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伦的据点坐落在横滨市与川崎市的海口边界处, 那里有一处两方政府都无法插手的黑色地带,因为对横滨霸主港口黑手党没有利益上的影响,港口黑手党又不是闲到会无缘无故清理周边小势力的组织, 这一放任便使得哥布伦成功暗自发扬成长为了一颗具有威胁的毒/瘤。
根据谍报人员的情报, 哥布伦家族作为外来势力, 才刚刚在这边站住了脚跟,不可能一上来就要和地头蛇港口黑手党争夺利益, 更应该会维持默认的规则互不相干才对。
也正是因为哥布伦家族占据的黑色地带是介于两方城市之间的遗忘之地,所以一直到惊动了港口黑手党, 才被发现这个家族的可疑之处。
按照正常的剿灭行动,中原中也会携带上合适的人选, 侦查敌情, 吸引敌情, 放倒敌方传风报信的人手再光明正大携带武装部队从正门前进,为防止敌方残党的逃匿, 后门则交给亲信直属部下原木包抄。
但少年太宰治既然说两个人足以, 中原中也也决定相信他的决策。
青花鱼口头上说什么没有计划,谁信啊, 这家伙恨不得一步算计到百步开外, 肯定是已经预测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了。甭管他怎么预测的,中原中也对太宰治就是有一股这样的迷之信任。
监控在正常的运行,摄像头扭动着,尽心尽力地捕捉地面上的任何一个情况。
但是,本该守于高台的狙击手却不见人影。
哥布伦的据点曾是一座教堂, 或者说是一座用教堂来做表面的掩饰。
来自外国的势力也对这些外国的神神叨叨倾慕不以。
军备库, 货仓, 大堂办公室......除了任何黑手党据点该有的东西, 作为教堂里面应有尽有,但不得忽视的是这座建筑在是教堂之前首先是黑手党的据点。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无人管制。
“因为......人都被【吃】了吧。”少年太宰治收敛着挥散的灵感,在前方带头踹开大门。
“踢馆——”他欢快地大喊。
被吃了?被怪物吗?中原中也紧跟其后。
这是三楼制的教堂建筑,外有围栏内又高墙,落锁的铁门不是少年太宰治的力气可以踹开的,但他发力的角度很刁钻,皮鞋边缘的刀片针对了门锁受力的那一角,只听“咣当”一声,铁门应声开启。
随着大门开启,某种引擎发动的齿轮声响彻二人耳朵,无论怎么听都与教堂的氛围格格不入。
大厅是很常见的教堂布局,一开门大道直通台上的十字架,边上摆了一架钢琴,正中央立着一个讲台。
本该被垂挂在十字架上的神子不翼而飞,十字架上空无一物,与之相对地是讲台前跪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他脚下满是鲜血,血液凝固成了干涸的血泊。
就在中原中也以为这是一具尸体的时候,背对着二人的赤/裸男人,口中传来了念念有词的声音。
本该是十分轻微的呢喃声,却维系着一个刚好可以被听见只言片语的音量回荡在二人耳边。
“我的世界...已经磨损破碎了......”
“城市…支离破碎……”
“......是如何没落的......”
“它们来了,你无法阻止......”
信息量听起来好大。中原中也想着,下意识地往里走去,想要更加地靠近声源。
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中原中也双耳,中原中也被寒冷的温度刺激地浑身一个激灵,刚才还在自己前方的少年太宰治不知何时站在他的后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见中原中也恢复了神志,少年太宰治又往前走了两步回归一开始的站位。
“干部先生,不要听,会疯的。”他说。
咔嚓的硬物摩擦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伴随着大门的移动,两边的座位也映入眼帘。
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在二人踏入教堂后,所有的人动作一致地缓缓转过了头。
就好像是几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维持着身体不动,只有脖颈和头颅一寸一寸地扭了过来。
就算是中原中也骤然看见这样的场景也会感到一瞬间的惊悚,惊悚之外还有点没来由的熟悉感。
熟悉......?
教堂里除了机器运转的发动声,只剩下他和少年太宰治的呼吸声。
后者的呼吸很轻,轻的如果中原中也距离他超过一步就会无法听到的那种轻。
少年太宰治一顿,也跟着如同卡顿的机器人那样一帧一帧缓慢地转过了头。
他苍白到惨白的脸和四周齐刷刷站起来的形如尸体的所有人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中原中也。
真他ma有种自己被骗进鬼窝的感觉。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中原中也一惊,一直以来少年太宰治身上被忽视的疑点在这一刻全都串通了起来。
少年行走的僵硬步伐,行动间人偶一样的停滞感,视人时就算带着笑意也直勾勾到令人发寒。
尸体一样惨白到某些时刻看起来甚至在发青的肤色,肌肤接触时毫无温度的身体,受了再重的伤都能当场活蹦乱跳......咦?伤?
不对呀这个小青花鱼会疼哎。
哪有尸体会喊疼的。
刚才还越想越觉得少年太宰治可疑的中原中也突然发现了一个反驳自己观点的角度。
有没有可能,少年太宰治刚才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少年太宰治:“噗。”
中原中也半面黑线:“不要玩了。”
这种时候也要恶作剧一下。
很好,这很太宰治。
“嗨嗨~经不起玩笑的干部先生......”少年太宰治小声道。
将他的枪从枪袋里取了出来。
“原本还是猜测,但是看到这幅场景,我已经可以确定了。”少年人的声音轻快,说的话题却很严肃:“被喂给【复活的骸骨】了,这群人,他们是死人哦,就和干部先生在地窖里清理过的异变成怪物的人类一样。”
“喂?”
在讲台前跪下的赤/裸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过了身,但从背后看去时他只是身形蜷缩了一些,而当这人直立并面朝大门的时候,才将自己非人的一面暴露在二人视线中。
男人的背面还包覆着惨白的肌肤,但正面已经腐烂露出低下渗白的白骨,内脏挂在骨架上,被背面的肌肉艰难地维持着没有掉落在地,盘旋地羊角高耸,漆黑的长发——或者用毛发来形容更为准确——漆黑的毛发垂挂到了膝盖。
男人的骨架被猩红的不明晶体连接,伴随着起伏的呼吸,不断发出骨头摩擦的巨响。
那挥之不去的机器运转时发出的引擎声,便是来自男人的骨头。
它站了起来,不再蜷缩着的身体如果不是在屋顶极高的教堂根本无法容纳,它的下/肢相较健硕的上身萎缩地如同一个孩童一样细小,却充满了力气,轻而易举就将整个庞大的身体支撑。
形如眼眶的位置,蔓延出了滚滚白雾,在猩红晶体的渲染下犹如喷洒的血雾那样渗人。
而座位上的人也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一个一个的,表情僵硬,衣着光鲜,衣袖下的手却只剩下一根尖锐的骨刺。
所有人都是异变后的怪物。
情报里所言的由骸骨制作而成的铠甲,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喜欢这么说,换个词汇的话,献祭,这么说干部先生会更容易明白吗?这些人的灵魂被献祭给【远古织影者】了。”
“献祭,邪神吗?”中原中也指着【远古织影者】:“你别告诉我这家伙是个邪神?”
中原中也本身就是十分爱护手下和伙伴的类型,最见不惯这种背弃信任的存在。
“唔,苦难中的人们会寻求一个信仰来作为心灵支撑,是人就有痛苦的,后悔的,无法忍受的记忆,【远古织影者】就拥有通过这些心灵间隙的渠道蛊惑他人成为自己信徒的能力。和给予救赎的神明大人不同,【远古织影者】的目的从来都很明确。”少年太宰治说:“它需要信徒的献祭,它不仅仅是想要被召唤,也想要真正地,不依赖血食地存活于世。”
说着说着少年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嘲讽的弧度:“但是邪神?永夜除了【黑暗】可没有谁能真的自称为神。”
他曾与国木田独步说过他正处于失忆的状态。
虽然没有人当真,但他却没有撒谎。
记忆这种东西,在引人疯狂的黑暗面前,真的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随随便便就能将重要的,本以为死也不会忘记的珍贵记忆遗忘。
越是珍惜,越是宝贵,越是吸引梦魇去争夺蚕食,越是容易遗失。
少年只能日复一日在石碑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不想遗忘的名字,不想遗忘的事实,不想遗忘的那些过往。
最终却连【遗忘】本身都遗忘了。
感谢这一个与永夜相似却发展完全不同的美好世界。
感谢世界给予了他【想起】的权利。
“所以我才说,我喜欢【黑暗】啊。”少年太宰治嘀咕道,举起了枪,为中原中也扫清零碎的尸骸。
黑曜石打磨的子弹刺穿的尸骸眼眶里的动力炉一样的魂魄。
少年太宰治没有留下中原中也一人面对正前方的【远古织影者】,他开了枪,利用在墙壁间回荡的枪声吸引了【远古织影者】的注意后,便借着阶梯和门边的雕塑,翻跃上了二楼。
骨刺晚他一步地刺破大理石的地面。
没有时间思考了,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