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山国边境的二十万大军, 是王涛杰手中最大的底牌,作为武将世家出身之人,他可以说是打小便在军营中长大, 治军打仗都很有一套。
再加上他本身正是凭借手中的兵权成事,所以他对军权与边境大军尤其重视,时常提防着大安, 边境大军的将领全是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在王涛杰本人已然苍老无力的情况下,这些人对他仍是忠心耿耿, 知道大安以收复失地的名义, 来势汹汹, 也都战意盎然。
当年利用地理环境优势接连打败大安数位名将光辉战绩, 让理山上下对这场战争都保持着迷之自信。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 定南军在何殊指示下,不仅将理山境内的地理环境给彻底摸透,还提前在宿山府与理山交汇处的大山里,开辟出两条特别隐蔽的暗道。
早就可以做到彻底避开对方设防的关口,不动声色地悄然绕路进入理山境内。
所以当双方在边界处短兵相接,接连发生了数场小规模的试探性战斗时,何殊已派出一大批将士带上干粮,自暗道潜入理山大军营地的背后。
刚完成这些布局,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突然降临,何殊突然下令让大军全力出击,奔袭理山大军。
接到何殊的命令,严向明有些不赞成。
“殿下, 这种大雨天, 会让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大降, 在这种情况下出击,恐非良策啊!”
其他将领也纷纷表示附和,在他们看来,在这种连视线都受影响大雨天出战,实在太冒险了些。
他们大安此番兵强马壮,人数远多于理山大军,还提前做好各种训练与准备,击败理山大军,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恶劣天气环境中冒险。
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殊这次的目标不仅是赢,还要在短时间内,赢得漂亮,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兵行险招。
毕竟朝廷那摊子事太多,压力太大,她爹根本撑不了多久。
继续以那种你来我往的常规作战方式进行战斗,不仅太过耗时间,还容易造成更大的伤亡。
所以她神情严肃地回道,“连你们都认为在这种恶劣天气下,不易出兵,我们才能成功做到攻其不备,孤现在不是在征询诸位的意见,而是给大家布置作战任务,记住你们各自的职责,哪一支队伍敢拖后腿,别怪孤不讲情面。”
身着一身战甲的何殊站在那里,周身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哪怕说话的语气平和,也能让在场众将听得心中凛然,再不敢有任何异议,一致应下。
领了任务的众将都迅速退下去后,沈卓才开口劝阻道。
“殿下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击的用意,微臣能够理解,可是殿下说是万乘之躯也不为过,实在不必在这种情况下,亲自以身涉险。”
邱颜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殿下,有我们去就行,您实在不必亲自以身涉险。”
何殊却神情凝重地回道,“让将士们在这种情况下出战,本就有强人所难之嫌,只有孤亲自带头出战,才能鼓舞士气,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将士们可以做的事,孤也能,你们不必再劝,拿蓑衣来。”
虽然知道太子顾虑得有道理,但是沈卓与邱颜仍不赞成她将亲自在雨中参战的决定,可是他们都很清楚太子的性格,知道他既然下定决心,就绝无更改,只得放弃再劝。
“若是后方不能及时配合出战,只怕我们这边就算全力出战,也会功亏一篑,对方一旦逃回后方休整,捱过这场难关,就能卷土重来。”
毕竟那理山境内是对方的老巢,作为理山的王牌大军,在理山境内绝对是如鱼得水。
想到自己提前所做的那些布置,何殊十分有信心的回道。
“不存在这种可能,这一战,我们一定能有机会全歼对方的主力,将其打残!”
受地理环境,以及这里是对方主场的因素影响,想像上次夹击赤罗大军般,将其彻底包圆的机会不大,但是攻其不备,前后夹击,将对方打残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随后发生的一切,也确实不出何殊所料。
大安不按常规出牌,选择在大雨天突然出战,袭向他们理山大营的事,实在出乎理山大军将士的意料之外。
蓑衣装备齐全的大安将士都打到他们大营了,有近半毫无准备,因雨大,未能及时收到战报理山将士们,直接给堵个正着。
试图反抗者,都被大安将士给就地格杀,杀得那些理山将士心惊胆战,没有半点战意,争相逃命。
直到此刻,严向明等大安将领才知道太子在这种天气环境中,突然下令出战的用意。
在这种恶劣天气中,有心打无心,己方因太子亲自率兵出战而士气如虹,对手仓促应战,又大量缺乏斗笠与蓑衣,被打得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场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的战争。
理山将领见势不妙,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也是赶紧率部逃回后方,再重整旗鼓。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自以为成功逃出生天时,竟然在后方被一支同样装备齐全,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大安军队给截住退路。
理山大军的将领们来不及搞清楚对手数以万计的人马,是怎么悄然潜入他们后方的,就被迫再次投入战斗中。
已经吃过一场败仗,又在后方这批大安军队布置的各种陷阱工事中吃了大亏,士气一再受损后,理山大军的将士们已经毫无战意,只一心想要突围与逃跑。
见到一批敌军在战死同伴的掩护下,突破他们的拦截线,成功逃跑,随即有将领提议要带人去追击。
率领这支军队的崔景怀目光深沉地看向敌军逃离的方向,语气坚定地回道。
“太子有令在先,我等不得去追击那些已溃逃成功的敌军。”
定南军的一位黄姓将领心有不甘,态度坚定地拱手道。
“大将军,这是可将对手一举全歼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放虎归山,实在可惜,末将这就带人去将他们一举歼灭,末将回头再亲自向太子请罪!”
说完,他不顾崔景怀的制止,率领自己手下的将士追了上去。
看到那支人马消失的背影,崔景怀神情凝重地皱眉,唤来另一名杨姓将领,派他带人去阻止对方。
“你们的任务,是必须要将他们尽快带回来,绝对不可执着于追敌!”
按照崔景怀个人的想法,也想追上去,争取能将逃掉的那批也给歼灭。
但他了解何殊的性格,知道对方既然会这么嘱咐他,肯定是有其深层原因,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遵照太子事先的吩咐行事。
等到大雨稍歇,他们这边已将战场打扫得差不多了后,黄将军等人才带着人马士气低落地返回。
看到这种情况,崔景怀就知道他们不仅没能成功歼灭那些敌军,还吃了亏,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下令启程。
押着大批战俘前往理山大营,与已经占下这处战略要地的主力会合。
回去的路上,杨将军给崔景怀大概讲了下他带着一队人马追上去的情况。
若非他带人到得及时,那些敌军见有对手有援军过来,赶紧抛下被围击的对手,继续奔逃,立功心切的黄将军与其所率领的人马,恐怕都要死在那些敌军手中。
“……那些人的战斗力极强,个个几乎都能称得上是精兵强将,末将这才明白殿下与大将军不让追击逃军的原因,那样一支配合默契,求生意志特别强的队伍,我们不可能有机会将他们都留下,就算能留下一部分,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因为那些人为了能够活,已经陷入不管不顾的疯魔之境,不惧生死的同时,还对他们怀着刻骨仇恨,这些情绪状态都能让他们爆发出特别强大的战斗力。
崔景怀闻言,瞬间意识到太子会那般吩咐他的原因。
他早知道,能够从大营那边逃离,又在被他们歼灭与俘虏的这些敌军将士们的掩护下,成功逃离的那些人,肯定都是理山边境大军的上层将领,与实力最强的一批精锐将士。
太子肯定是早对这种局面有所预料,顾虑到世人所谓的‘哀兵必胜’,将那样一批人给逼到绝路,付出的牺牲太大,得不偿失,才会提前做出那样的安排。
而他在黄将军态度坚定地提出要追击那支逃军时,哪怕心中清楚对方的一些盘算,但他也因想到逃掉的那些‘大鱼’,在当时有那么一丝动摇,没有及时采取强制措施阻止对方。
只在随后才坚定了要遵照太子的吩咐行事的决定,派杨将军带人去阻止黄将军等人,好在还算及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要不然,他可不好向那位交代,毕竟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宁愿暂先放掉那些‘大鱼’,待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愿用大批将士的生命去冒险。
“殿下不仅用兵如神,而且高瞻远瞩、料敌如神,这一切早在殿下掌握之中,黄将军此番贸然行事,差点造成不必要的重大伤亡,本将军也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理山大营驻地这边,因对手是在大雨之中仓促逃离,根本来不及收拾,大安军队占下大营后,算是收获极大。
不仅有十几大库的粮草、军服与器械等物资,还有理山大军的诸位将领,与朝廷方面的往来书信等重要物件。
忙完己方战损、战功统计,安置好受伤将士后,又统计好战俘数量及情况,清点缴获的各种物资后,严向明等将领便提出要乘胜追击,争取一鼓作气,直接攻向理山王都。
何殊却神情凝重地捧着一摞纸张已然泛黄,年代明显久远的文书,语气庄严肃重地说道。
“这是大安当年派兵平叛时,战死在这边境的大安将士名录,而且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死不见尸,所以孤来此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这些为国牺牲的英雄烈士修筑纪念祠,立碑著传,表彰他们的功绩,让这些英烈的在天之灵,可以永享我们大安子孙的香火祭祀!”
听到她的这番话,让在场众将领无不深受感动。
他们这些将士之所以会对太子极其尊崇,除了他所表现如的超强指战能力,还有就是他对各军的高度认可或与重视,令他们无比心安的信任与支持,以及为各军将士,乃至伤亡与退役将士们提供的种种照顾。
若说太子会这般优待他们这些活着的将士,是为拉拢军心,巩固自身地位,那么太子又何必还要如此用心地对待几十年前,已经死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些将士?
只能说,在太子心中,是真有他们这些将士,而且是真心重视他们这些将士兵为守家卫国所做的一切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