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的这份坦诚与信任, 让沈卓深受感动之余,心中更是充满责任感,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自己从梦中得知的那些经验与信息, 都和盘托出。
虽曾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过‘梦’中那些内容,但是何殊能够从中得到的有用信息实属有限, 远不及沈卓以相当于亲历者的身份从中获取的经验与教训。
对于太子将本在新三省任知府的沈卓召入军中, 任命他为正五品尚书省郎中兼东宫副尉之事, 有不少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不过随着沈卓正式走马上任后,以相当于秘书助理的身份, 十分熟练地协助太子处理大军各方面的调度与安排, 大大提高了各方面的办事效率,成功获得众人的认可。
连邱颜都忍不住在私下里跟何殊开玩笑道,“臣本以为殿下是出于当年的情谊, 才会对沈大人有几分另眼相待,没想到这位沈大人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 做什么事都上手很快。”
想到自己在‘梦’中从旁见到的那一切,何殊一边翻看手上的奏折, 一边随口回道。
“孤可不是徇私之人,若非确认他有这个本事,可不敢将这些重任交给他负责。”
虽然离京在外, 但是一些特别重要的奏折, 还是会被送到她这里来, 由她进行终审后, 再下发到各部或是地方。
看到太子如此辛苦,邱颜暗自叹了口气。
“殿下,这宿山府城距离边境大营很近,一样可以及时收到前方战况消息,您驻扎在府城便是,何必坚持要去最前前线大营呢?您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何殊也知道自己的重要,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孤来都来了,何必再畏首畏尾,这一战必须要打,还要打出我大安的国威,但孤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减少一些伤亡。”
有她亲自坐镇,不仅可以鼓舞士气,也能震慑一些宵小之辈,为这场战争的后勤保障工作。
邱颜知道她的顾虑,只是从她的立场与使命上讲,实在不希望看到太子这般亲涉险境,只是劝阻无用,只能作罢。
何殊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将才,就像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位治国天才般,她一直都很清醒。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所取得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她前世所接受的教育,以及后来因工作需要,所钻研过的那些科技知识与历史经验的基础之上。
换句话说,她所做的一切,基本都不是她的原创,所以何殊从不曾因此而感到自傲,更不曾小看这辈子遇上的这些人与事。
身在其中,她更清楚周围这些有个人思想与欲/求的人们,每一位都让人不容小觑。
对于征战理山一事,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理山国的那位已然年迈垂死的老国王,正是当年拥兵自立的王涛杰。
那位年轻时,也算是一个枭雄,因心思足够狡诈隐忍,才能有机会成事。
只是他在当了四五十年的理山国王后,犯下与先帝一样的错误,一大把年纪,还死死握着权力不放。
因其自身就是靠反叛起家,不仅对手下人的防心极重,疑心也重,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事情没少干。
虽然没像先帝般,将自己的几十个儿子搞死、搞废大半,但王涛杰偏爱宠妃所生的小儿子,对其他儿子大力打压的行为,也使得理山内部局势变得混乱不堪。
毕竟他早年的妻妾所生子女,包括他王氏一族的绝大多数族人,都在他叛变后,被先帝诛杀。
而他在驻守曾经的山阳省期间,以及他在起兵成事后,为争取与拉拢当地那些大族势力,便与之结盟并联姻。
当地那些大势力的支持与维护,是先帝当年派兵平叛时,一再失败的重要原因。
时隔数十年后,他当年为联姻纳的那些女子为他生下的儿女,各自的背后都有母族势力支持,为夺取继承人的位置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
这也正是他纵然一心偏爱宠妃幼子,却不能如愿以偿的将小儿子立为继承人的原因。
大安突然以收复失地的名义出征,在边境列下重兵,可是理山除了驻扎在边境这支牢牢掌握在王涛杰手中的嫡系大军,其他势力仍然在忙着为王位战斗。
只因王涛杰已经到了几近油尽灯枯的紧要关头,不管是他的那些儿子们,还是那些已经分别战队的朝臣势力,都不愿意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所以即便是大安的大军压境,整个理山国目前仍如一盘散沙。
毕竟在他们看来,理山国的边境军是曾屡败大安精兵强将,在西南境内,可凭借环境优势无敌的存在。
而对手这般人心不齐,就是大安的最好机会。
受何殊当年带头剪发的影响最大者,除了那批迁往安宁岛的百姓,还有就是大安各军将士,他们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短发的便利之处。
抵达定南军大营后,骑在马上看到列阵欢迎他的那些留着一头短发,个个都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将士,何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时挥手点头,与将士们打招呼。
参加完这场既为欢迎大会,也为誓师、检阅大会,当众发表激励人心的讲话后,何殊顾不上休息,就召来定南军的将领们,与她带来的将领及官员们一起开会。
看着眼前这些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定南军领,何殊的心中很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被迎接时,她就曾隐约察觉到,定南军的将士看向她的眼神中,不仅充满激动与雀跃,透着莫名的热忱。
考虑到自己这辈子的长相确实挺引人注目,再加上那些眼神也没给她带来什么不适,何殊就没在意。
但是现在近距离感受到这些将领们看向的眼神,何殊才隐约意识到,这应该是种类似粉丝见到偶像,充满无限欣喜与激动的眼神。
这让何殊更觉莫名其妙,毕竟在此之前,她除了在京中见过眼前这几位回京述职或谢恩的将领外,她好像还不曾直接与定南军将士们打过交道。
所以她实在想不通对方的这些尊崇到底是从何而来,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何殊表面上还是很能端得住,仿佛毫无所觉地接过定南大将军严向明递过来的文书。
示意对方给众人介绍定南军的情况,以及对手人马数据与最新近况。
在严向明等人介绍完定南军的人马数量,粮草与兵器等物资的储备情况后,沈卓也在随后介绍为对方介绍太子此行所率大军的情况,两边的将领与官员们也都相互认识了一番。
“定南军这些年来,一直在坚持进行山地作战训练,更加熟悉这边的环境,大军整合到一起后,我们一定要吸取先辈们失败的经验教训,充分发挥出这些训练优势,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损失。”
在场众人都态度恭敬的应下,何殊站在挂在主帐内的这幅绘制得非常详细的舆图前,听严向明介绍完理山的驻军布局,以及理山境内的情况。
再结合沈卓为她讲过的那些信息,理山全境的情况,在何殊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更为丰满而又立体。
结束这场会议后,何殊留下严向明问过一些问题后,让他退下,又相继召见负责后勤的官员,以及朝廷派的监军过来问话。
次日,何殊就派沈卓与邱颜亲自带队,按照定南军报上来的物资储备,去大营的库房核查物资。
凡事都怕较真,这一核查,就在药材与雨具等不太常用的备用战略储备物资上,查出大问题。
看着带头向她请罪的严向明,何殊态度温和地回道。
“诸位爱卿都平身吧,上来就查库房物资,不是孤不信任诸位,而是考虑到这些物资在战时关系重大,不容轻忽,这次的事,孤也不欲大动干戈,只处置相关看守与负责人员即可,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引以为戒。”
定南军已有多年不曾经历大规模战争,那些平日里很少用得上的物资出现差错,这些将领们没有及时发现,不算奇怪。
她此行的首要目标是收复失地,查库房物资存储情况,也是为这一目标服务,在这一大前提下,连她平日里最为厌恶的贪污挪用之案,都需为之让步。
因为在这紧要关头,在这种旁枝末节上较真,容易动摇军心。
严向明难掩羞愧地拱手道,“多谢殿下不罚之恩!”
将这些人打发离开后,何殊又叫来冯立,派他亲自带人去周围几个府城在调集相关物资,尽快补足缺口。
“殿下,那些药材不足,的确需要及时补上,但是那些蓑衣之类的雨具?我们来时,本就备得有人手一套,加上大库中现剩的那些,应当够用才是。”
在邱颜看来,雨具属于非常规用品,下雨的时候除了那些守卫与巡逻人员,其他人尽量避免出门就是,非人手一套的必需品。
没等何殊开口,沈卓便笑着道,“看来那些敢盗卖军中储备物资的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是非必需品,长时间没有用上,就能以自然损毁的名义报上去,到时谁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猫腻。
若非何殊早在年前收到理山的最新情报后,就有了想法,在年后为各军拨款拨物时,为定南军拨发了一批她认为可能用得上的战略物资,这次征战理山的旨意又下得突然,还真不一定能揪出那些蛀虫。
何殊点头道,“是啊,供应给各军的这些蓑衣,都是孤让人特制的,更为轻便,防水效果却更好,结果却被那些蛀虫给转手卖了,真是可恨!”
这件事也给何殊提了个醒,虽然她不仅在各军派的有监军,还有暗卫,可以说是从多方面在暗地里掌握各军的情况,但是稍有疏忽,仍然容易出现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