亦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别人的夸奖?
“嗯。”封亦莫垂眸。
“我看看。”夏沈书伸手示意封亦莫把枪扔给他,他们中间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封亦莫没有动作,他默默的把所有东西往背包里面收。
夏沈书嘴角抽了下,笑得一脸灿烂。
等他找到机会,他绝对要套封亦莫麻袋。
“封亦莫。”季言轻伸手。
已经拿了枪把枪塞进背包的封亦莫抬眸看了眼季言轻向他伸出的手,季言轻手上包着纱布,隐约可以看见血。
封亦莫把枪扔到季言轻脚边。
夏沈书嘴角狠狠抽了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把枪捡起再坐下,快速卸下弹匣看看又瞄准、上膛试了试后,他道:“没问题,能用。”
夏沈书看向封亦莫,“子弹呢?”
封亦莫无视。
季言轻起身走到封亦莫面前,把整个背包提回他们那边。
夏沈书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那个装着子弹的塑料盒打开,封亦莫捡到的子弹挺多,加上枪里的足有三十多发。
看见那些子弹,夏沈书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枪的型号有很多种,子弹也是如此。
他们原本一共四把枪,九十多发子弹,因为型号不同用不了的子弹有将近四十发,等于能用的子弹总共才五十发左右。
四把枪五十发子弹,一把枪最多能开十枪。
现在加上封亦莫带回的这枪和子弹,虽然总的来说依然武力匮乏,可也比之前好太多。
封亦莫相当于一次性带回了,比他们原本一半还多些的能用的子弹。
确定枪和子弹都能用,夏沈书把东西重新放回背包。
季言轻拿了背包还给封亦莫,同时提醒一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封亦莫看看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背包,再看看季言轻,“不要。”
“嗯?”
“我不用那个。”
季言轻问了下后很快反应过来封亦莫说的是枪。
封亦莫一直随身带着一把主有他高的唐刀,季言轻之前见他用过,动作相当利索干净。
季言轻哑然,但也并不是特别惊讶,他自己也不习惯用枪,他更习惯用斧头。
“那我拿走?”季言轻征求封亦莫意见。
“嗯。”封亦莫应声,他对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感兴趣,是因为正好看见是因为知道季言轻会想要,所以他才把它们装进背包带出来。
季言轻拉开背包,把枪和子弹都拿走。
重新起身站定,季言轻环顾四周一圈。
平地中所有人都正看着他,特别是之前薛刚队里的那二十多个人。
季言轻队里之前一共四把枪,夏沈书和蓝梓各自一把,原本属于季言轻的枪和夏沈书的□□之前临时给了队里两个人用,离开城市后也已经还给季言轻几人。
那两把枪再加上季言轻手里的,他们队里现在还能用的枪有三把。
也就是说,队里还有三个人可能会拥有枪。
有枪没枪那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在薛刚的队里时那直接等于你是人还是垃圾的区别,能分到的食物、水、说话分量,一旦拥有枪所有一切都会不同。
被一群人用迫切的眼神注视,季言轻有瞬间地犯怵,但他很快冷静,“你们有谁之前开过枪?”
队伍中一群人对视一眼,其中两个举起手,他们是之前逃亡时被临时给了枪的两人。
一个是之前季言轻敲门时给他开门的那男人,夏沈书之前把他的枪扔给他临时用,一个是十三四岁的那个小孩,他拿到的是夏沈书的□□。
在薛刚的队伍时薛刚自己也知道这些人有多恨他,所以绝不会让枪落到他们手里。
季言轻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思考一瞬后把自己手里的机枪扔给那男人。
见季言轻把枪扔向自己,那男人激动地起身接住。
拿着枪,感觉着手里沉甸甸的力道,他瘦得脸颊都向内凹的一张脸肉眼可见地迅速胀红。
季言轻回头看向夏沈书,夏沈书了然地取出原本属于他的□□和另外一把原本属于季言轻闲置的枪,扔给季言轻。
他自己那把□□他倒是无所谓,他现在有另外的机枪。
独自一人占据两把枪,并不会让他的武力值直线上升让他因此活得更久,只有队伍强大了他们才能更安全。
季言轻拿了枪,在一群人迫切到甚至都灼烫的眼神的注视下,把□□扔给之前用过的那十三四岁的小孩。
最后一把枪,季言轻选择了队伍里一个看着身体更加强健性格也更加沉稳三十多岁的男人。
最后一把枪有了着落,原本迫切注视着季言轻的其他人脸上眼中无一不是失落。
得到枪的三人捧着枪感觉着手心的力道,脸则胀成猪肝红。
季言轻视线冷冷在那三人脸上扫过,“不要在我队里搞薛刚那一套,我给你们枪不是为了让你们把枪对准自己人,是为了让你们保护他们。”
听着季言轻刻意压低的声音,被手里那沉甸甸的重量冲得脑袋嗡嗡作响的三人赶紧点头。
季言轻没再说什么,他知道他这时候说什么兴奋中的三人都未必能听得进去。
季言轻看向其他失落的人,“枪以后还会再有。”
一群失落的人对视一眼,依然失落,但脸色好了不少。
他们和季言轻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季言轻和薛刚不同这一点,他们都已经清楚认识到。
“老大,那接下去我们怎么办?”第一个拿到枪的之前开门的男人兴致冲冲地看着季言轻。
季言轻冷冷看去,“季队。”
“季队!”男人立刻改口。
“再休息半小时,然后出发。”季言轻道,顿了顿他又问,“你叫什么?”
“黎平森。”
季言轻看向另外两个拿到枪的人。
三十来岁看着更为健硕性格也更为沉稳的那男人立刻道:“夏琛。”
身材瘦小十三四岁的小孩紧随其后,“苏落。”
季言轻颔首,全部记下,“半小时后出发。”
做完这些,季言轻走向夏沈书那边,他一回头就对上夏沈书和蓝梓两双带着笑意的眼。
“季小队。”
“季小队。”
“季队就是季队。”季言轻压着嗓子呵斥。
“是,季队……”夏沈书一脸认真。
蓝梓没忍住,笑颜如花。
季言轻没有理会两人,他冷着一张脸挨着季安和季乐坐下后,抬眸看向对面的封亦莫。
他视线在封亦莫身上从头到尾扫过后,他学着封亦莫的样子面无表情,瞭望远方。
封亦莫看着挺高冷。
002.
“爸爸……”
季安和季乐一左一右地趴在季言轻腿上。
季言轻收回视线,他揉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再摸摸季安的额头,季安还在发烫。
又休息半小时天色彻底亮起后,一群人再次出发,向着山下而去。
山林的前方是一片看不见边境的平原,平原上看不见丧尸还算安全,但他们必须在三天之内补充水,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穿过整个平原进入市区。
季言轻把朝着左边树林走去的某人拎回来后,一边琢磨着要多久才能穿过前方的平原,一边跟着其他人向着山下走去。
季言轻正琢磨,队伍前方就有几人放慢脚步。
季言轻看去。
“你们听。”停下脚步的其中一人道。
队伍中好几人都停下脚步静听,季言轻亦是如此。
季言轻听了会,除了脚步声他并未听见其它声音。
“好像有水声。”蓝梓道。
季言轻看去。
“在那边。”蓝梓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之前就已停下脚步的几人也纷纷指向那边,他们也从那边听见水声。
听说可能有水,一群人快速向着那方而去。
山林中并无人生活,山路崎岖凹凸不平,他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两三分钟后,在前方的崖壁上看见一道小小的瀑布。
瀑布足有十来米高,从上方的崖壁飞溅而下。
瀑布原本应该有三四米宽,但随着天气变化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半米,再过几个月,说不定连这点水都会干枯。
看见有水,正琢磨着找水的一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不用季言轻说什么,一群人就赶紧找了地方要搭建锅灶,烧水取水。
暴露在野外的水他们不能随便喝,他们也没有那个条件去检验水是否有问题,他们唯一能做的保险就是把水烧开再喝。
一群人分工明确,搭建灶台的、取水的、拾柴火的都有,三分钟不到火就烧起来。
季言轻在旁边看了会后,拿了斧头到周围巡视,要确定周围没有丧尸。
临走之前他不忘把封亦莫抓回来跟着自己,封亦莫正一脸严肃地走向来时的方向,他似乎是准备去附近巡视,但季言轻并不准备等下满山头找人。
“你们过来看看。”一道惊慌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声音被压制并不大,但听得出来的主人被吓到。
季言轻连忙向着那边而去。
声音是从水流下方传来,队伍中也有其他人在附近巡视。
季言轻带着封亦莫过去时,夏沈书和黎平森正黑着一张脸站在溪流下游。
他们两人前方的地上,看着像是一家人的四\五具尸体以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
更准确来说那已经算不上是尸体,因为被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一堆的衣服和衣服中混杂泥土的干枯血迹以及少量的头骨头发。
“他们是……被什么东西吃了?”夏沈书从旁边捡了个树枝挑开其中一件衣服,衣服下还能隐约看见些骨头。
“什么东西能把他们吃得这么干——”黎平森反应过来连忙向着上游跑去,“水有问题!”
季言轻和夏沈书被提醒,两人眉头同时一皱。
两人没有跟着往回跑,水没烧开之前不会有人直接喝,黎平森回去提醒其他人就已经足够。
夏沈书拿着棍子蹲下,他把地上其它几件衣服也都挑开看了看。
几具尸体情况都差不多,他们都被什么东西不知道是吃掉还是腐蚀掉,只剩下衣服和一地的血迹头骨头发。
尸体在这里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空气中的血腥臭味都已经挥发得几乎微不可闻。
尸体的旁边还放着两个行李袋,夏沈书没敢用手直接碰,用棍子在旁边挑了半天才总算把袋子挑出一条缝,包里装着衣服、鞋袜、手机、平板以及一部分吃的。
“估计是早期逃到这边的人。”夏沈书用棍子戳了戳那手机和平板,只有早期逃命的人才会带手机、平板之类的电子设备。
病毒爆发得非常迅猛,交通、通讯、医疗、军/队,他们花了数千年建立起来的社会在那病毒面前不堪一击,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三天不到,三天后所有城市乃至整个世界就都陷入崩塌之中。
第四天、第五天时有人试图用武力解决问题,各种大面积核攻击就是在那时候进行,然而那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加剧了问题。
地壳磁场被改变,各种微生物植物动物变异频发。
一切结束时,整个世界都已经变得陌生。
夏沈书扔掉树枝,“走吧。”
季言轻转身离开。
三人回到队伍中时,队伍中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众人一张张脸都已漆黑。
他们倒也不是很惊讶,他们都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逃过一劫,他们甚至庆幸。
收拾好东西,收拾好心,一群人重新回到下山的路上继续前行。
城市外这一片山林地带山都不高,从山上下来他们只花了半小时左右。
他们到达山脚下的平原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太阳才刚出来没多久,温度却已经达到三十多度。
灼热的阳光烘烤着他们面前的整片平原,原本还被厚重的白雪覆盖着的地面,已经隐约能够看见下方茵茵绿草。
那些草长势很好,绿油油,密密麻麻,细细长长的叶子上面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远远望去就如同厚实的镶嵌着碎钻的绿色被褥。
皑皑白雪下绿草初探头的画面生机勃然,让一群人长时间压抑在绝望痛苦中的心似乎都得到治愈。
众人扎好裤腿,踏入其中。
草原视野宽阔,一眼就能望出许远。
草原上并无丧尸,这让一群人情绪都得到缓和。
夏沈书一边往前走,一边趁着这机会跟队里拿到枪的三个人讲解开枪需要注意的事项,一边继续教蓝梓。
蓝梓在射击上确实很有天赋,这让夏沈书心痒痒。
一路笔直前行至八点多时,确定四周没有丧尸,夏沈书在争取季言轻同意后拿了三颗子弹给蓝梓,要让她实弹射击试试。
三枪打完,季言轻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围,要警惕是否有丧尸被声音吸引来。
三枪打完,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夏沈书两眼无神大脑放空,蓝梓确实非常有天分,有天分得把夏沈书都教自闭了。
季言轻看见夏沈书那被打击得恍恍惚惚摇摇欲坠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轻轻勾起。
他转动脑袋间看见正看着他的封亦莫,微愣后,他没有立刻收起脸上地笑容,而是笑着看了过去。
封亦莫不是那种会因为他的长相就轻视他的人。
蓬松凌乱的头发,白净无瑕疵的皮肤,双眼皮大眼睛,唇红齿白,季言轻那张脸看着很是干净却又艳丽得厉害。
特别是他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干净纯粹却又朦胧胧,仿若他们脚下这一片雪化后初现绿意的平原,让人光是与之对视就有种心跳不受控制加速的怪异感觉。
对上季言轻的笑容,封亦莫明显愣了下。
下一刻,封亦莫移开视线。
季言轻难得对什么人毫无顾虑地露出笑容,对方却避开,他不由懵了一下,心中蓦的有种失落感。
季言轻正走神,队伍最前方就传来声音。
季言轻以为是他们发现丧尸,立刻朝着那边看去。
队伍中其他警惕着四周的人也纷纷看去。
视线看去,季言轻却并未在前面几人脸上看见惊慌不安,而是看见兴奋。
微讶后,季言轻上前。
靠近,季言轻顺着兴奋的几人的视线朝着前方看去,他才在他们前方的草地中看见一堆不是草地的物什。
已经化得七七八八的雪被下,生机盎然的草地之上,五六个像是帐篷一样的黑色的东西围在一起。
一群人加速,快速靠近。
封亦莫走在队伍最末,他视线本能追随人群前方的季言轻,他剑眉轻轻皱起,少有情绪的脸上是淡淡的困惑。
为什么季言轻对他笑的时候,他心口会有奇怪的感觉?
季言轻也会精神控制,季言轻也是尸王?
封亦莫打量季言轻,季言轻拿着斧头纤细的胳膊白净修长,好像轻易就会被折断,季言轻一点都不像是尸王。
003.
草地平坦视野宽阔,他们远远就看见那些东西,但真的靠近却已经是在草地中快走了十来分钟后的事。
那些东西确实是帐篷,有人曾经在这里扎营。
从地面留下的食物包装袋的痕迹来看,之前在这里扎营的队伍人数相当多,比薛刚队伍的人还多,粗略估计得有五六百人,甚至说不定更多。
这样人数的求生队,就算放眼整个世界估计都是数一数二的大。
“包装袋都在草被上面,地上的痕迹也还很新,对方在这里扎营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距离我们最多五天路程,快的话说不定能赶上。”夏沈书扔掉手里的食物包装袋,他看向季言轻,“怎么办,要追吗?”
季言轻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些食品袋,沉默深思。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就会带着众人去追,能够加入求生队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求生队,虽然人数还少,但也已经和以前不同。
夏沈书和蓝梓对视一眼,两人也陷入思索。
季言轻的犹豫他们不是不明白。
人品和能力没有直接关系,甚至在这种末日的环境之下,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说不定反而会过得更好。
早在遇到求生队之前,他们就已经明白求生队的人未必都是好人,也有不少像薛刚那样的人,经历了薛刚的事后他们更加确信这一点。
这个求生队的领头人他们没见过,他可能是个好人,也说不定是个比薛刚更加不如的垃圾。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那种人,那他们主动接近对方无异于送货上门,哪怕他们随身携带的物资和武器不多,也不代表对方能拒绝得了。
季言轻看向正在周围走动的黎平森,黎平森跟在薛刚的队伍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时间,是加入薛刚队伍较早的一批人。
他在病毒爆发初期时,就带着家里人和两个朋友以及他们的家人一起躲进山里。
他们有幸逃过了最初的洪劫,然而因为进山得突然,他们准备的食物和水远远不够。
病毒爆发十天不到,他们队伍就产生分歧,十来个人的小队伍分成三队,离开地离开,深入山林地深入山林。
黎平森带着他的家人重新回到城市边缘,他本是准备寻找食物和水,结果靠近城市的当天,他们一家人就只剩下他和他母亲。
那之后,他们因为没有经验频频被丧尸发现被追,他们一路逃亡直到五六天后他们遇到其他人,才总算勉强躲过一劫。
那之后他就带着他母亲和其他人在城中生活,他们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过得相当贫瘠也痛苦。
五六个月后,他跟着其他人遇到薛刚的队伍加入薛刚他们时,他母亲已经不在,他家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加入薛钢的求生队时他还曾松了口气,本以为总算在绝境中看见一丝希望,可加入薛刚队伍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发现他只是从一个地狱踏入另外一个地狱。
他发现事情不对之后曾经试图逃跑过,可很快他就放弃那想法。
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城市中的食物和水越来越稀少,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在这末世中生存。
那之后他一直浑浑噩噩,直到薛刚拿枪逼着他们去吸引丧尸的注意力,直到他跟着其他人躲到出租屋中,直到季言轻敲响房门。
被薛刚拿枪逼着去吸引丧尸的注意力时,他就已经彻底绝望,他知道他必死无疑。
躲过一劫躲到出租屋中后,他并没有因为躲过一劫而喜悦,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再离开那座城市,暂时的活着只是推迟死亡延伸痛苦罢了。
但他遇到季言轻,他活着从那座城中出来,他甚至从季言轻手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枪。
见季言轻叫自己,黎平森捧着怀里沉甸甸的枪小跑着靠近季言轻,“季队。”
季言轻颔首,“你之前跟着薛刚时见过其他求生队的人吗?”
黎平森看了眼地上的那些包装袋,很快明白季言轻的意思。
黎平森稍微斟酌了下怎么解释后,道:“遇到过两个,都不太友好。”
季言轻眉头轻蹙。
“应该说大部分求生队之间的关系都并不友好。一个是因为互相之间存在竞争,毕竟城市中物资有限。一个则是因为求生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移动仓库,有些求生队甚至会专门把主意打到其他求生队上。”
季言轻和夏沈书、蓝梓对视一眼,他们不好的预感成真。
“但是大部分求生队也都愿意和其他求生队接触,有些求生队互相之间甚至会保持稳定地联系。”黎平森道。
“保持联系?”蓝梓挑眉,如果互相之间盯着对方的物资武器,那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求生队互相来往也是有好处的,可以互相交换生活物资、子弹、药品,还有信息。”
“信息?”季言轻看去。
“关于丧尸的信息以及其他求生队的信息、城市状况的信息,还有尸王的信息。”黎平森看向他们之前所在的那座城市,“就例如我们现在就掌握了三只尸王的信息。野兽尸王,医院那尸王,还有北边的那尸王。”
黎平森道:“尸王是很可怕的存在,就算是人手一把枪几百人的大队伍遇上也很难把他们弄死,甚至可能被他们团灭,所以大部分有信息来源的求生队都会尽可能的避开有尸王的城市。”
季言轻若有所思,一旁夏沈书和蓝梓也纷纷陷入思考。
这些他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想想这一切确实有道理。
如果他们知道这座城市里面有一个智力方向进化恐怖如斯的尸王,他们绝对不会向着这边而来。
还有那片森林,如果早知道进去就出不来,他们当初绝对不会轻易进去。
“除了这之外也还可以交换一些关于丧尸的信息,例如我们这次知道的尸王可以把血分给其他丧尸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从属的事,这信息之前薛刚接触的几个求生队都不知道,应该是个相当有分量的信息。”
离开城市之后,季言轻几人就把医院那尸王的信息告诉了队里其他人,以提醒他们注意。
他们必须时时刻刻小心,任何时候一个不起眼的掉以轻心,都可能让他们遭遇灭顶之灾。
“其他求生队里有可能有医生吗?”季言轻问。
黎平森愣了下后很快反应过来季言轻是在担心季安和蓝梓,这让他脸色变得奇怪,薛刚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不只是薛刚,在这末世中,绝大部分的人都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有。医生在这末世可是相当抢手的,很多大的求生队都会组建医疗团队,他们会被作为队伍的核心保护起来。”黎平森道。
顿了顿,黎平森提醒,“不过想要让他们帮忙看病,代价会很大。”
季言轻点点头,有就好。
蓝梓还有点低烧,但是正在逐渐愈合好转。
季安身上的烧却始终未退,甚至越来越烫,长时间食物不足让他本来就瘦弱,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很怕季安什么时候会一觉不醒。
季言轻本能看向季安和季乐,两个小家伙知道附近安全,见大家都散开查看周围,他们正学着其他大人一板一眼的检查着四周,玩得正开心。
跟在季言轻身边久了,他们小小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逐渐变得像个正常的孩子。
季言轻眉眼柔和几分,“把人都叫回来,不要再逗留。”
现在已经快九点,温度已经到达四十多快五十,草原中没有地方躲避太阳,再往前走一段路他们就必须利用背包和床单构建防晒屋。
那几乎没什么作用,但总比没有强。
黎平森向着其他人那边走去,要张罗着继续前进。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看向季言轻,“咱们最好弄些地图,这样可以把咱们走过的路和要去的方向标注出来。薛刚就有地图,他自己的人带着,从不让我们接触,只在和其他求生队遇上时才拿出来。”
季言轻记下,他们确实应该弄张地图。
以前他们队伍人少,一直都是走到哪算哪,但随着他们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他必须提前规划前进的路线。
队伍人变多后,消耗也随之变大,他们必须找到比以前更多的食物和水。
季言轻之前听薛刚说要去找商城的时候还曾惊讶过,因为他之前一直都在尽力避开商城绝不靠近,毕竟商城里的丧尸数量可不输给学校、医院这些地方。
现在作为队长,季言轻倒是开始想明白。
城市中街边的普通店面早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求生队洗劫一空,就算还有剩,那些食物也肯定不够养活几十几百个人。
商城非常危险,这让一般的求生小队根本不敢靠近,里面的物资也因此肯定比外面多。
只要他们能够顺利获取那些物资,干一次说不定就能让他们整个求生队大半个月不愁吃喝。
相比较之下,这甚至可能比带着一堆人不停出入在城市中满大街找吃的喝的要安全得多。
黎平森把其他人聚集起来让众人继续往前走时,季言轻简单的把自己的想法和夏沈书、蓝梓说了遍。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眉宇间多出几分笑意。
他们的队伍正在逐渐成长成一个真正的求生队。
队伍继续往前走了四十多分钟后停下,一群人快速利用随身携带的背包、伸缩杆以及被单、防晒窗帘,在草地中建立出一个勉强够容纳三十来人的巨大帐篷。
地上的雪早就已经完全融化,甚至就连草被缝隙间的水汽都被蒸腾,这让空气火烧火燎地烫着,像是要把人烤熟。
紧挨着坐在帐篷中,一群人很快被热得昏昏欲睡。
他们在进入帐篷中后喝的那点水,像是还没吞进胃里就在喉咙附近被蒸发。
季言轻看了眼热得晕乎乎的两个小家伙,季乐趴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季安倒还清醒,但小脑袋也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季言轻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让他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季安和季乐一直是自己跟着他跑,就算大人都快受不了他们也从不喊累,他们太过懂事,有时候都让季言轻忘记他们才三岁,他们甚至才刚刚到他大腿。
靠在季言轻膝盖上,季安迷迷糊糊看了眼季言轻,很快放松睡去。
季言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烧的厉害。
一包感冒药他都快喝完半包,体温却一点没有下降的意思。
“咦。”有人轻轻惊叹一声。
帐篷中除了两个看守的人,其他人全部昏昏欲睡,那一声轻叹在蒸腾的热气中模糊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季言轻看去,惊叹的人是夏沈书。
问完黎平森关于求生队的事情后,夏沈书很快又想起他教蓝梓开枪的事,这让他很快就又恢复到那种被打击到自闭的状态,那之后一路他一直很安静。
季言轻看去时,夏沈书正把自己的鞋子脱掉。
几乎是他把鞋子从脚上扯下来的瞬间,季言轻眉头就皱起,因为夏沈书的脚已经一片通红,大量的血水在他的鞋子中把他整个脚乃至脚踝都浸泡透。
“搞什么?”夏沈书自己也非常惊讶,他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
夏沈书抓住袜子的一侧把袜子脱下来,几乎是他把袜子扯到脚趾的同时,一块拇指大小像是肉皮一样的东西跌落在地上。
“嘶……”夏沈书倒吸冷气的声音在蒸腾的热气中传开。
下一刻,夏沈书立刻大声提醒,“别睡了,都起来!”
本也没能完全睡着只是被热得意思模糊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睁开眼,所有人都朝着夏沈书看去。
夏沈书已经把另外一只鞋子也脱掉,他另外一只脚也已经被血染红。
视线看去,众人看见他那两只满是血的脚,所有人都是一哆嗦,紧接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连忙去看自己的脚。
一时间,整个帐篷中满满的都是血腥味,因为所有人的脚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在流血。
“嘶……这是什么?”
“你们痛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该死!”
“怎么会这样?”
“这草地有问题。”
“你们的鞋子还好吗,我鞋子没裂开啊!”
所有人都陷入慌乱之中,因为随着他们发现自己的脚在流血,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脚上的皮肤,已经被蛀出一个个细细小小却很深的洞。
那些洞眼密密麻麻挨着挨着到处都是,已经遍布他们整个脚。
那一幕极其瘆人,所有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含义更是直接从脚底直窜进众人头顶。
好些受不了那密密麻麻洞眼的人发出叫声,那一瞬间他们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脚都砍了。
“这草地有问题。”夏沈书黑着一张脸。
他左脚脚底有一片皮肤都脱落,那伤口他看着就浑身战栗,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我们快离开这里。”夏琛脸色也相当难看,他受不了那种密密麻麻的洞,他也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
“怎么离开,往哪走?”蓝梓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他们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走出这平原,且他们已经在这里面走了一上午,就算往回走,可能还没走到山脉他们的脚就已经彻底被蛀空。
“那怎么办?”
“用火烧!找东西把周围一片的草全部烧了。”季言轻把自己的背包取下放在地上,把季安和季乐拎起放在背包上,拿了打火机脱了身上的大衣快速点燃。
慌乱中的其他人闻言连忙动作,纷纷取下背包从里面找能烧的东西。
他们带的大多都是必需品,能烧的东西不多,衣服是里面占量最大的。
片刻时间,四\五十件衣服就被扔在地上,同时,火从四面八方开始燃烧。
温度早已经达到六十多,就算地面的草叶中蕴含水分,在这种高温之下也很容易就被烧着,不过片刻时间噼里啪啦地燃烧的声音就传开。
与此同时,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传开。
那些草里面确实有什么他们看不见却活着的东西,那是那些东西被焚烧之后发出的味道。
004.
在草地中烧出一个洞后,季言轻立刻带着一群人踏入其中。
站在灰烬中,看着周围正不断向着四周就燃烧而去的火线,没有一个人试图扑灭那些火,这一刻他们甚至恨不得那火直接把这整片草原都吞没。
季言轻把背包放在灰烬中,把季安和季乐放在背包上,他快速蹲下去脱季安和季乐的鞋。
一想到之前看见的那血淋淋的场面,他一张脸就发白。
季安和季乐的脚很小,他一只手就能握住,那样小的脚如果被咬,它们轻易就能被彻底咬烂。
季安和季乐不应该遭遇这些。
快速把季安的鞋子扯掉,作足了心理准备的季言轻动作却停顿,季安袜子上不见血。
微愣后,季言轻赶紧把他的袜子也扯下。
季安的小脚丫白白净净的,小小的指头如同一颗颗小豆子,圆润柔软很是可爱,他脚上不见任何伤口。
季言轻把他另外一只脚的鞋和袜子也扯下,他两只脚都干干净净。
季言轻赶紧把旁边季乐的两只鞋和袜子也扯下,受不了那伤口小脸吓得煞白的季乐两只小脚丫子也干干净净,没有血。
看见那两双干干净净的小脚丫子,季言轻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困惑,为什么那些东西不咬季安和季乐?
“你的脚。”
季言轻看去,封亦莫正站在一旁看着他。
对上封亦莫那双眼,季言轻才猛然回神,他还有他自己的脚没看。
季安和季乐见状,连忙从背包上下来,让开位置。
季言轻在背包上坐下,深吸一口气后去脱自己的鞋子。
他还没把鞋子取下他就看见血,他动作顿了顿,他很不喜欢那种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画面,他本身就有密集恐惧症。
他之前只顾上担忧季安和季乐,完全忘了害怕,现在那份害怕像是报复他似地铺天盖地袭来,让他整个人瞬间被寒意包围。
季言轻正不知道该把鞋子穿回去还是该如何,一只骨节匀称手指修长的手就握住他的脚,封亦莫在他面前蹲下。
季言轻愣了下,看去。
封亦莫依然是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并未嫌弃那是别人的脚,他快速脱掉他的鞋子和袜子。
季言轻不敢去看,他几乎是在看见那一抹红时就赶紧移开视线。
他本来就不喜欢那密密麻麻的孔洞,如果再看见它们在自己身上,他绝对得疯。
季言轻没有看见,季安和季乐到西冷气以及惊慌不安的模样却告诉他,他的情况绝没有比其他人好。
季言轻强忍着才没让自己仔细去想那场面。
看着远处,季言轻嘴角抽了下,“没事,估计那些东西身上有麻痹人神经的毒素,感觉不到疼痛。”
蹲坐在季言轻面前的封亦莫抬眸,季言轻嘴上说着无事的话,身体却明显在颤抖。
季言轻在怕,很怕。
那一瞬间,封亦莫心口再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那感觉到底是什么,那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但他知道他不想看见季言轻这样。
封亦莫皱着眉头看着季言轻的脚,如果是他自己,他能让它们在一瞬之间痊愈,但季言轻不是他。
封亦莫垂眸间右手拇指在自己掌心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出现在他掌心,他掌心向下,血液顺着他的掌心低落进地下的灰烬中。
几乎是在血落地的瞬间,众人伤口和灰烬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涌动,如同一颗石头滴进平静的湖面,波纹向着周围一圈圈散去。
不少人察觉,但却无法捕捉,那动静太过细微,如风拂过草地。
封亦莫拿了背包上季言轻原本是准备给季安和季乐处理伤口的衣服,撕成两块,小心的把季言轻两只脚包了起来。
他手上的伤一瞬之间就痊愈。
“没事了。”封亦莫看向季言轻。
季言轻知道自己的脚被包好,他总算有了勇气看向它们,他不敢多看,只一眼后他就赶紧一开视线。
他脸色煞白,额头有着明显的汗意,他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害怕的神情,他惨白得毫无血色唇却出卖他。
“谢谢……”季言轻直到第二次开口才总算发出声音。
“接下去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一路烧出去,这得烧到什么时候?”旁边有人不安地询问季言轻。
季言轻试图说话,但他脑子根本不转动。
“等下雪。下雪雪会把草盖住,倒时候再走。”封亦莫起身挡在季言轻面前。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季言轻并不喜欢别人看见他害怕,不然他也不用故作镇定。
闻言,原本还不安害怕着的众人微愣后很快松了口气,封亦莫的办法应该有用。
夜里的雪下的非常大,怎么也得十来厘米,到时候他们踩着雪再出去完全可以不触碰到那些草。
知道有办法,众人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伤口上,虽然外面的血他们能处理,伤口里面的那些东西他们却处理不了。
季言轻之前从医院带回来的药里面有酒精,可那点酒精根本不够所有人用。
伤口太深的话,酒精也未必有用。
所有人惨白着脸各自找了地方坐下,他们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视线却忍不住地看向自己的脚,看见脚上那被血水染红的布,所有人大脑都空白。
上一刻他们还在庆幸他们接连两次死里逃生,他们甚至在幻想接触其他求生队,下一刻他们就坐在灰烬中等死。
绝望和沉默混杂,蔓延在蒸腾的热气中。
隐约之中,有人受不住这种气氛哭泣,但那哭声被蒸腾的热气模糊。
季言轻努力让自己镇定,他几次试图开口说点什么鼓舞士气,但话到嘴边都咽回,这种状况之下说什么都是错的。
季言轻看向封亦莫,封亦莫正静静注视着他的脚,似乎正在困扰。
季言轻没去看自己的脚,他光是让自己不去想就已经用尽全力。
“你的脚处理了吗?”季言轻后知后觉回神。
封亦莫抬眸,看向季言轻。
季言轻依旧是那副额头是细细冷汗嘴唇惨白的模样。
“不痛。”封亦莫薄唇轻启。
季言轻愣了下,“那也要处理。”
“你不会有事。”知道季言轻误会,封亦莫重新说道。
季言轻不喜欢尸王,他无法告诉季言轻这整片草地中都再没有那种虫子,它们都已经被他的血吓走。
季言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安慰了,他哑然,然后失笑。
封亦莫安慰人的方式也太笨拙。
“嗯……”季言轻看向季安和季乐。
两个小家伙知道他的脚也被咬伤,一左一右不安地看着他。
他们小脸惨白,他们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中氤氲出水汽,他们都快哭出来,就好像被咬到的是他们自己。
“没事。”季言轻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脸蛋。
随着他这段时间地照顾,两个小家伙的小脸隐约多出些肉来,手感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他们依旧很瘦。
绝望的气氛一直弥漫在众人间,直到三四个小时后。
随着一天中最热的时间过去,脚上的伤口逐渐结痂的众人,从绝望中走向困惑。
“那些东西好像不见了?”蓝梓看着自己脚上的痂目光茫然。
“火有用。”黎平森道。
“那为什么我们脚里面的那些东西也会消失不见?”夏沈书问。
无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但知道他们所有人的脚都开始结痂,原本陷入沉默中的众人脸上都不由露出笑容。
崩溃后的这陌生的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事,他们只要知道他们还能继续活下去就好。
“那接下去……”黎平森本准备问接下去怎么办,话未说完他就崩溃落泪。
他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的窘迫模样被人看见。
他都二十好几的人,说哭就哭,说出去都丢人。
灰烬之中不少人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被带动,好些人都在那种大起大落的情绪中崩溃,红了眼睛。
没有人去笑话那些人,就算没有跟着崩溃,其他人心中的感受也并不比他们好受多少。
季言轻总算鼓起勇气去看自己的脚,看见自己背部包裹着的脚趾上的伤,看着那干枯的血迹,他一直紧绷轻颤的身体战栗一瞬,旋即浑身酸痛。
季言轻深吸一口气,他摸摸眼眶红彤彤的季安和季乐,他看向封亦莫。
封亦莫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不会有事”。
“你就不怕吗?”季言轻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害怕声音都沙哑,那沙哑和他之前刻意压制声音的沙哑不同,里面透露着他的狼狈。
季言轻有些不自在。
封亦莫深邃如海的黑眸中是淡淡困惑,他就好像在困惑什么叫作害怕?
“就是紧张什么事情成真,不希望它变成那样。”季言轻解释。
封亦莫蓦地了然,他点点头,“怕过。”
季言轻挑眉,封亦莫可一点都不像是会害怕的人,他有时候甚至都觉得封亦莫不是人类,否则他怎么会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情绪?
“刚刚就怕了,怕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