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上次将对方打残, 却让对方顺利逃脱的亏,赵晋知道对方能够逃脱的最大依仗,是他们的船比较特殊, 两端为狭长,船体也比较小。
正所谓是船小好调头,尤其是在这辽阔的大海上, 对方的那种船体较为轻便的小船,虽然防御力不够强, 但是用来逃跑,却极具优势。
若不能一举将这些海盗全都歼灭或俘虏, 逃跳的海盗肯定会加入新团伙,或是引来其他海盗团伙报仇。
所以赵晋仁才会做出要在对方的港口外围布下罗网, 将那些试图乘船逃离的海盗都一网打尽的想法。
这样一来, 就需要他们水师上下反应够迅速、配合够默契, 尽量将对手堵在一个较小的包围圈中,让对手逃不出去。
刘校尉知道大将军的意思, 十分兴奋地迅速下去安排,赵晋仁却又派人叫来各自分管几组战舰上的将军,商定接下来的战斗策略。
既然都送到嘴边上了,肯定要趁其病, 要其命,顺手将这艘海盗岛给打下来。
至于打下来后要怎么处置,赵晋仁决定交给上面去操心。
透过千里镜看到一方人边打边退,已经退到港口处, 另一方人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击到港口, 拼命阻止试图逃离的那方时, 水师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赵晋仁却一直按捺住, 不允许主舰这边发出行动指示,一直等到他觉得时机合适,想要逃跑的那方抛下尚在岸上或受伤的人,开始登船时,他才下令让水师先锋舰队在先行出动。
隐在这片岛礁后方的舰队也随之开始出动,呈扇形向往那座海岛的港口包抄过去。
刘校尉激动得双眼发亮,难掩兴奋地搓着双手道。
“大将军,我们不能太粗鲁了,看情况,想要逃跑的那批人肯定带的有重宝,要不然,岛上那些人不至于这么死缠着不放。”
赵晋仁对此也有所猜测,但他却态度严肃地回道。
“不管是什么重宝,我们都不能忘了皇上与殿下为我们水师立下的规矩,为大安守护好海上门户,不容任何外敌入侵,才是我们定海水师最大的任务,出海在外,首先要保证的是我们将士和战船的安全,绝对不能为了获得宝物而付出不必要的战损,记住了吗?”
刘校尉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大声道,“末将记住了!”
赵晋仁转头,以锐利的目光环视身后的其他将士,下意识打起全部精神的众人赶紧站直身体,齐声表态。
赵晋仁这才满意地转头,拿起千里镜观看远方那批正忙着逃跑的海盗船与前锋舰队的情况。
面对那些已到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哪怕水师占据着绝对优势,在那些海盗自知无法逃出生天后,抱着不惜鱼死网破的狠劲儿,全力袭击下,仍然重创水师三艘充当先锋的战船。
若非大安战船的防御力极强,势必还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人员伤亡,即便如此,有些将士还是靠着一身精湛的水下功夫逃生,有十余人受了轻重程度不一的伤。
收到这些战损信息,赵晋仁面沉如水,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将试图逃跑的这批海盗都处置好后,命令水师一鼓作气,直接登岛。
因起内讧而两败俱伤的岛上那些剩下的海盗,本就处于伤亡惨重的状态,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水师将士打上门。
负隅抵抗了几下,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死的死、降得降,再没有反抗之力。
毕竟真要算起来,他们也都是擅长在海上横行霸道的海盗,水师的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们连熟悉岛上地形的优势都没发挥出来。
亲自去看过那些受伤的将士,确定重伤的几个虽然情况严重,但因他们可以及时登岛,在陆地上治疗与休养,伤势应该能够控制住,不至于持续恶化,应该不致命后,赵晋仁才松了口气。
这趟出来,不仅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们都有大展身手,好好打几场的想法,从内心讲,他自己也想趁机练练兵,增加水师将士的作战实力,保持作战意识。
但是保证手下将士的安全,是他的第一任务,若为了这些非正规战斗任务导致伤亡,不仅他自己会从感情上感到伤心与痛苦,还会难以向上面交代。
毕竟上面的态度一贯明确,若是为了守护国土而有出现不可避免地伤亡,也就罢了,若为夺取财物而造成人员伤亡,他们这些将领都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些规则让当将领的对手下人更多了份责任感与压力,对中低层将士而言,则意味着生命保障。
这也是相对于上层将领做任何决定都要再三评估风险,顾虑甚多,倒是那些小将和士兵们总在躁动,很想往前冲的原因。
“大将军,我们刚刚去审问过那些海盗,不仅问出他们的宝库,还得知,这座岛上的面积竟然不小,有高山、湖泊与河流,还有些早就说不清来历的本地居民,那些精力充沛的小子下叫嚣着要进山打猎,吃了这么久的肉干,想去弄些鲜肉换换口味。”
赵晋仁点点头,“让他们进山的时候带上常备药,初来乍到,不要深入,不要与本地居民起冲突,打到猎物了,咱们晚上也举行一场篝火烧烤大会,庆贺这场胜利。”
听出大将军的心情已然阴转晴,刘校尉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哎,大将军请放心,他们知道轻重,肯定不会乱来!”
知道这次虽然取得大胜,但是水师不仅重伤好几个人,还重创几艘战船,战损很大,大将军和几位将领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他们当然不敢再添乱。
刘校尉兴匆匆的刚跑出去不久,陈副将就拎着一个包裹进来。
“大将军,找到让剩下的那伙海盗起内讧的宝物了,您看看,确实是至宝啊。”
取出包裹中的盒子,打开后,瞬间露出装在盒中的三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石,一枚鲜红夺目,一枚绿得极其通透,还有一枚是湛蓝色,入手温润,内里没有半点杂质。
饶是他们这些年来,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经过他们的手献入宫中的各色宝石多到用箱装,也不曾见过个头这么大,品质这么好的宝石,让人看着就觉目眩神迷。
“您说,有了这些,上面会不会对这次的战损网开一面?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们又打算要他们的命,谁能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凶残,不惜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赵晋仁拿起宝石看了看,脸色十分平静地将宝石扔回盒中。
“这些若能换来宫里的网开一面,宫里就不会给我们水师制定那些规定了,宫里最担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将领见财起意,从而做出不拿兄弟的命当命的事,怎么可能会带头破坏规则?现在只能盼着那些受伤的兄弟都能撑住,好好活下去。”
陈副将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地感慨道。
“大将军说得是,是末将想差了,宫里若重视这些财宝,就不会给我们制定那些规则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请罪吧,除了那些受伤的兄弟,还有我们的三条战船哪。”
说起战船,陈副将就心疼不已,每条精心打造的战船都造价高昂,用的都是最顶尖的材料,知道皇上坚持不按惯例修皇陵时,他们这些水师将领还曾在私下里开玩笑,皇上这是将修皇陵需要用到的好材料,都拿来给他们水师造战船了。
如今战船护住了人的性命,却被重创,而且是连损三条船,因他们目前在外海,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连带回去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对他们这些水师将士而言,战船不仅是他们的战斗伙伴,也是能让他们在海上安身立命的家,那感情绝对是非同一般。
赵晋仁何尝不心疼,但他更知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先不说这些了,只要兄弟们的伤势无大碍,一切都好说,毕竟是大胜,让大家都高兴点吧,派人多搜集一些吃的喝的,我们晚上举行庆功会。”
两个月后,朝廷与京中上下都关注着即将正式举行的会试,甚至还有人开出赌/局,赌这次的会元与状元会分别花落谁家时,宫里终于收到定海水师已然返航的消息。
何殊的心中出暗自松了口气,说是应该放手任他们出去闯荡,可是在这信息传递困难的时代,水师一出去就是半年,面对无数未知的风险,这心中难免还是会有牵挂。
只是她每天要处理的朝政事务太多,就算牵挂,也只是诸多牵挂之一,不可能再时刻惦记着,毕竟水师这两年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获得她的一定相信。
等到水师靠岸,收到由赵晋仁亲笔书写,水师诸位将领都盖了手印的请罪书时,何殊才发现自己的那口气松得有些太早。
前后共有近三十名将士受伤,伤势轻重程度不一,让何殊本来和煦的脸色骤然晴转多云。
她从不敢小看人对金银财宝的贪心,又考虑到水师的主战场在海上,才会在水师创立之初,就为水师制定务必要以人为本的宗旨。
看到确定没有死亡,伤势最严重的那些,已然脱离生命危险,目前留在被他们占下的那座海岛休养的内容,她的脸色才好转。
至于后面说的有三条战船受损严重的事,何殊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战船再怎么珍贵,都不及人命珍贵。
水师将士这趟出去,连过年都没回大安,若是有人一去不返,直接葬身外海,再也无法与亲人团聚,才是最大的遗憾。
看到赵晋仁提及水师从海盗手中夺来的岛上资源丰富,放弃太可惜,便自作主张留下两组水师舰队看护那座岛屿的内容,何殊心情就有些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