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 那个男人站起身,朝解彗走了过来。
外套底下,还穿着一件熟悉的蓝色的工装服。
解彗立刻转身要跑, 然而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人牵制住了,她脚下踉跄, 半跪倒在地。
男人压着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布, 解彗从中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他问:“怎么看出来的?”
解彗沉默了一下, 才说:“张阳的朋友说,张阳的猫丢了的那段时间, 也是她失踪之前,有人曾经告诉张阳,说见过球球。”
解彗目光平静:“一开始我以为那个人是屠夫,但是我找他套话时,发现他用的话术是可以帮忙找猫。”
“他这种抓了猫,再假装是自己找到,还回去的手段,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他见过那只猫?”
男人点点头。
“而真正让我起疑心的,是在那个宠物群里,我看到了你的头像。”
维修工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原来那天收到领导的消息时,被你看到了我的头像, 确实是我疏忽了。”
“还要说吗?”解彗慢慢说。
“还有吗?”维修工想了想:“继续说, 让我看看, 我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解彗嘴角勾起:“那天在游乐园坐海盗船的时候,我看到了有人在荒草地里拿肉喂猫。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屠夫,可是后来场景重现,看到他的背影才发现不对,他的背影要壮得多。”
“那天是你吧。那只发狂去抓屠夫的猫,我当时好像在你身边看见了。后来李姐去电话亭接我时,你就在我身后,让李姐嗅到而打喷嚏的猫毛,来源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你。”
解彗慢条斯理地说,好像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维修工出神地看着她的表情。
“当我意识到这些不对劲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菜场帮你捡东西时,地上散落的工单——其实字迹与恐吓信上的不是完全一样,但是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后来才意识到,是那种刻意的工整,如出一辙。这才是让我确定的原因。”
“这样啊。”
维修工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正要将那块布捂上解彗的口鼻,她突然问:“张阳呢?”
维修工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张阳?你是说,这个吗?”
他举起怀里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顿时从里面传出了:“救——命!救——救!”
“成——田——电话亭——”
声音虽小,但在解彗耳边却格外明显。
原来并没有什么鬼魂给她打电话,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录音。
他笑眯眯说:“听说你能看见鬼,所以搞到了你的手机号,又用个能隐藏号码的软件试了试,没想到你还真是格外地好骗,以为真的是她化成了鬼找你,一下就上钩了。”
“哼哼,你还说要帮她是吗。”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救世主吗?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他面上讥讽:“你知道吗?我是看着她打出的第一个求救电话,可她只说了句救命,对方就挂断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自知之明。”
解彗沉默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挂断电话的人……是萧百画?难怪,从那时候起,她就心神不宁,连那张大师的话都信了,因为她怕的那个鬼,就是张阳啊。
“不过也就是因为你没有自知之明,愚蠢冲动,轻易信人,所以你的这双眼睛,还真是干净。”
看他似乎又要迷晕她,解彗再次问起:“张阳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这句话果然愉悦到了他:“你太天真了,当然不是。”
他的表情在回忆中出现了一瞬的静默,“最早是什么时候呢?让我想想,好多年前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学,我总是独来独往,不跟同龄人交往,身边都是些流浪猫流浪狗,他们都以为我热爱小动物。”
他仿佛回味一般舔了舔嘴唇:“其实最干净的眼睛,不是这些小动物,而是小孩啊。”
解彗瞳孔一缩,小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心跳如擂鼓,在内心疯狂祈祷不要是她。
然而他继续说:“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游乐园了,园里到处都是小孩子,纯真又干净,而我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给猫剥皮,那个墙下的视觉死角,没有人看见,小猫咪们痛苦的叫声,也全都隐藏在隔壁的音乐声,还有小孩子吵闹的笑声中。”
“你想想,多美妙的反差。但是时间长了,我也腻了,这些小动物也满足不了我了。”
他满意地看着解彗瞪大的眼睛:“上天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
“突然有一天,那个孩子钻过来了,她看到了,当时,我正准备把一只猫剥皮,刀刚刚划下去……”
他呵呵地笑着:“她居然走了过来,还制止我,说‘哥哥,猫猫痛,不要’,我怎么能不答应呢?于是我就轻声说:‘好啊,那就不杀猫了。’”
“她很开心地笑了,眼神很清澈。”
他嘴角咧到了最大:“在这一点上,你跟她很像。”
难怪和和看到在给猪皮肉分离的屠夫时,表情那么害怕,即使是死后,这种恐惧也深入她心底。
解彗不想继续听他说下去了,胸口急剧起伏:“你说的孩子,是在游乐园遇到的?”
修理工笑得更开心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所以,知道我为什么选上你了吗?因为我看到新闻里说,你在帮蒋廷找妹妹啊,真巧。”
“本来我是想先对另一个目标下手的,后来看着你的照片,实在忍不住,就改了顺序。”
解彗的眼前闪过了和和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闭上了眼。
“那一次之后,确实让我心里的躁动平息了很多,我也就此停手了这么多年。直到几年,看到那些繁衍过盛的野猫,那种躁动又出现了。”
“其实我本来想先安静地蛰伏一阵等待机会的,但实在忍不住,就给你写了信,可是你明明看了我的信,却没有读出来,明明我也算是你的粉丝呢,真是让我伤心啊。”
他话音一转:“第一次骗你来的时候,那家面馆开着,我没找到机会,第二次,还没到巷口你就突然离开了,但是你的好奇心倒是强,胆子也比我想象的大,居然还敢来,这次,终于抓到你了。”
解彗冷冷地回视他。
他钳住解彗的下巴,眼神痴迷:“就是这个表情,我一定要把你的这双眼睛也收藏起来,你生气又挣扎的样子,太美妙了,像一只小猫一样,蹬着爪子到处抓挠,但是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真的没用吗?”
解彗压低声音:“这么多年都没被抓到,你得意忘形了吧?”
维修工察觉她话音不对,突然,巷子外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人。
他脸色微变,意识到什么,沉下脸:“你报警了?”
他这才恍然,难怪刚才解彗慢悠悠说了这么多话。
他低头阴狠地看向解彗的脸,正想要离开,下一秒,只觉半边身子一麻,不自觉往后仰去。
“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解彗直起身,手中还拿着一根迷你的电棍,冷笑:“小瞧我,你以为没点准备我会来?”
“我见过的鬼,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不就会杀人吗,得意什么?”
直到巷口冲进来的几人将维修工控制住,解彗才松懈下来,身子一软,险些再次跪倒在地。
很快,解彗也被送进了医院。
李一唯接到电话后,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一见到她,就气得几乎要疯:“不是我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解彗的胳膊已经被接上了,除此之外身上都是些擦伤,用不着住院,此刻便缩在椅子上听李一唯数落。
“你想吓死我啊?你怎么敢一个人去的?!那可是给你寄恐吓信的人!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解彗找到空隙,小声说:“瞧你说的,叫上你也没用啊,你一去,也就只能疯狂打喷嚏了。”
“……你再顶嘴试试?”
解彗坐在走廊,仰头讨好地笑:“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提前算好时间了,早就报了警,也跟保安室的大哥借了电棍才去的。”
“是我看错你了,你哪里是胆子小啊,你明明就是解大胆。”
话虽如此,但看到解彗通红的眼眶,李一唯还是心一软。
“我听说,他也是当年杀害蒋廷妹妹的凶手?”
解彗眼神一黯,点了点头。
李一唯叹气,“那也算给了他一个交代了。”
被抓的老黄如实说出了自己的事。
张阳长得好看,他早就看上她了,也确实抓了张阳的猫,就关在他家的仓库里,不过不是想赚钱,而是想借着找猫,跟她搭讪的。
不过随后,那只猫就不知为何被挖去了一双眼睛,死在了里头,这死法太邪门,他也有点害怕,就给偷偷埋了,正想着怎么跟张阳说,结果后来到了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她也没有出面,再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得知她失踪,他也吃了一惊。
警察找上来的时候,他就只说了没有跟张阳见上面,这也是实话。
得知凶手是维修工,老黄怒骂:“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他妈的比我还坏!我至少还只是对畜生下手呢!”
听到的人只觉得讽刺。
解彗被送进医院时,消息就已经扩散了出去,媒体们闻风而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们长枪短炮赶到医院的时候,解彗已经离开了。
解彗抓住了萧百画助理失踪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杀害蒋廷妹妹凶手的新闻也迅速传开来。
当整个事件的细节被报道出来,网上再次哗然了。
【天哪,小解没事吧?公司快回个话啊!说来心酸,别家粉丝都是关心明星的数据红不红,也就我们家,整天担心解彗的人身安全,真是绝了。】
【是个好消息,逍遥法外十多年的凶手终于落入法网了,感谢解彗,不然还不知道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要杀掉多少人呢。】
【而且小解还抓住了一个偷猫杀猫的贼!!作为家里有猫主子的人,真是气炸了。】
【解彗人真好啊,萧百画明明跟她关系不好,但是为了追查她的助理失踪的事,差点连命都赔上。】
【说起来,萧百画这几天可是照旧天天自拍不断,对比鲜明。】
【夸解彗无所谓,但是请不要道德绑架好吗?助理失踪就必须成天丧着脸吗?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吗?那时候她又不知道助理已经死了!】
【望周知,凶手不是画画,我很同情助理妹妹极其家人,要捐款还是什么的我都愿意参加,但是这也不是画画的错,去指责凶手就好了。】
【求求不了解的人不要发声,画画也很难过啊,今天的活动也没出席,还有被拍到在后台哭了,心疼。】
萧百画这个名字,本来只是在提到被害者时的前缀,虽然有的人对她在这段时间的表现不满,但有粉丝维护风向,还有解彗更大的热度在前,并没有多少人指责她。
直到更多关于张阳被害的细节披露出来,舆论转向了。
那天晚上,萧百画非要张阳到城市的另一头帮她买夜宵,张阳跟她抱怨了一下,不过看萧百画生气,还是去了。
她忙到了半夜才回家,见到维修工的时候,她还没发觉不对劲,因为前一天,维修工在她贴寻猫启事的时候告诉她,自己曾经见过这只猫。
穿着工作装,长相周正诚恳的男人也让人提不起警戒心。
等到晕头转向的张阳到了维修工偏僻的住处,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维修工就像猫玩弄爪子底下的老鼠一样,看着她给通讯录里最近打过电话的萧百画打去电话,然而只喊了声救命,萧百画就挂了电话。
维修工抓了张阳之后,先是将她关起来,日日欣赏她的祈求与绝望,直到有了两个新的目标。
在她死前,他逼着她录下了录音,然后将她那双称得上美丽的眼睛挖出,制成了标本。
而除了解彗,他的另一个目标,是那只叫咪咪的猫的主人。
被大众质疑后,萧百画慌了。
她解释一开始是因为两人吵了一架,她又骂了张阳几句,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很晚,她已经睡着了,没怎么听清张阳的话,头脑也不清醒,只怀疑是张阳报复的恶作剧,没有多想就继续睡了。
等到第二天张阳没来,又联系不上张阳,她才感觉大事不妙。
但是想到如果真是因为她挂断了张阳的求救电话,导致了她的死亡,萧百画就觉得害怕,甚至还下意识删除了自己的通话记录。
但没想到还是能查到。
到这个时候,一直维护她的粉丝也几乎无话可说了。
【哈,所以她在后台哭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怕事情败露吗?】
【难怪,录《肾上腺素》医院那期,她表现得这么害怕,好像到处有鬼一样,原来不是节目效果啊,做了亏心事,能不怕鬼吗?】
【张阳真惨,如果不是她的刁难,张阳也不至于这么晚回去,虽然她已经被盯上了,但是如果不是那天半夜动手,说不定凶手会暴露,说不定她还有一线生机的。而且听到电话里有人喊救命,怎么也该奇怪一下吧?她居然就直接挂了?我不相信她说的没听清,包括后来发现联系不上张阳,居然也没有主动报警,完全就是逃避。】
【脱粉了,什么都能忍,但是人品有问题不能忍。】
【真无语了,自从《肾上腺素飙升》播出,我是一个一个塌房,本来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原本从来没上过综艺,这一上就扎堆上,跟过年一样开心呢,结果到头来是扎堆塌房。】
【算了,还是粉解彗好了,观察了这么久,只有她的人品看起来不会塌房的样子。】
【不要毒奶啊……】
【笑死,看到好几个原先萧百画的粉丝,灰溜溜把曾经骂小解的言论删除了,然后关注了小解,可是,我们这也不是垃圾堆啊。】
【今天身边所有人都在夸小解,她好像已经家喻户晓了。除了对案子难受,还有点感叹,小解能走到今天,全是她自己挣回来的,等回头再拍几部好片子,职业生涯就真的很圆满了。】
【小解的黑粉们如果这下还不服,我真的要怀疑这些人是职业黑了。】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肾上腺素飙升》节目组的官方账号才刚刚发出了六位嘉宾们一起拍摄的跨年宣传片,就传出了萧百画的事。
在这条动态下,齐聚了各方讽刺和抵制的声音。
节目组紧急删除后截去了萧百画的部分才重新发出。
萧百画的名声已经跌入了谷底,她背后的萧家帮忙删帖删评论,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举动反倒引起了更大的不满,连同以前萧家是怎么给她找关系,每部剧里都有萧家的影子,甚至还假借过谢家的势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出了这档子事,记者们更想抓住解彗采访了,然而至今都没有人挖出她的住址,他们虽然知道解彗的公司给她分的接送车是哪辆,但是无论怎么蹲守,车上都是空的。
“靠,解彗是从这个人间消失了吗?”
听到抓头的记者发出这声叹息的时候,解彗正骑着电瓶车从他身边经过,跟保安大叔打招呼。
保安大叔一边拦住记者不让进,一边乐呵呵招呼了一声:“来上班了啊,今天挺早,住得这么远,怎么没想换个地儿呢?”
“房租便宜,房东人也好。”她说着,从车上抱下一盆兰花,递给保安:“这就是房东给我的,送你一盆。”
保安大叔没有多推辞,“那谢谢你了哈。”
看着那辆电瓶车,再听到朴素的“房租便宜”几个字,记者们没有投去过多目光。
没有人发现,这个裹成一团球,毛线帽外戴着头盔,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的人就是他们苦苦找寻的解彗。
外界的纷扰,解彗没有太多感觉,只是陆陆续续收到了客户们担心的询问,一一回复了安好。
在看到谢固字眼时,她还是下意识略过。
由于解彗一直拒绝接受采访,个别只求流量的无良媒体也将中间缺失的她与维修工对峙的情节越写越夸张了。
下午,蒋廷打来了电话,他的嗓音格外沙哑:“解彗,谢谢你了,不好意思,到现在才说。”
“不用谢我,其实,牵出和和的死也是意外。”解彗低落地说。
“我看见有的小道新闻还说,你跟歹徒搏斗身中数枪了,中枪应该是假的吧?你还好吗?”
解彗:“……”
“我当然没事,真是抬举我了。倒是你爸妈他们还好吗?”
蒋廷沉默了。
知道和和生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任何一对父母都会疯的。
“都怪我。”蒋廷说得无力。
解彗没说什么,她知道,再多安慰的话,在痛失亲人的人面前,都苍白无力。
这个坎,只能他们自己过,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为一声叹息。
这一年的跨年夜,解彗跟李一唯聚在一起,在她家吃了一顿饭。
恐吓信的事情平安度过,解彗的声名更上一层楼,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解彗不太会烧饭,李一唯直接买好了菜,一起烫火锅,准备好了,两人便围坐在茶几旁。
李一唯虽然为了助兴买了酒,但还是交代她:“你少喝点酒啊。”
解彗点头:“放心吧,我不爱喝酒。”
李一唯给自己满了一杯,“那帮孙子,还想让你去陪着吃饭,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们长什么样。”
“咱们现在硬气,这种事想拒绝就拒绝,完全用不着委婉了!我最讨厌这种酒局了。”
“实在推不掉的酒局,如果遇到像雷明鸣那种人,你就直接一巴掌上去!他们要动手动脚或者非要劝你喝酒,也得掂量掂量,你可是敢跟凶手殊死搏斗的人。”
“……”
酒过三巡,李一唯难得喝多了,举着杯子就往她手里塞,“喝。”
解彗拒绝:“李姐,你刚才还说让我不要多喝酒呢。”
她眉一竖:“怎么,刚才那个李姐的话你听,现在的李姐的话你就不听了?我输在哪里了?”
解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跟凶手殊死搏斗的。”
李一唯想了想,放下了杯子:“我自己喝。”
喝着喝着,她掉下了眼泪:“以前你都不乐意搭理我,现在,咱们两个孤家寡人终于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哦,我忘了,你只能算半个,你有喜欢的人了。”
解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小祖宗,谢谢你,如今你是一人得道,我们后面的鸡犬跟着升天了。”
解彗笑:“你哪里是鸡犬。”
“别打断我的话!”李一唯没好气地说,说话间酒气扑鼻,“希望你以后还是前程似锦,你好了,我也能赚更多钱了,给我爸妈好好养老,然后自己还能包个小白脸。”
说到小白脸,李一唯笑开了花。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也别总是为难自己,该吃吃该喝喝,随心所欲就行。”
“哦不对,盘垃圾回收站这事儿你就别想了。”
“顺便的顺便,希望谢固平安无事吧。”
李一唯喝得直接醉死在沙发上,解彗把她搬回了卧室,帮她擦了擦脸,盖好被子,累得出了一身汗。
走出李一唯家,她犹豫了一下,骑上电瓶车。
成田路的这条街又多了个关于解彗的打卡地。
跨年夜热闹,那条小巷子前挤了许多人,黑了十多年的巷口甚至已经被装上了路灯,人们就对着巷口拍照。
“看见没,那边那块黑的地方,据说就是当时子弹擦过的地方,解彗当时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
“我怎么听说是被打中了肩膀?”
“你们好扯,我家就住在后面的小区,根本没听到有什么枪响啊。”
“你傻吧,用的消音枪啊!”
解彗:“……”
正无语,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解彗一惊,扭头看去,看到一张生气的脸,是小伙计。
他刚要出声,解彗连忙两手合十,做出祈求他噤声的姿势:“走,到人少的地方再说。”
小伙计也没直接嚷嚷,跟着她回到了面馆,才开口:“原来你是解彗?”
他一脸不平:“靠,原来你是骗我的啊,什么同病相怜,你可是个大明星,赚得比我多多了。”
“结果那天就请我喝了两杯水。”
解彗叹了一声气:“你不信就算了。”
“算了,你现在毕竟是大英雄,我也不是生你的气,来,你给我签个名吧。”边说小伙计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笔。
看上去早就准备好了。
“我看网上,你的签名可贵了,要不你给我多签几个?估计能卖不少钱。”小伙计嘟囔。
解彗沉默,然后笑了一下。
其实看到自己签名的价格时,她也是这么想的。
离开了面馆,她继续往前走,有些感叹,张阳死后并没有变成鬼,这单算是白干了。
不,也不算白干,解彗笑了笑。
一转头,一声“喵”传入了耳朵。解彗下意识扭头看去,是一只通身灰色,有着黄色圆眼睛的大猫。
她脚步一顿。
旁边还有另一只黑底白花的小猫。
灰猫轻盈地迈步走来,在她膝头停了下来。
解彗看着它的眼睛,突然想起了维修工说的:“第二次,没到巷口你就离开了。”
那是因为那天晚上,她在巷口看见了一双黄色的眼睛,吓得止步不前。
原来这只死去的猫,还曾救了她一命。
“杀害你主人的凶手已经伏法了。”她轻声说:“也谢谢你救了我。”
那只猫又喵了一声,伏在她手心里,舔了一下,然后朝叫咪咪的黑猫挥了挥爪子,逐渐消失了。
空气中再无猫的影子,解彗看着手心,也离开了。
走了一阵,身后传来女生的呼唤:“咪咪!”
“你不要乱跑啊,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们身边还藏着好可怕的两个坏人的!”
“你在看什么啊?走吧,咱们回家了。”
恰逢耳边的礼炮声响,解彗抬头,看到头顶烟花绽放。
她揣着口袋,踱步来到了一处烟花摊前:“给我拿一只烟花棒。”
跨过了年,人群逐渐散去,这摊子的生意就不怎么样了。
摊主撇撇嘴:“就买一只啊?我这不单卖的。”
解彗直接转身:“那算了。”
“哎哎哎,别走啊,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卖我卖,给你。”
解彗付了钱,又接了摊主的打火机,左右张望。
这附近难得的热闹,哪儿都有人,她走到了一旁的暗处,静静地点燃了烟花棒。
银色的火花四溅,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张咬着烟,垂着眼凑近的脸。
很快,烟花棒熄灭,四周重归黑暗。
她听到旁边有一对小情侣感叹:“唉,熄得好快啊,我本来还想蹭一下,许个愿呢。”
“宝贝你看,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跟烟花一样短暂。”
“是啊,不过咱们的爱情不是,咱们的爱情,没有保质期。”
两人相视一笑。
解彗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看着手里才烧了个头的烟花棒……能不短暂吗?
她回到了摊位前:“老板,你这烟花棒放很久了吧,受潮了。”
摊主斜眼看她:“怎么可能?有证据吗?你少瞎说。”
解彗面无表情:“我已经录下来了,只烧了一下就灭了。”
对方老神在在:“哼,你录下来有什么用?谁知道你买的是谁家的。”
她举起手机:“我打电话给监管局,告你无证经营。”
“得得得,我给你换一支,行了吧?”摊主抱怨:“声音听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不依不饶。”
解彗接过新的那根烟花棒,走到了刚才的地方,却递给了小情侣中的女生,两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送你们了,许愿吧。”
她低低地说:“刚才只是意外,烟花倒也没有这么短暂。”
跨过年,《肾上腺素飙升》新的一期节目就开始录制了。
萧百画因为陷入了道德风波,忙得焦头烂额,所以退出了节目。
算起来,《肾上腺素飙升》从开播以来,已经退出了三位嘉宾了,观众都戏称这节目有毒,谁能想到,如今口碑最稳固的,反而是一开始最不被人看好的解彗。
因为这层原因,也少有合适的嘉宾愿意来了,节目组邀请了好几个人,最后也只有一个名气不大的男星愿意加入。
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节目组铺垫已久的小彭村。
村子在大山深处,几个嘉宾坐完飞机,又坐了半天的火车,接着在泥路上颠簸了三小时,最后徒步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一个渡口。
“还没到啊?”他们气喘吁吁地问。
“很遗憾,没到,要坐船过河,再走一个小时就到了。”
“天哪——”嘉宾们长吁短叹。
几乎所有人原本都是大包小包地来,尤其是钱悦,带了三个箱子的行李,结果被节目组劝退,挑挑拣拣,只剩了一个小箱子。
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们带太多东西。
而解彗就只背了一个包,装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之前还没注意到,没想到解彗一点都不娇气啊,对她好感度更高了。】
从萧百画名声一落千丈后,钱悦对解彗的感观就很复杂,也一直没怎么跟她说话,但是眼下却不得不依仗她了。
她累得瘫倒在解彗身上,旁边是倒得横七竖八的男嘉宾,解彗虽然也很累,但比他们还好点。
自从打算主动接触鬼之后,她就有意识地加强了锻炼,即使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至少也没有刚来时的扶风弱柳了。
“河边的网络好像不太好。”钱悦举着手机乱晃。
【啧,钱悦也好意思的,之前跟萧百画好,现在看萧百画倒台,解彗更火,又去舔着脸跟解彗好了,蹭热度,也就是解彗人好,不跟她计较。】
【拜托,钱悦没招惹任何人,她之前也不知道萧百画是那种人啊,她又没什么心眼的,只知道对朋友好,虽然其实萧百画也只是把她当陪衬和跟班使唤,私底下肯定也吃了不少亏。】
【笑话,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会没有心眼?】
“下一班过河的船要三个小时之后才能来,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三个小时啊?那不是都到夜里了?”
“对啊,累死了,到了村子里我肯定倒头就睡。”
新来的嘉宾苦笑:“我真的后悔来了,颠了一路,我都快散架了。”
“就是,谁能想到这么远啊,我也后悔没选择退出了,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解彗看着河面,隐隐的绿色,藏在薄雾之中,靠着照明工具才窥见一二。
周围寂静无声,除了他们一行人,好像没有其他活物了,尤其是此刻大家精疲力尽,当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更加死寂。
钱悦不自觉又离她近了些,小声说:“我感觉这里好可怕啊,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鬼?”
解彗看了两眼:“没有。”
听她这么说,钱悦放心多了,“也是,这穷乡僻壤的,呵,鬼都不来。”
“但是这边好多虫子啊。”钱悦嫌恶地跺了跺脚,不敢像男嘉宾一样躺在地上。
就在几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水面终于传来了动静,是凫水声,一下又一下,划破了黑夜里的寂静。
几人瞬间惊醒:“好像是船来了。”
“太好了。”
漆黑的船头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但是这船好像有点小啊,咱们能全坐下吗?”
船夫撑着杆子,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催促:“动作快点!”
“快,女士先上。”解彗跟钱悦小心翼翼上了船。
最后几人险险都挤了上去,加上行李,船身一下子没入水中许多。
“幸好全坐下了,这可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船,坐不上就只能在岸上待到明天了。”
“那不得冻死啊。”
解彗坐在船尾,雾气之中,她也只能看清一旁钱悦的脸。
她转而看着平静的水面。
随着船的前行,水面有涟漪泛起,隐在雾气之下的其他水域更显神秘,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解彗看了几眼,就不敢多看了。
【要是萧百画来,肯定又要觉得周围都是鬼都要害她了哈哈。】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虽然脱粉萧百画了,但是呵呵,解彗的粉丝们,奉劝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她解彗可根本不像你们想的这么好。】
【少在那里捕风捉影了,临死前还想拖人下水。】
【萧百画自己行不端坐不正,别人还不能说了?小解被你们粉丝用黑话题打卡的时候,我们可没有上升到萧百画本人,到现在那个打卡还在那儿呢。】
这条萧百画粉丝的弹幕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然而很快,有萧百画脱粉了的粉丝扒出了解彗的身世。
【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解彗的粉丝太嚣张啦,反正我是看不惯了,早前就听我同学说过,解彗她爸妈是做生意的,破产了,欠了他舅舅的邻居的姐夫一大笔钱呢。】
【我也有听朋友说过,解彗她家欠了很多人钱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扒出来,而且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自己这些年倒是光鲜亮丽,被她家欠钱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过好这个年呢。】
【又是同学的舅舅的邻居的姐夫说,又是朋友说,你们都有复杂的情报网。】
【只说萧百画背后有资本,怎么没人知道,解彗曾经背后也有呢,只不过破产啦哈哈哈。】
钱悦正撑着下巴看手机,突然,她坐直了,看了解彗一眼。
解彗注意到了,回看了她一眼。
钱悦刚想说话,看了眼镜头,然后偷偷摸摸将手机屏幕递给解彗看,神色焦急。
解彗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一串争吵。
钱悦小声说:“有人在造谣,你快叫你经纪人那边处理啊!”
半晌后,解彗收回视线。
“哦,这上面说的都没错。”
【钱悦跟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小声,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我要笑死了,解彗的丫鬟们别再嘴硬了,你家主子本人都承认了!欠钱不还,天打雷劈啊!】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别告诉我解彗也塌房了啊,我才刚刚粉上她啊,这节目是有什么魔咒吗??】
钱悦已经目瞪口呆了:“解彗,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现在在直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