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彗沉默了一下。
钱悦难得有些于心不忍:“其实是你爸妈欠的钱吧?我觉得这笔债跟你也无关, 那些网友说得好难听。”
【少洗白了,背靠父母接戏的时候怎么不说跟你无关呢?】
【最看不起欠钱不还的人了,尤其是外表还这么光鲜亮丽的, 呸呸呸。】
【好失望啊,对解彗转黑了。】
解彗的手指拨弄着背包上的带子,轻笑, 摇头:“怎么可能分得开。”
看钱悦还是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她轻描淡写说:“你不用担心我, 已经在还了, 也快还完了。”
【哈, 好轻飘飘的一句话, 所以一家三口这么多年还是没还清?真的有在还吗?快还完了是有多快?】
【在此之前解的粉丝还在那骂萧百画呢,搞了半天自己也是劣迹艺人啊哈哈哈, 别说什么她救了多少人抓住了多少坏人,一码归一码,救人不能免责。】
【这么大的事,公司也帮着瞒着是吧?艺人进娱乐圈怎么就不搞个背调公示呢,真是受够了莫名其妙的塌房了。】
【萧百画出事之后就立刻被从跨年宣传片中抹去了,请节目组一视同仁哦。】
船上的其他人已经打起了瞌睡,除了两人的低声问答,寂静无声。
钱悦很想再说些什么, 但见解彗从看到手机屏幕开始,情绪似乎就低落了下来。
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贯是不会安慰人的,怕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引起网友逆反, 思来想去, 只好说了一句:“是吗?那就好。”
随着船越行越远,河面上的雾气也越来越深,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解彗抬眼,虽然看不到雾中有什么东西,但大概未知的东西总是能带给人恐惧,这浓雾让她不太舒服。
钱悦虽然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很累了,但是一想到解彗这事儿,就又睡不着了。
说到底,人都是慕强的,她虽然还是不喜欢解彗,但是也讨厌不起来她,现在甚至还有点同情。
过了不知道多久,“到了!都快点下船!快点!”船夫喊了一声。
睡着的嘉宾们被接二连三地叫醒了,都是一阵恍惚:“这是在哪儿啊?哦,还在船上,我说梦里怎么摇啊摇的。”
吴连逸舒展了一下胳膊,“在船里睡了一会儿,感觉肌肉更酸了。”
“啊,终于到了,我要赶紧躺倒床上好好睡一觉。”
船夫不断地催促着,几人脚步踉跄,接连下了船。
钱悦跟解彗走在最后头,看着解彗的背影,她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声:“你爸妈也真是的,就不能快点还完吗?你之前做了这么多好事,这下倒好,全毁了。”
这时的弹幕上已经被质问的声音还有“还钱”攻占,甚至又有人刷起了“解彗滚出娱乐圈”的字样,节目组也正在商量关于解彗的镜头怎么处理。
钱悦说完,身后许久没有听到解彗的声音,钱悦还以为她没听见,直到前脚踩到岸上,才听解彗淡淡地说:“他们早就自杀了。”
钱悦的右脚刚刚从船上抬起,听到这几个字,脚被船体绊住,整个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入水中,幸好后面的解彗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小心。”
钱悦顾不得刚才的仓皇,立马回头看向解彗:“你刚才说了什么?”
解彗开口,正要再说一遍,她又伸出手,制止她:“我知道了,我没听错,你别说了,对不起,我不该提的,对不起。”
钱悦觉得,她这辈子的对不起可能都在此刻说完了。
解彗看着她无法自处的样子,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笑了笑。
虽然漫画里的原主总是作妖,四处惹是生非,但解彗其实讨厌不起来她,就是因为,出了事,她至少没有逃避,她也在积极还钱。
只是使错了劲,进展太慢而已。
解彗可以适应原主的身份,就是因为原主的人生与她太类似。
只不过她在现实世界中要更艰难些,既没有见鬼的本事,也没有进娱乐圈。
穿来时,解彗感觉最崩溃的,除了见鬼,还有就是明明她刚在现实世界里还清了父母的欠款,在这漫画世界里又要重新开始。
苦尽甘还没来,又回到了起点。
她也想过,按照那个神秘存在说的,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又何必费尽心力去帮原主还钱呢?可是每次这样想,她都做不到。
或许她还该庆幸,穿进来的时机,不是原主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跳楼的时候。
船夫又在催促了:“动作快点啊,我还要回家呢。”
钱悦只好重新跳上了岸,解彗最后一个上去,前面的嘉宾拉了她一把。
解彗的这句话,也让飞速刷过的弹幕卡壳了。
刚才耍还钱的人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网上关于解彗父母的信息也全都扒出来了。
【我是解彗的初中同学,解彗从小是跟爷爷奶奶生活的,她爸妈好像工作忙,从来不管她。我们也从没见过她爸妈长什么样,她以前上学时的性格还挺好的,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们都挺惊讶的,现在算算时间,好像就是她爸妈去世之后。】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解彗家破产之后没多久,解彗她爸妈就跳楼了……真是很不责任的父母,她的爷爷奶奶也早就走了,也就是说,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而且她爸妈走的时候,她还没成年。但是这个消息居然还没有她家破产欠债传得广。】
【所以不要说解彗进圈是靠家里了,跟萧百画不一样,她进圈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好心疼啊,小解从来没有对外说过父母双亡的事,我看她在节目里这么可爱,一直以为她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当中长大。可是原来她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成长,一个人背着巨额债务。不知道那些债主有没有催过债,我看电视里催债的人真的很恐怖,堵门,泼油漆,小解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事?】
【所以,她说的在还了,是指她一个人在还这些钱?】
其他几个嘉宾也后知后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脚步纷纷慢下来,偷偷看了一眼手机,随后每个人都震惊地看向了解彗。
然而她面色如常,背着包走在前面,好像对于伤口被挖出来毫无所觉。
之前她行李简单,在大家的眼里是高人形象,现在行李简单,在他们眼里突然就成了没钱的小可怜。
他们想安慰解彗几句,又怕说错了话,队伍一时之间比刚才更加沉默了。
李一唯忙了一早上,是开会结束了才知道这件事的,此时网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虽然解彗已经说出了自己父母双亡,但还是有人质疑她还钱的实情。
【先说父母死了确实很惨,不过那债务是不是因此就一笔勾销了?不需要她还了?那债主也挺惨的,她也可以过得很滋润。】
【所以现在舆论就完全转向了心疼解彗吗?大家不关注那些债务了?可能我比较理智吧,我倒是想知道,她真的有在还钱吗?如果在还,那我敬佩她,否则的话针对这件事倒也没必要宣传她有多伟大。】
【她不是好像还跟谢家的掌权人关系很好吗?她说在还钱了,是不是男方帮忙还的啊……只是一个合理的猜测,粉丝别骂我啊。】
李一唯看得面无表情。
她是知道解彗父母双亡的,所以即使以前的解彗那么不听话,总是把事情搞砸,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而现在的解彗,一个每个月吃青菜挂面需要多少钱,就给自己留多少钱的生活费的人,她清楚,她总是尽量积极生活,她不喜欢把自己的难处摊开,害怕什么也会掩饰,不让人看清。
但李一唯就是不想看到他们这么说她。
她知道,对于解彗来说,她就是解彗唯一的家人,既然如此,她会保护她。
李一唯去了趟解彗的出租屋,找房东借了钥匙,然后找到了她的记账本。
她为账本的每一页都录下了视频。
所有人都看到,笔记本上的每一行,清秀的字迹都写明了欠款信息,时间,本金和利息都算得清清楚楚,还完一个人的债就划掉一个人。
而这些债务如今已经被划得七七八八了。
李一唯又联系上了账本上的那些债主。
其实不同于网友们的猜测,这些债主并不恐怖,当初解家资不抵债,解彗的爸妈受不了打击自杀,整个解家只剩下尚未成年的解彗时,他们其实有商量过,算了,谁想为难一个涉世未深,一夕之间天塌地陷的小姑娘呢?
不管是原主还是解彗,虽然不幸,但也都算得上幸运,被父母抛下后,反而是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释放了善意。
但原主和解彗没有在这些善意中苟且,将一个个债主拜访了过去,保证了成年后一定会还完父母的欠债。
不管花多少年。
这些债主年纪都不小了,平时不怎么会上网,所以也不知道解彗正被口诛笔伐。
被李一唯告知之后,也愿意帮忙澄清。
他们对解彗印象深刻,讲述了解彗当年是如何独自找到他们的家门,个子还很矮小,稚嫩且诚恳地为父母道歉,跟他们理清了债款,写下了字条。
这些年也真的有还债,甚至连他们也没想到,她真的能做到,如今,大多数人的债在这几个月都还清了。
还没有还清的人也收到了部分欠款,至少让他们知道,解彗还没忘了他们。
解彗也说过,过年之前一定能还清。
当债主们都发话,网上已经没人再说解彗欠钱不还了。
【突然明白解彗刚进圈的时候为什么行为举止这么奇怪了,她那时是不是太想红了,太想赶快还清那些钱了啊?因为没有父母教,她也不太会人情世故,看不惯的事也就直接说出来,所以得罪了前辈,被封杀。】
【而且即使被所有人骂滚出娱乐圈,被路人指着鼻子骂,她每次出现也还是笑着的,好像无所谓一样,所以我当时真的很讨厌她,觉得她不追羞耻,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种心理素质是那样锻炼出来的,突然好心酸啊。】
【别的明星深扒会塌房,只有小解经过深扒,只是让她的地基越来越稳固。】
【对解彗路转粉了。】
【小解真的很好,但是粉丝也不用跟别人吵架啦,网络现状就是,即使小解再好,也总有人不喜欢她。善良会觉得是装的,做好事会觉得是剧本,咱们不可能统一所有人的思想,做好自己就行了。】
嘉宾们各怀心思,走在山路上,浓厚的雾气将泥土打得湿润,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没过多久,鞋子上就满是黄泥了。
手中的灯光在雾气中也照不出太远,几人还经常撞到树枝上。这下子不像是来参加恐怖综艺,倒像是来参加荒野求生节目的。
然而有了解彗的事在前,他们谁也不好意思再叫苦说累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每个人的喘息声都牵扯着肺部带来一阵疼痛,终于,前面的向导停下了脚步:“咱们到了。”
几人欣喜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野中只看到一片漆黑。
路旁倒是有一块界碑,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几个大字,依稀能辨认出是“小彭村”。
“这座村子里通电也没多久,村民们的生活方式比较淳朴,早早地就睡了,所以大家一会儿进村的时候轻点声,不要惊扰了大家。”
“哦哦好的。”
下了这个小山坡,几人终于看到了村子的模样,稀稀拉拉的屋子隐没在黑暗与薄薄的雾气中,村子背后,漆黑的群山起伏,有种诡异的压迫感。
几人不敢再多看,只顾着跟在向导后头继续往前走。
小彭村比较闭塞,节目组没能找到向导,这个向导是离这里不太近的隔壁村雇来的,赶集市的时候,两村也有交流,所以他也认识这村子里的人。
“对了,再交代你们几句,小彭村啊,是不太欢迎外来人的,低调点,祠堂也不要进去,这算是个禁忌,传说是祖上有个外来人跟本地人生的女儿,带着族里的宝贝跑了。”
“哦。”虽然对这个传说有点兴趣,不过大家还是老实答应了。
节目组提前来蹲过点,按理说分配的居住地已经都谈拢了,只是没想到,当嘉宾来到,又出了岔子。
向导敲了敲第一户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了一条缝,看不清门里的人长什么样,不过对方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大晚上的,干啥?”
向导轻声沟通道:“菊婆,是山外面的那个节目组的客人来了,不是说好了要借住你家嘛。”
“怎么这会儿来啊?”那人似乎往嘉宾们这里看了几眼,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向导又说了几句,门还是没开,几分钟后,向导回来了,尴尬地跟节目组说:“菊婆不太乐意,说外乡人太多了,会打扰她休息。”
菊婆是外界人眼中的孤寡老人,家里空房子多,所以一开始才选的她家。
这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不太高兴了:“之前不是谈好了的吗?我们住宿费和伙食费都给她了,还帮她干了好几天的活,说的好好的,怎么到了时间就翻脸不认人呢?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算了,不要跟村民起冲突,毕竟咱们确实会打扰到人家。”导演也不悦,但还是劝下了:“还是再换一家寄宿吧。”
向导尴尬地说:“额,那我再去别家问问。”
他又轻轻敲了几家的门,夜已经深了,虽然动作放轻,但敲门声在这村子里还是格外显眼,不过敲了好几户,都没有人出来。
“可能是睡熟了。”向导说。
解彗分明看到,听到敲门声,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又紧跟着熄灭了。
嘉宾们提着行李,跋山涉水过来,又累又困,疲惫不堪,更深露重,寒意也侵袭入骨,精神也已经在临界点了。
钱悦小声说:“我已经可以预见了,在这里住几天,我至少能瘦十斤。算了挺好的,减肥。”
向导从村头快要敲到村尾,终于,有一户人家开门了,走出来一个满脸皱纹的驼背女人,肩头披着件衣服,眯缝着眼问:“谁啊?”
“芳婆,是我。”
“哦。”叫芳婆的女人点点头,“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儿?”
“前头说的,有外乡人来咱们这块儿拍电影,本来安顿在菊婆家,但是刚才去,她突然不允了。你看,把他们安排在你家行吗?”
村里的人并不理解拍摄综艺是什么意思,所以向导给他们解释的时候一概用的拍电影,这样他们的接受能力也高一点。
芳婆面上也不太耐烦,看得出来,这个村子的人似乎对外乡人有种排斥。
“我们可以加钱。”导演适时说:“我们都很累了,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住处了。”
芳婆看了看外面几人,面露犹疑,又像是不忍心,向导便趁热打铁:“咱们跟人家说好了的,总不好反悔啊。”
她只好点了点头:“进来吧,不过我这屋子里可乱。”
“没事没事,他们不介意的,还是您心好。”
芳婆叹气:“别戴高帽子。”
进了堂屋,虽然商量好了,尽量不麻烦村民,但吴连逸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请问芳婆,家里有吃的吗?不好意思,我真的快饿死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节目组给出的高额住宿费和伙食费,芳婆的脸色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也没说麻烦:“有面,吃吗?”
“吃吃吃,当然吃,太感谢了。”有了吴连逸的开头,其他嘉宾也厚着脸皮应和了。
自从上了火车,他们就没好好吃过东西,刚才已经饿过了劲,麻木了,现在进了屋子,胃里才又恢复了知觉,开始发痛。
很快,芳婆从角落里踢出了一个炉子,捡起地上的钳子,利索地将里头灰白的碳夹出来,又换了新碳进去,点燃,然后从大水缸里往锅里加水,再把锅端到炉子上。
几人则围坐在炉子边,感受着炉火的暖意,一边擦着鞋子上的厚厚黄泥。
钱悦紧紧盯着那锅壁一圈,压低声音:“我的天,我怎么感觉这锅没有洗干净啊。”
解彗看她一眼:“你觉得这里,会有洗洁精吗?”
钱悦顿时一僵。
其他人小声说:“不过看着这环境,也不像有油腥的样子,应该洗得干净吧。”
“我来之前查了一下,网上说有的农村,还会用猪食洗碗呢,吸油。”
钱悦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问:“你们刚才看见了吗?这家里有猪圈吗?”
解彗看她着急的样子,有点好笑:“没有。”
“哦哦,那就好。”
很快,面煮好了,是手工擀的面,看着很劲道,每只碗上面还飘着一根青菜。
钱悦看着还是很不适应,小声说:“就只有面吗?连配菜都没有啊?”
解彗没有犹豫地接过芳婆递来的碗,疑惑:“青菜不是配菜吗?”
“就那小小的一根,也能算?”说完钱悦小心翼翼问:“等会儿,解彗,你不会为了还债,每天就吃这种青菜面吧?”
“当然不是。”
“我就说,那还好……”
“上综艺了就能改善伙食了。”
钱悦:“啊……你还真是……”她想起自己好多次吐槽综艺上的晚饭难吃,讷讷地闭了嘴。
大概是因为饿狠了,这碗面的味道竟然出乎几人意料的不错,众人狼吞虎咽下肚,冰冷的四肢百骸终于有了热意,整个人都缓过来了。
芳婆介绍自己就住在堂屋的床上,其他的空房间都是用来堆放杂物和谷物的,这下男女各分了两间,东边的给了女嘉宾。
钱悦一进去,一股灰尘味混着不知道什么奇怪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门里能睡人的只有一张竹编的单人床,靠墙放着,上面搭着的蚊帐满是破洞,油腻脏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床上连床单都没有。
钱悦僵站在门口,指着灰扑扑的墙根:“你们看,那边的地上,是不是鸡屎啊?”
工作人员安慰:“将就一下吧,本来要住的那个菊婆家条件要好点的,我们还特意去打扫过了呢,没想到她临时变卦,就只能住这里了。”
解彗倒是没什么不适应,走过去,直接将包放在了床上。
芳婆看了她一眼。
钱悦跟在她后面,踌躇着说:“天哪,这上面还有好多蜘蛛网。”
解彗立刻抬头往上看去,幸好,网上没有蜘蛛,她松了口气,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将蜘蛛网团住,包起来:“垃圾桶在哪?”
钱悦近乎崇拜地看着她。
芳婆说:“扔地上呗,明天扫。”
解彗顿了顿,还是装进了自己带的袋子里。
【啊,这个环境,我真的是第一次跟钱悦有共鸣……小解是不是吃过很多苦,才能如此面不改色啊。我又心疼了。】
【我感觉我仿佛跟这个村子和村民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所有误会都解除了,越看越喜欢小解,真想不通,黑粉们还有什么理由黑小解啊?】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帮忙,把那张不知道挂了多少年的帐子摘了下来,芳婆虽然看着不太高兴,不过也没有阻止。
几人又把墙壁上的蜘蛛网处理了一下,换了新的床铺被褥,才勉强睡得下去:“床窄,你俩今晚就先挤挤吧,明天我们再去村里看看买张空余的床。”
“好的。”
这里没有自来水,院子里用的还是压水井,山里的水格外冷,也没有多余的热水,洗漱完,几人都觉得手脸快要结冰,凉意刺骨,但一躺上床,白天的疲惫全都蔓延开来,他们又迅速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解彗是被钱悦给推醒的。
她裹在被子里,背后被推了好几下。
“解彗,解彗!”她小声叫着,语气焦急:“你快醒醒啊!我害怕!”
钱悦睡在外侧,解彗则是侧对着墙壁,只占一小半的床,迷蒙地睁开眼:“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外头有什么声音啊?”钱悦害怕地说。
听她这么一说,解彗也一个激灵,小心地从棉被中探出一个头,侧耳听了一阵:“什么都没有啊。”
钱悦惴惴不安地也听了听:“咦,好像确实是没有,难不成刚才是我的错觉吗?应该不是节目组故意吓人吧?他们应该还有点人性的吧?”
两人同时看向窗户的位置,那里被巨大的仓桶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里,能看到墨蓝的天空,铺着满天星辰,还有伸出窗框边角摇晃的婆娑树影。
“你怎么还没睡?”解彗问。
钱悦惊呼:“对了,差点忘了,我是想上厕所来着,憋醒了,就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吓了一跳。”
她祈求道:“解彗,你能不能陪我去啊?太黑了,我一个人去害怕。”
这里的厕所是旱厕,盖房子的时候都被建在了屋后头,也不是完全封闭的。
节目组将这一期的地点选在这里,就说明这个地方有诡异之处,再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钱悦就更不敢出去了。
解彗没有拒绝,打了声哈欠:“走吧。”
钱悦感激:“太好了,谢谢你啊,一会儿我也给你放哨。”
床上空间拥挤,两人慢腾腾穿上厚实的外套,走出了屋子。堂屋里一片漆黑,地面凹凸不平,两人只能慢慢地走,以免摔倒。
角落的床上静静地躺着个人,应该是芳婆,在她们路过的时候翻了个身,两人再次放轻了脚步。
出了院子,两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前一后走进窄窄的巷子,顺着巷子就到了房子背后,“我先进去,你一定要在外面守着啊!”钱悦不放心地交代。
解彗再三点头保证。
每隔十几秒,钱悦都要叫一声解彗,听到她应了声才放心。
被冷风吹着,解彗清醒了不少,忍不住四下观察,整个村子都是一片漆黑死寂,再远一点的地方都被薄雾笼罩,看不太清。
旁边的一户人家离得很近,同样是土砖房,两家条件应该差不多,只不过后头多了一个简易的猪圈。
她想,如果刚才钱悦听到声音不是错觉,那或许只是猪的哼叫声。
这村子四面环山,远远看着,形状威严的群山就像侍卫,守卫着,同时也是监视着这座村落。
她将领口竖高,只留一双眼睛在外滴溜溜地转。
正要收回视线,突然,在路的尽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什么。
她心中瞬间收紧,小心地探出一步,往那个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平静如常。
等回过神,才听到钱悦已经叫了她好几声。
“解,解彗,你还在吗?”钱悦几乎快要哭出来:“你别吓我啊!”
她连忙回:“我在的。”
钱悦已经一跃跑了出来:“你吓死我了!”
“抱歉啊。”嘴上随口应着,解彗心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影子。
天这么黑,大概是她眼花了。
两人回去,洗了手,重新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嘉宾就被叫醒了,解彗偷偷躲在被窝里打了卡,于是早上八点,排名榜首的账号打卡次数又准时地增加了一次。
解彗的粉丝们咬牙切齿,解彗却暗自庆幸,虽然萧百画倒了,但是发起活动的粉丝还挺诚信和专一。
讨厌她就是讨厌,说什么都不改,还承诺活动依然有效。
芳婆看不惯年轻人睡懒觉,天还不亮就烧好了早饭,依然是清水煮面,错过了这顿就没了,所以虽然一夜过去腰更酸背更痛,但嘉宾们还是艰难起床了。
来这里的第一天,节目组知道嘉宾们难以适应,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只说自由活动。
钱悦求着解彗跟她结伴出去转了转,她生活向来优渥,虽然极其不习惯这里,但又好奇。
白天的村落与夜晚完全不同,不再鬼魅,变得普通起来。
一走出门,两人就看到从隔壁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她端着一只大盆,正要往屋后跑,行色匆匆。
对面的墙根还蹲着几个捧着海碗吃饭的男人,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娟子,怎么最近天天往你家猪圈里跑啊。”有人起哄。
“哎哟,是不是在里头藏了汉子了啊?”其中一个瘦麻杆似的青年不怀好意地猜测,嗓音粗噶难听。
那叫娟子的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穿着这边特有的服饰,扎着两条麻花辫,微黑的脸上,眼神闪烁,尤其是看到了好奇望向这边的解彗和钱悦二人:“说,说什么呢?!客人还在呢!彭癞子!你少胡说八道了!”
听到客人二字,彭癞子眼睛一亮,扭过头,果然看到了解彗和钱悦,下流的眼神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二人。
尽管两人穿得厚实,但还是能看出跟村里人不一样。
“真水灵。”彭癞子低声说,又看了看身后跟拍的摄像头:“这就是来拍电影的?”
每年过年的时候,村头都会支张帘子,放些老电影,他们对于电影的概念全都来自那个。
他理了理头发,摆出了自认为帅气的姿势:“拍到我了?那我不是也能上电影了?”
“想得美哦你。”他旁边蹲着的几人都嘲笑他。
“解彗,我们走吧。”钱悦有点害怕,那群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解彗同样不喜他们的眼神,于是两人转过头,朝村头走去。
这小彭村似乎是村头更富裕些,越往前走,遇到的村民穿着也要更规整些。
虽然也难免会盯着她们看,但目光没有刚才村尾那些人的放肆。
村子不大,看起来老人比较多,很快两人便走到村头,一眼就看见了第一户人家,正是昨晚拒绝了他们的菊婆家,此时她端了盆水,正往外泼。
菊婆的眉眼在白天清晰起来。
解彗发现,她长得竟与那芳婆有些像,略显稀疏的眉毛,五官紧凑,看到两人,她不冷不热地瞥了眼,哼了一声。
钱悦不忿:“她怎么比那个芳婆的态度还要差啊,也不知道节目组有没有把钱要回来,我估计难。”
有村民边吃饭边聊天,他们的话带着口音,解彗听了一耳朵,只勉强辨认出,村尾他们借住的芳婆,跟村头这个菊婆,似乎是对头。
回到屋子里,几人吃过了午饭,都打算睡个午觉补眠。
节目组的床还没送来,钱悦的睡相不太好,解彗昨晚还能勉强入睡,现在是睡不下去了,便走了出来。
芳婆坐在门口,正对着光线在缝补手中红色的棉裤,目光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冷淡。
她看了解彗一眼,一伸手,指了指堂屋的床上。
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篮子,篮子里有几枚青绿的小苹果,虽然看着干瘪,但在这个破旧不堪的家里看到水果,解彗还是有些意外。
“拿着吃。”她简短地说。
“给我的吗?”解彗受宠若惊,不好拒绝,便从里面挑了一个最小的,握在手里。
她看了一眼堂屋,正如钱悦之前所说的“整间屋子除了床和桌子就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这里大件物品很少,墙上挂着一幅画像,底下是张供桌。
看这供桌,应该是用来供奉画像上的人,但桌上却只放着些杂物,针头线脑,药盒子,乱七八糟的,并没有贡品。
“这是什么?”解彗好奇地指着墙上的画像。
那画像大概是已经挂了很多年了,纸张泛黄,已有了裂痕,笔触边缘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男人。
芳婆瞥了一眼,不咸不淡说:“这是米神,听说是保佑穷苦老百姓的。”
“米神?”解彗重复。
“不过现在哪还有人信这个,村子里上一次有人祭拜还是……”说到这里,芳婆停住了,没继续说:“总之,哪有什么神啊。以前可能有,后来没人信了,也就消失了吧。”
解彗若有所思,看着她缝缝补补,然后手指一捻,熟稔地打了个结,又用牙咬断了线,再将那条裤子举起看了看,接着起身,走了出去。
解彗重新看向墙上挂着的“米神”的画像。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漫画世界后,听说的除了邪神之外的第一个神明。
解彗仔细端详着画像,保佑贫苦老百姓的?
她心里一动,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虽然芳婆说现在没有人信这个了,但既然有邪神,那说不定这米神也能显灵。
不知道他们这里以前祭拜用的是什么,米神米神,她手头也没有米,看了眼手中的苹果,她拨开那些杂物,将干瘪的苹果放了上去。
然后她便蹲在供桌底下,无比虔诚地在心中默念:“尊敬的米神,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请你保佑我。”
【小解不会真的信这个什么米神吧?怎么可能,连他们本地人都不信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小解一定是在许愿可以早日还清账款吧。】
【那我就跟小解一起许愿好了,如果有神的话,希望可以保佑小解以后平安顺遂。】
就在解彗心底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此刻看着直播的无数粉丝也一同祈祷着。
万千声音齐聚,下一秒,距此数万里的混沌虚空中,一双绯红的眼睛蓦然睁开。
那双狭长的眼睛中没有焦点,面上无欲无情,只是当无数祈祷的声音穿越虚空,仿若神魂归位,他缓缓起身,精准地锁定了下方一个蹲坐着的美貌的小信徒。
他的视线从其长长微颤的睫毛,划到到朱红微动的唇。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睡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被人类的祈祷唤醒。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虔诚的信徒了,毕竟——
很少有人会这样虔诚地,向邪神祷告。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墙上的画像。
太过久远的记忆终于苏醒,那似乎是他曾经一时兴起分出来的小玩意,所以无人知晓其背后的正身。
难怪。
他饶有兴致地听着那小信徒祷告的心声。
解彗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双手合十,看着那幅抽象的画像,心中模拟出了一个慈眉善目,发须皆白的老爷爷形象。
“米神,请保佑我。”
保佑什么呢?踌躇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神秘存在告诉她的,邪神就要出来了。
思来想去,还是小命重要,解彗默念:“一天一苹果,邪神远离我。”
邪神缓缓提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