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森鸥外将目光移向了首领室的大门处, 仿佛透过厚重的双门看见了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卫:“这座建筑里混入了一个不断在散播感染病毒的病毒源吗?”
出乎他预料的是,少年太宰治否认了这句话。
“这座建筑里没有任何来自永夜的怪物哦。”
“那么应该是......”森鸥外停顿了一下,不是建筑内部的话, 那就只能是来自......
“来自接触到的外界?”
是外界的话可就难办了。
森鸥外想。
少年太宰治也说过,怪物的清理只能带来一时的安宁,只要这些从异世界而来的怪物一朝没有清理干净,就会像液体一样重新覆盖回原本的位置。
但森鸥外是不可能因为清理怪物会带来牺牲, 为了防止牺牲就放弃清除威胁到港口黑手党产业的这些非人类。
不如说, 如果怪物的污染力真有这么强大, 就算会尸鸿遍野也一定要将怪物抵抗在港口黑手党势力范围之外。
不,这种整个横滨都会面临的危险,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不会坐视不管,港口黑手党可以与横滨的另外两个组织取得短暂的合作......
少年太宰治又一次否认了森鸥外的猜测。
“思路没错但是答案是错误的哦, 森先生。”
“太宰君还是公布谜底吧。”森鸥外无奈道:“这边获得的情报太少了,不对等的信息下,要猜到正确的答案可太难为我了。”
“啊哈~谁让林太郎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嘛。”爱丽丝叉着腰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少年太宰治也跟着附道:“森先生明明是偷懒不想自己动脑。”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卖关头的意思。
关于人类异变成怪物,牵扯到了每个人不同强度的灵感问题。
解释好麻烦,森先生就不能再努力点动动脑吗?
少年太宰治瞄了森鸥外的头顶一眼,算了, 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发际线上扬的森先生好了。
于是他尽职尽责地为首领座上的男人解释了一番灵感是什么东西。
“森先生应该听说过人类除了五感以外还有被称之为第六感的感官吧?”
就比如久经沙场的人对危机的到来往往都有着一股敏锐的未卦先知的能力。
森鸥外这么想着, 回答道:“直觉吗?”
少年太宰治点了点头, 说:“永夜的人类用【灵感】这个词汇来称呼超脱于五感之外的第六感, 直觉也包括在【灵感】之内。”
“灵感......”少年太宰治斟酌用词, 在自己的词库内寻找合适的比喻和描写。
他看起来对如何描述灵感有些困扰。
这就像是让普通人描述什么是触觉一样, 因为是人类生来就有的感官, 因过于基础和自然, 反而为如何解释这个感官的功能和运作感到了困扰。
“首先我们假设人类的五感不存在,这时人类能感觉到的世界是连黑暗也不存在的虚无。”
人们都喜欢用一片黑暗来形容看不见的时候。
但实际上,如果一个人从最开始就无法看见的话,他根本连黑暗本身都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没有见过光明的人是无法理解什么是黑暗的。
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触不着。
这就是普通人身处于灵感的世界时会感受到的东西,也是大自然在创造人类时给予人类的一层保护膜。
“就让我们以此为前提......那么灵感就代表人类在这个世界里的五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就是一个聋哑瞎的木头桩子,但对于灵感高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会是更加的五彩斑斓。”
“森先生知道那句话吗?当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回以注视。”少年太宰治的一根手指在眼角点了点,说:“怪物们对于‘视线’是很敏感的,灵感世界的色彩往往是由不同的生物的气息组建而成,如果看见了什么怪物继而被它们发现的话,隔着千百米的距离都能追踪过来。灵感越高的人,越容易受到怪物的影响。”
闻所未闻。
听起来跟科幻小说一样神奇,真是一个令人充满研究欲望的神秘世界。
森鸥外想。
就是不知道,灵感和现在的首要情况有什么关联。
虽然持有疑惑,但森鸥外没有将疑问抛出的意思,而是选择继续听一听少年太宰治对后续的解释。
“所以反着来说,人类虽然挂在多数怪物的食谱上,但是灵感欠缺的普通人反而不会被【疯狂光环】感染到异变呢。”
少年太宰治终于说完了原理,将结论也一并说出。
森鸥外一点就通,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在港口黑手党传染了未知数的病毒源并不是自然造成的结果。”
每个世界基数最多的人群一定是普通人,而在自然的情况下,只有不普通的高灵感的人才会被污染而异变,所以港口黑手党一夜之间出现多数异变的人,其本身是很不自然的。
不是自然那就是人为了。
少年太宰治很高兴自己不需要再绞尽脑汁费力思考,如何给从未接触过永夜世界观的异世界人类解释喝水吃饭一样的常识了。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异世界的人都知道些什么常识,不知道些什么常识。
还好少年太宰治给武装侦探社也解释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一次的过程简单了不少,也好懂了不少。
而首领座上的男人已经从人为这个事实上联想到是否是港口黑手党的敌人在利用怪物打击对手了。
也许是异世界的来客不止一个?或者两个世界的想通就是某人的阴谋也不是没有可能,其次的话还有......
森鸥外陷入沉思,一时间无数阴谋诡计浮出脑海又被他否决。
少年太宰治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森鸥外,再转过头看了看爱丽丝。
冷漠的脸上大力地写着“你的思考好吵快住脑”的不赞同表情。
“太宰君,有何高见吗?”森鸥外虚心请教。
“食材。”拿人钱财□□,少年太宰治公布答案。
森鸥外沉默。
真不知道是谁教导少年太宰治的,他的回答虽然直冲中心话题,但是经常略过需要回答的问题,答非所问去了其他地方,完全无法跟上少年的思路,理解他给出答案。
于是爱丽丝出马,试探道:“食物中毒?”
少年太宰治点点头∶“森先生把【异变】看做毒素也可以,如果食材是被毒素污染过了的话,直接越过了人类的灵感,从身体内部通过血液循环出入大脑影响神经,对于人类的最后防线,为人类日日夜夜过滤信息的【理智】来说是一个大挑战吧......”
这就好比滤纸放在瓶子上端,可是瓶子内部却出现了需要过滤的东西,过滤纸只能艰难地将瓶子里的水逆流而上,整个过程比顺流困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森鸥外意外答案的简单之余再一次开始思考起港口黑手党食堂工作人员的可疑程度。
眼看着森鸥外的想法又一次跑题,少年太宰治嘀咕道:“倒也不用那么紧张......”
“比起将【疯狂光环】投毒进食材,我更倾向于是食材活着的时候就被污染了。”
毕竟理智是人类独有的殊荣,动物可没有那么幸运。
******
首领室外,监视着整个走廊的监控室内。
刚才还专心致志盯着监控屏幕的男人呼吸急促,双眼瞪地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惊骇到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房间内的氧气正在被超高速的消耗着,肺部极力地将氧气运输全身,却仍然无法摆脱几乎要晕厥的窒息感。
那条黑的吸收了所有光芒的触手,宛如折叠的黑色彩纸,又如同从二维时间具现到三维世界的黑色剪影,擦着男人的左肩膀而过。
是真的擦肩而过,男人的袖口都被锋利的边缘划破,甚至能感到刀割的细小痛楚。
诡异的触手越过了男人刺穿了他身后的同事。
那名的同事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男人骇然地转头,从对方的虹膜上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触手刺穿了他的左胸膛,抓住了胸腔内跳动的心脏。
这名同事瞳孔收缩,显然是惊骇到几乎无法对事实做出反应了。
接着他维持着瞳孔收缩的模样,僵硬地低下了头,宛如享有延迟的机械那样迟钝半秒地看见穿透左胸膛的诡异黑色触手。
触手抽动了两下,犹如绞肉机里的刀片,连同心脏在内将同事的内脏搅的乱七八糟。
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从嘴角喷出,和同事近在咫尺的男人避无可避地被溅射了满脸,红到发黑的鲜血滴落在无数昂贵的设备和电路上,当场发出了不妙的噼里啪啦声响。
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这些平日里被所有人宝贝的娇贵设备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监控室内值班的人员夺门而逃,生怕成为被串在诡异触手上的下一个肉串。
男人也想逃命,可是这名不幸被诡异怪物绞杀的同事正处于他和大门之间的位置。
身前是怪物,身后是屏幕和墙,退无可退。
他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来不及悲叹一声自己命不久矣,就见那个被本该死的不能再死的同事突然又“活”了过来。
男人惊恐地往后挪动,恨不得将自己融入电子屏幕之中。
同事外露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地爬出了无数细小的鳞片,瞳孔胡乱地四下旋转,如同一对无法对焦的脱窗眼,两只眼睛都拥有不同的视角,看向了不同的地方。
怪异又惊悚。
男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紧盯着同事,恐惧到完全无法动弹。
同事乱转的其中一只眼睛在旋转中与男人对上了视线。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窜上了男人的脊背,如同蚂蚁在爬行那般,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活”过来的同事立即仿若被激活了暴躁的开关,四肢疯狂地扭动着,尖锐的利爪从十指的指甲下生长,与脱皮重生的爬行动物那般将原本人类修剪整齐的指甲挤压地摇摇欲坠。
“咔咔——”
干涸的声音从同事的喉咙里传出,那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刚死去尸身尚有温度、肉/体还是柔软的人类的声带可以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两个坚硬的皮质品相互摩擦时才会发出的刺耳噪音。
怪物,他的同事变成了怪物。
就在男人以外自己要死在变成了怪物的同事手上时,将同事杀死的那条黑色触手再一次动了。
它好若被养料供养的植物,发着同样是黑色的藤蔓形状的幼芽,一根一根分着岔,互相纠缠,几秒的时间内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顺着刺穿心脏的主枝干,将“复活”的同事禁锢在原地不可动弹。
“咔咔——咔——”变成了怪物的同事徒劳地挣扎,双眼瞪的老大,甚至挤出来眼眶,充血地半挂在脸部前端。
它在逐渐褪去人类的模样。
下一刻,黑色的大网猛然收缩。
那网中的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被网状触手绞杀成碎肉。
白色的雾气腾腾升起。
原本还带着血红的碎肉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紫色的尸块。
男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不敢庆幸暂时的安全,因为他深切地清楚,在空无它物的监控室内,下一个活着的猎物只有他一个人了。
一个怪物杀死了另一个怪物,之后呢?
男人绝望地闭上了眼,希望这条恐怖触手杀死他的动作能够更加干脆利落,千万不要像是同事这样嚼烂了全部内脏,死相痛苦又凄惨。
可他等待了半天,也没有感到任何的痛苦降临。
男人试探地睁开眼睛。
监控室内被鲜血溅射的狼藉一片,但却没有任何恐怖触手的身影。
我还活着?
他不可置信到了极点,甚至因狂喜而感到了晕眩,连滚带爬地冲出监控室。
当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照射在他的脸上时,男人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劫后余生。
那个少年。
回过神后,男人想起了最开始看见触手的时机。
是那个少年。
男人不觉得被救了,因为少年人的眼神,和变成了怪物的同事如出一辙的冰冷,如出一辙地映射着诡异的黑影。
那是怪物,他是怪物,这个少年一定也是怪物!!!