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三日闲居后, 何殊没有乘车,而是亲自在街道逛了起来,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会顺手买下。
随着道路交通与治安新规的正式实施, 京城中的这些街道首当其冲, 变得格外井然有序起来。
即便是人流量特别大的街道上,也没有出现十分拥堵的现象, 让何殊看着眼里, 心中暗自满意。
所以说,所谓素质与教育纵然不是绝对关系, 也存在直接关系,只要朝廷的教导到位, 有许多看似无法改变的现象,一定能有机会得到改正。
在一处木匠摊子上,看到一些明显是用各种边角料制作的精致小巧的玩意儿时, 何殊停下蹲下,抬手指摊子中间的那个木制三轮车。
“大哥, 我看你这个车子做得挺有意思啊, 它能转动吗?”
摊后的陈秀杰笑容憨厚的赶紧回道,“能动、能动, 我这就让它动给你看看, 我女儿特别喜欢,小兄弟家里若有孩子, 买个回去,肯定错不了。”
陈秀杰说得很自信, 因为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只是他毕竟不是专业摆摊做生意的人, 并不擅长招揽客人,所以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难得看到一个感兴趣的客人,颇有些激动。
看到那做工精巧的小三轮车在对方的推动下,往前动了起来,何殊点点头。
“大哥手艺真好,好,我买下了。”
除了小三轮车,何殊又顺手买下几样制作得非常精巧的小东西,才让人拿着东西离开。
欣喜地收下钱,陈秀杰松了口气,能卖出这些东西,总算将他从木工坊里买那些边角料的本钱,都给赚回来了,不用再听他媳妇埋怨他为宠闺女浪费钱了。
正在心中感谢这位大主顾的陈秀杰不会知道,他的大主顾正在跟身边人说。
“这个木匠的手艺不错,还很有想法,查一下,背景经历若都没有问题,可将他调到东宫的器作坊,让他参与三轮自行车的研制。”
“是,殿下。”
哪怕相隔一段距离,仍能一眼注意到那位已经用篱帽遮住容貌的少年,黄衣少女拉住身蓝衣少女的胳膊。
“姐姐,你看到了吗?是我们刚才见过一面的那位公子,不是都说京中治安非常好吗?那公子怎么也将面容遮起来了?唉,真是可惜了,他长得可真好看!”
听得出对方满心的惋惜和遗憾,蓝衣少女没好气嗔怪道。
“人家就是为了防你这种不害臊,喜欢盯着他看的姑娘。”
黄衣少女嘟囔道,“长那么好看,让人家多看两眼怎么了,我要是长那么好看,一定会大大方方任由大家尽情地看。”
说着,她不满地扯了下帷帽纱,“要不是为了避免被那姓汪的认出来,我们也不用处处戴这碍事的东西,我看这京中女子外出,大多都不用戴这东西,明明背信弃义的是那个姓汪的,倒显得我们心虚理亏似的。”
蓝衣少女温声安抚道,“我们也是为了避免节免生枝,只需坚持到大招录过后,大招录过后,都会好起来的。”
想起进京后的这两天,看到过的那些身穿官服的女官,蓝衣少女就忍不住感到有些热血沸腾,对她而言,就算考不上女官,只要能当个女吏,她也能从此光明正大地做人。
出宫一趟的收获挺大,何殊的心情很好,正宁帝好奇地问道。
“皇儿不是说要亲自去见识一下那小人的嘴脸吗?怎么看了以后,不仅不生气,心情还很好的样子?”
何殊简单讲了下这趟出宫的见闻,“……儿臣也没想到,这趟出去的收获竟然这么大,真可谓是人生处处都是惊喜。”
听到何殊描述那个名叫吴元杰的鸿胪寺官员怒斥那生员的场面,正宁帝就觉得很解气。
“那个吴元杰很不错,很有见地,看来你给鸿胪寺安排那些学习内容,已经初具成效了啊,以前的鸿胪寺官员可没这么强势,一个个的最是讲究仁义礼智信,要在外邦面前展现大国风范。”
何殊笑着点头道,“儿臣也这么认为,这才是我们大安的外交官该具备的素质,所以打算派人征询一下他本人的态度,问他是否愿意去安宁岛做驻岛外交大使。”
“朕知道,在皇儿看来,这是对那吴元杰的提拔和重用,可那安宁岛毕竟还是一个需要从头建设的荒岛,他能愿意?”
何殊却对此很有信心,“只要他对自己的仕途有进取心,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以后鸿胪寺和从前的鸿胪寺可不一样,只有接受外派,才能有机会立大功,从而获得升职加薪的机会。”
正宁帝也已看出何殊打算,“说得也是,若他是个聪明人,就该抓住这个好机会,比起去其它岛国担任驻岛外交使者,这安宁岛可是咱们大安自家的地盘。”
看到何殊带回来的那个方便三五岁小孩玩的小三轮车,正宁帝伸手推了一下,发现小车竟然跟自行车似的,还真往前动了起来,颇为稀罕。
“可以啊,这小车应该是借鉴了自行车的设计吧,不仅有车把,这里还用木头制成转轴,可以让三个轮子一致转动,真有意思,那木匠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才啊。”
何殊笑着点头,“嗯,不仅木工活做得很好,这种钻研精神也很可嘉。”
除了三轮自行车,东宫的器作坊在接下来还有很多项目要上,最缺这种有想法,而且勇于动手实践的人才,所以何殊很希望那个木匠能被顺利召入东宫。
暗卫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向何殊禀报那木匠的背景来历。
“……名为陈秀杰,祖籍在青山州三河县,家中有个祖传的木器坊,共有兄弟四个,他排行第二,是上届状元,时任文山府通判沈卓家的邻居,也是他的表姐夫,三年前,随沈家人进京,考入工部的木工坊,成为一名匠作吏,任职评价良好。”
本就是工部的匠作吏,就更好办了,直接借调过来即可。
又过了两天,会试即将正式开始的前两日,对那李荣程、‘姓汪的’,以及那两名女子的调查,也正式有了结果。
‘姓汪的’是位才名远扬江南才子汪靖辰,少时家境还算优越,随着他父亲因遭遇意外而亡,其母随即病逝,亲人便趁他年龄小,以各种名义抢走他的家产,他也从家境优越的小少爷沦为衣食难以为继的孤儿。
偶然机会,结识了出身于烟花之地的小少女夏思茗,得到夏思茗倾囊相助,才得以活命。
为了供养汪靖辰读书考科举,已经赎回身契的夏思茗,再次回到她此前卖艺的艺馆当伶人。
好不容易将心上人供成举人,谁知那汪靖辰却翻脸不认人,成为举人后,转头就去求娶同窗李荣程的妹妹。
来到京城后,他又意外搭上一位贵人,便生出想要赶紧摆脱李家这门亲事的想法,这才有了他怂恿李荣程在京中高调为自己立名的举动。
毕竟李荣程的文采的确不错,但他在某些方面的短板也很明显,让他对自己在大考中的表现并不乐观,被对方一怂恿就上钩。
听到这些调查经过,何殊只想感慨,真是好大一盆狗血,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那位京中贵人是谁?”
“是原平公主,原平公主派人为汪靖辰找来几位主考大人的一些文章,汪靖辰这段时间一直闭关读书,谁都不见,若非今日听到夏思茗与其义妹提及,我们可能都调查不出来,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虽说跟在太子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冯立表示,这世上永远少不了这些总在突破他的认知的人与事,不断出现。
何殊听完,也忍不住扶额,她那位四皇姐身上,估计存在某种特别吸引渣男的磁场。
而且经过三年的禁足加严加管教,对方竟然一点都没改进,她也真是服了对方。
“看来这李荣程,只是错在太蠢,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而已,针对他的那些计划取消,那汪靖辰人品卑劣,为一己之私,不惜做出用朝廷的声誉嫁祸他人之举,更是其心可诛,让他们两个都参加会试吧,会试考完之后,再宣布将这二人革除功名、永不录用,孤要让后来者以儆效尤。”
听到这些比话本子中写的故事更加精彩的内容,正宁帝忍不住感慨道。
“看来这汪靖辰也不够聪明啊,他若表现出重情重义的模样,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不忍舍弃每一位,岂不显得他重情重义,那贵人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更加看重他,让他坐享齐人之福?”
何殊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爹现在真是越来越闲了,竟然开始看那些无聊的话本子了。
“父皇还是少看那些话本子得好,那贵人不可能会因此而更加重视他,因为您也认识那位贵人。”
听到这话,正宁帝瞬间坐直身体,再也没了开玩笑的闲心,警惕地问道。
“那贵人是谁?”
看到他这警觉的反应,何殊就知道对方这是和她一样,也在第一时间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不同之处在于,她想的是要确认一下,她爹可能还心存侥幸。
可是事实显然不会让他如愿,“就是孤的四皇姐,堂堂公主,肯定不可能给那汪靖辰坐享齐人之福的机会。”
正宁帝郁闷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几年对她的管教,全都是白费功夫,吃过之前的那些亏,她这次还不知道先派人打听一下?遇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玩意儿,也不知道赶紧离远点,真是气死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